關于“Lucky bird”的那些事兒
----記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婦產醫院阮祥燕教授

阮祥燕教授(圖1)先后4次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德國圖賓根大學、波恩大學等做訪問學者。中華醫學會婦產科分會絕經學組及婦科內分泌學組委員、首位入選國際婦科內分泌學會執行委員會、國際絕經學會執行委員會、國際人類生殖學會的中國籍委員，國際婦科內分泌學會中國婦科內分泌學分會主席、中-德婦產科學會(中方)副主席、中華計劃生育學會腫瘤生殖學組副組長、中國人體健康科技促進會生育力保護與保存專業委員會主委、全國女性卵巢保護與抗衰促進工程項目專家委員會主委、國際婦科內分泌學會官方期刊GynecologicalEndocrinology副主編及其中文版主編、歐洲男女絕經學會官方期刊Maturitas編委、歐洲避孕與生殖健康官方期刊TheEuropeanJournalofContraceptionandReproductiveHealthCare編委及其中文版主編。

圖1 阮祥燕懷抱首例凍存嬰兒

熟悉阮祥燕教授的人都會注意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每當阮祥燕教授參加國內外會議，講座PPT的結尾都是一只燕子的圖片。阮老師戲稱這是一只“lucky bird”，人如其名，吉祥的燕子。她從國內飛向國際，滿載而歸。待羽翼豐滿，不忘傳承，又率領著小燕子們走出去，散播著來自中國力量的魅力，傳播著屬于中國聲音的洪亮。

1 求學之路：不愿意留下后悔

1988年6月，阮祥燕從新鄉醫學院畢業并留院工作。1989年與同為醫生的丈夫舉行簡約的集體婚禮，這算完成了成家立業的人生大事。一帆風順的人生大幕向年輕的阮祥燕緩緩展開，未來穩定美好生活似乎觸手可及。然而在她看來，人生不能只局限于眼前的安穩，本科只是做醫生的基本。在河南新鄉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的時光，繁忙的工作、懷著身孕，仍堅持學習深造，多少幽暗的時光，多少堅持和慌張，最終化為抱著剛出生的女兒、拿著碩士錄取通知書時的激動與彷徨，因為丈夫也同時考上了研究生，如果都去上學，孩子就沒人照顧；如果留下來甘愿為家庭犧牲，那必將成為人生的遺憾。面對人生的岔路口，阮祥燕陷入掙扎和迷茫。不愿留下后悔的強烈意念，阮祥燕面對重重困難，沒有泯滅進取的希望。最終，吉祥的燕子義無反顧地飛出了舒適的巢。

在西安醫科大學，讀研究生的阮祥燕幸運地遇到了帶領她入門生殖內分泌的恩師曹纘孫教授。曹教授作為我國第一批公派留學生，是西北五省試管嬰兒第一人。她帶教嚴格，做學問嚴謹，在生殖內分泌領域有非常高的造詣。在跟隨曹教授學習的日子里，恩師待人接物、言傳身教，使得阮祥燕對生殖內分泌產生了濃郁的興趣，翱翔在知識的天空，人生理想緩緩升華。

碩士順利畢業，阮祥燕希望能夠更進一步攀登知識高峰——攻讀博士學位。優秀的燕子不負眾望，成為華西醫科大學婦科腫瘤著名專家、《實用婦產科雜志》創始主編王世閬教授的博士研究生。在王教授的諄諄教導之下，阮祥燕開拓了新的知識領域，王教授一直鼓勵學生以開放的思維對待臨床工作和科研。阮祥燕是個對知識極度渴望的人，在臨床上，她仔細觀摩老師的手術操作，并在業余時間無數次的模擬練習，王教授也樂于引導學生，愿意放開手看著學生一點點進步，最終嫻熟地完成手術操作。對待科研，阮祥燕更是廢寢忘食，晚上、周末的時間都在探索各種實驗中度過。讀博的日子對于阮祥燕來說，時間好像永遠都不夠用，但也像是海綿吸水，永遠都留給她探索未知和收獲知識的空間。

