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昊 鄭美麗 郭宗生 張智勇 李曉濤
(1.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心臟中心,北京 100020;2.中國中醫科學院望京醫院急診科,北京 100102)
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與急性心肌梗死(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AMI)后短期和長期病死率增加有關[1-2]。冠狀動脈再灌注治療通過減少心肌梗死(myocardial infarction,MI)面積和改善心肌重構明顯降低了急性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ST-segment elevation myocardial infarction,STEMI)患者的病死率和臨床不良事件的發生率,改善了患者的臨床預后[3]。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對急性下壁STEMI 患者的預后影響未得到廣泛研究。本研究探討左心室收縮功能對經皮冠狀動脈介入(percutaneous coronary intervention,PCI)治療后急性下壁STEMI患者1年臨床預后的影響。
回顧性選擇2016年12月至2018年12月在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成功接受了急診PCI治療的161例急性下壁STEMI 患者。入選標準:所有病例均符合2019年中華醫學會制定的AMI診斷標準[4]。符合條件的患者均接受血管造影并成功行急診PCI治療。PCI成功定義為在罪犯梗死相關動脈(infarction related artery,IRA)成功置入支架并且IRA殘余狹窄小于20%。應用心肌梗死溶栓治療(thrombolysis in myocardial infarction,TIMI)對梗死相關血管PCI術前和術后血流進行評估,即TIMI分級。排除標準:符合以下任何一項標準的患者被排除在研究之外:存在嚴重并發癥的AMI的患者(包括乳頭肌斷裂、室間隔穿孔、心室破裂、心原性猝死等);不能長期應用抗血小板藥物(阿司匹林、氯吡格雷)的患者;預期壽命<1年的患者;嚴重肝、腎功能不全患者;合并嚴重感染、惡性腫瘤、血液系統和免疫系統等疾病患者。所有手術操作均按照中華醫學會心血管分會《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指南》[5]定義規范操作。術后所有患者均在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以下簡稱冠心病)重癥監護室病房監護至病情穩定。
所有符合入選標準的患者入院后收集的臨床資料包括年齡、性別、高血壓史、高脂血癥史、糖尿病史、吸煙史、Killip分級、AMI標志物、血常規以及急診生物化學檢查。Killip分級標準如下:1級:無肺部啰音和第三心音;2級:肺部有啰音,啰音的范圍小于 1/2 肺野,或有第三心音;3級:肺部啰音的范圍大于1/2 肺野;4級:心原性休克。在患者出院前進行超聲心動圖檢查,采用改良Simpson法進行左心室射血分數(left ventricular ejection fraction,LVEF)測量。按左心室收縮功能將患者分為2組: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LVEF<50%,31例)和左心室收縮功能正常組(LVEF≥50%,130例)。
通過門診或電話隨訪術后1年時主要不良心臟事件(major adverse cardiac events,MACE)和支架內血栓的發生情況。MACE 包括所有全因死亡(包括心原性和非心原性死亡)、非致死性再發MI、缺血驅動的血管血運重建和卒中。當發生死亡事件無法分辨心原性或非心原性,則認為是心原性死亡所致。缺血驅動的血管血運重建定義為由缺血導致的血管任何節段,包括靶血管和非靶血管病變的主支以及該主支的所有分支,進行的PCI 或冠狀動脈旁路移植術手術。支架內血栓參照美國學術聯合研究會[6]定義,根據支架內血栓發生的不同時間以及獲得的不同證據將支架內血栓定義為確定的、極可能的和推測可能的。

與左心室收縮功能正常組患者相比,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患者年齡較大,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在性別、病史、Killip分級以及癥狀發作時間等臨床資料方面,兩組間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與左心室收縮功能正常組相比,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冠狀動脈病變血管數量更多,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31)。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血栓負荷分級明顯高于左心室收縮功能正常組患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2);詳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間臨床基線特征比較
兩組患者冠狀動脈造影和介入治療資料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間冠狀動脈造影和介入治療資料特征比較
將年齡、性別、吸煙史、高血壓病、2型糖尿病、Killip分級作為控制變量,LVEF與冠狀動脈病變血管數量進行偏相關分析可知,LVEF與冠狀動脈病變血管數量呈顯著負相關(r=-0.205,P=0.009)。
在1年隨訪期間,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和左心室收縮功能正常組平均隨訪時間分別為(11.94±3.28)個月和(11.87±3.49)個月,組間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924)。
至全部隨訪期結束,兩組患者1年預期MACE發生率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182);1年預期全因病死率(P=0.131)和心原性病死率(P=0.167)組間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兩組在再發MI(P=0.182)和缺血驅動的血管血運重建(P=0.475)方面,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隨訪期間的兩組間的支架血栓形成發生率差異亦無統計學意義(P=0.937),詳見表3。

表3 兩組1年隨訪期間的臨床結果
單因素Cox回歸分析顯示,年齡(HR=1.039,95%CI:0.998~1.080,P=0.060)、糖尿病(HR=2.656,95%CI:1.127~6.259,P=0.025)、既往PCI史(HR=3.022,95%CI:0.873~10.462,P=0.081)、Killip 3~4級(HR=7.744,95%CI:2.548~23.541,P<0.001)、冠狀動脈病變支數(HR=2.228,95%CI:1.338~3.712,P=0.002)、LVEF(HR=0.951,95%CI:0.920~0.983,P=0.003)為本研究定義的術后1年MACE發生的預測因子,將上述變量納入到多因素Cox回歸模型進行分析,結果顯示,糖尿病史(HR=2.800,95%CI:1.036~7.541,P=0.042)、冠狀動脈病變血管支數(HR=1.852,95%CI:1.064~3.222,P=0.029)和Killip 3~4級(OR=4.889,95%CI:1.394~17.144,P=0.013)為本研究定義的預測術后1年MACE發生的危險因子;高LVEF(HR=0.948,95%CI:0.910~0.988,P=0.011)為本研究定義的預測術后1年MACE發生的保護因子。
單因素COX回歸分析顯示,Killip 3~4級(HR=13.356,95%CI:2.392~74.572,P=0.003)、LVEF(HR=0.911,95%CI:0.849~0.978,P=0.010)為本研究定義的術后1年全因死亡發生的預測因子,將上述變量納入到多因素Cox回歸模型進行分析,結果顯示,Killip 3~4級(HR=7.420,95%CI:1.300~42.400,P=0.024)為預測術后1年全因死亡發生的危險因子;高LVEF(HR=0.919,95%CI:0.853~0.990,P=0.027)為預測術后1年全因死亡發生的保護因子。
基于競爭風險模型的單因素生存分析顯示,既往PCI史(SHR=3.756,95%CI:0.852~16.562,P=0.