對于向往未知和進取的阮祥燕來說，為了不留后悔，博士畢業之后繼續進行了博士后深造。這一次，阮祥燕來到重慶醫科大學做高強度聚焦超聲治療腫瘤的基礎與臨床研究。導師是著名婦產科專家顧美禮教授，指導老師是王智彪教授。這段日子，阮祥燕再不把自己當學生，帶著獨立思考的態度，不遺余力地投入自己的研究之中。在導師的國家級重要項目從基礎研究到臨床應用研究轉化的關鍵時刻，得知父親病危及很快去世的噩耗，掌握臨床轉化核心數據的她，為了不影響國家重大項目的轉化進程，她偷偷哭過之后，毅然選擇了留下來工作，結果，在國家領導人到重慶視察此項目時，圓滿成功。阮老師每次提起此事都忍不住淚流，她說，“為了工作，沒能見父親最后一面，是我一輩子的遺憾，但從沒有后悔”。

2 工作事業：攻堅克難，勇于創新，三次實現中國生殖醫學史上零的突破

博士后出站，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婦產醫院(以下簡稱北京婦產醫院)陳寶英院長誠懇地向阮祥燕拋出橄欖枝，帶著對前輩知遇之恩的感激，帶著對未來工作生活的憧憬，阮祥燕來到北京。于1999年在北京婦產醫院率先建立了國內首個更年期綜合指導中心，開始了對女性更年期保健與激素治療的規范臨床與研究。2002年，北京婦產醫院又在全國率先建立婦科內分泌科，為更年期與婦科內分泌相關疾病的規范管理與研究奠定基礎。阮祥燕帶領學科發展緊跟國際前沿，建立國際合作創新性項目20余項。牽頭制定與參與了《中國首部凍存卵巢組織移植指南》《多囊卵巢綜合征中國診療指南》等多部指南和共識[1-2]。為全面推動婦科內分泌疾病的規范診治，阮祥燕將多年的研究成果寫入《生殖內分泌學臨床實踐》《生殖內分泌學熱點聚焦》《婦科內分泌學熱點聚焦》等5部論著與科普書《女人要懂內分泌》兩版。她在婦科內分泌上的突出學術成就得到了國內國外認可。

“必須有超常的毅力，對待工作也是這樣，這是十年不放棄的基礎。”對于醫學事業，阮祥燕總是這樣要求自己。2010年，阮祥燕前往德國圖賓根大學針對激素與乳腺癌風險進行為期3個月的訪學。阮祥燕想用3個月時間做完1年的研究，她廢寢忘食，為了節省時間，每天中午就抽空啃面包充饑，只有等到下班，才能煮碗面條慰勞一天的辛苦和收獲。

幸運總是屬于有準備的人。一次偶然的機會，阮祥燕在手術室觀摩了一臺“神奇”的手術，發現了生殖醫學新技術：卵巢組織凍存移植。醫生正為一個18歲乳腺癌女孩做前哨淋巴結活檢，接著腹腔鏡下取雙側卵巢各1/2，放入一個特殊的轉運箱內。老師告訴阮祥燕，這個女孩未婚，后續的放射治療聯合化學藥物治療(以下簡稱放化療)會導致卵巢早衰，意味著她將永久喪失生育力，在放化療前，將她的部分卵巢取出凍存起來，待治療結束，再將凍存的卵巢移回自體，這樣既可保護她的生育力，又可保護她的卵巢功能，可以說給患者帶來第二次生命。

卵巢早衰是比癌癥更難治的絕癥。卵巢早衰就是在40歲之前絕經。這意味著患者喪失生育能力，各種老年病提前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出現，早死的風險也明顯增加。育齡女性卵巢早衰的患病率超過10%，其中約50%是疾病及治療所致。一旦卵巢早衰，卵細胞不能復活與再生，生育就幾乎成為不可能，這給那些渴望孕育下一代的患者及家庭判了死刑。中國每年因癌癥和血液病等放化療導致的卵巢早衰風險患者數百萬，如果有這項技術，每年將為數百萬人帶來希望。然而，這項技術在中國仍是空白。阮祥燕當時熱血沸騰，一心要把這項創新性技術引進中國，造福千千萬萬個不幸的患者與家庭！

新技術的引進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沒有場地、沒有儀器、沒有研究基礎、沒有規范流程，路漫漫其修遠兮。但阮祥燕就是不畏艱難的人，經歷一波三折，2012年邀請德國專家一起討論，終于在北京婦產醫院創建了中國第一個卵巢組織凍存庫。凍存庫裝修好了，但需要什么樣的儀器設備？卵巢組織的處理、冷凍、凍存的規范流程是什么？如果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凍存的卵巢組織就不能移植成功。2014年阮祥燕再次到德國圖賓根大學、波恩大學、海德堡大學、科隆大學等學習卵巢組織凍存移植技術、卵子凍存技術及微型宮腔鏡技術等，同時帶領團隊在無數個夜晚與周末，撰寫一個又一個標書,申請一個又一個項目，2014年11月底，阮祥燕超額完成了訪學計劃按期回國。在醫院的大力支持下，2015年1月15日，阮祥燕團隊成功進行了首例卵巢組織凍存的臨床研究，2016年9月9日，成功進行了中國首例凍存卵巢組織的移植手術[3-4]，完成手術那一刻，在手術臺前，團隊成員相擁而泣！2020年12月31日，凍存卵巢組織移植后首例患者妊娠啦[5]！這是對阮教授團隊最大的獻禮，也是再次填補中國生殖醫學史空白的歷史貢獻。2021年8月31日，中國凍存卵巢組織移植后首例健康嬰兒在北京婦產醫院誕生！聽到孩子第一聲響亮的哭聲，阮祥燕教授感慨萬千，淚流滿面，為了這一天，阮祥燕和她的團隊整整奮斗了十年，中國首例凍存嬰兒的誕生，第三次實現我國生殖醫學史上零的突破[6]。這標志著卵巢組織凍存移植技術真正在中國開花結果了！截至目前，北京婦產醫院卵巢組織凍存庫已凍存卵巢組織400多例，移植10例，全部成功，移植成功率國際領先[7]。

3 為人師表：嚴謹的老師、親切的長輩，帶領團隊走向國際

為了保證精力充沛，將陽光與正能量留給患者與學生，一天兩杯咖啡是阮祥燕的日常。數不清的標書、數不清的論文、數不清的書稿、數不清的課題匯報……堆積成山，都是在這日復一日的耕耘下一一完成的。阮祥燕的學生總是感嘆：“老師從大清早到凌晨都在全心工作，精力比年輕人都好！”從醫幾十年，為師數十載，除去出國開會的時間，阮祥燕幾乎從未休過年假，這超人般的毅力令她的學生們動容。可是，誰不想享受假期，誰不想按時下班，誰不想擁有安適的清晨和傍晚，阮祥燕也是凡人。雖然阮祥燕已經是主任醫師、二級教授，已經達到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但她卻深知自己身兼重任，作為一名醫生，更作為一名老師，她必須負重前行。她每年有20多位在讀研究生，常與她們一起交流討論，總是早出晚歸，幾乎從未在天黑之前走出過醫院。每當夜深人靜，阮祥燕一行人加班結束一天的工作，浩浩蕩蕩離開醫院時，大門口守門的保安們，總是站起來，表達著敬意，說阮主任團隊是每天最晚離開醫院的。阮老師也會親切地對保安說，你們辛苦了！

正是這日日耕耘的辛勞和年復一年的堅持，阮祥燕及團隊的科學成就得到了國內外同行的充分肯定。2014年阮祥燕成功入選國際婦科內分泌學會執行委員會委員，是該學會成立28年來，第一個中國委員，同時也當選為國際婦科內分泌學會中國婦科內分泌學分會主席，2018年連任；2018年6月阮祥燕入選2018-2020屆國際絕經學會執行委員會委員，成為國際絕經學會成立40周年來入選該執行委員會的第一位中國人，2020年4月9日又再次入選國際絕經學會2021-2022屆執行委員會委員。2021年入選國際人類生殖學會委員，是該學會成立47年來第一位中國委員，也是該學會僅有的6名女性委員之一。

作為走向國際的中國婦科內分泌專家，阮祥燕總是盡己所能讓世界了解中國醫療的發展、展示中國醫生的風采、表達中國學者的聲音、消除對中國科研的偏見。她在走向國際的同時，永遠保持對祖國的熱愛。作為國際婦科內分泌學會官方期刊GynecologicalEndocrinology副主編及一些國際期刊的編委，在每次的國際大會的講座發言時，她都喜歡穿中國特色的旗袍，給人留下不卑不亢、睿智、靜雅的美好印象。

阮祥燕從醫學生到博士后，再到先后4次的出國訪問學者，工作與學習過的國內及國外的大學至少10所，她說，一路走來都是感恩！

如國外訪問學者期間的導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蒂普娜·蓋拉格教授,在科研設計及SCI論文寫作方面給阮祥燕很重要的指導與幫助；德國圖賓根大學的艾爾弗雷德·繆克教授等在激素與乳腺癌風險、生育力保護與國際合作方面給阮祥燕團隊很多幫助！

阮祥燕傳承發揚了導師們的精神。她積極舉辦各類婦科內分泌相關問題培訓班，為中國培訓婦科內分泌醫師超50萬人次，極大地推動了我國婦科內分泌疾病的規范診治。她培養年輕團隊走向國際，積極參加國際婦科內分泌大會(ISGE)、國際絕經大會(IMS)、國際人類生殖大會、國際婦產科聯盟大會(FIGO)等進行學術交流，超過40多人次獲得優勝獎、創新獎及最佳壁報獎，打破了中國學子國際婦科內分泌大會、國際絕經大會上的獲獎紀錄。阮祥燕總是驕傲地說：“我是40歲才走出國門，看看我的學生們，她們年紀輕輕就已登上國際舞臺，這種機會是年輕時的我想都不敢想的！”

阮祥燕作為老師，也十分關心學生的生活。她總是提醒整日專心學習的學生多喝水、不要久坐；她給異鄉求學的學生帶來溫暖，元宵節的元宵、端午節的粽子、婦女節的玫瑰、老家寄來的燒雞，大家總能在一同分享的過程中得到慰藉；同為愛美的女性，她也總是在保持身材的道路上掙扎著，不時調侃體型超重的學生要減肥，但總是拿出可口的零食犒勞辛苦的同學們和自己；她關心同學們的人生規劃，總是以過來人的身份繪聲繪色地給涉世未深的同學們傳授自己的經驗。日常阮祥燕就是一個大家長，帶領著一群年輕人在愉悅的氣氛中工作學習不斷進步。

目前阮祥燕已培養碩士、博士研究生共67名。作為一名老師，深刻體現出一種傳承的精神。她治學嚴謹，面對學生每一篇論文、每一個章節、每一張圖表、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她都要一一把關，力求簡練科學；她為人謙遜，每次研究生組會上學生的文獻匯報，她都認真傾聽，面對新知識新觀點記下筆記；她鼓勵獨立思考，總是以開放的態度對待學生，她總是對學生說：“在這個領域你是專家，你的想法很重要，要多思考！”但她也總是在學生遇到課題瓶頸時，提出自己的見解，為迷茫的學生排憂解難；她幽默親切，總是能讓學生們感受到無限的溫暖和活力。

這些就是關于“Lucky bird”的一些事兒。阮祥燕教授對待科研的嚴謹和努力、對待醫學科學研究的堅持和毅力、對待學生學風的嚴格和錯誤時的寬容，永遠都是學習的榜樣。愿“Lucky bird”和她的小燕子們能自由自在地翱翔在科學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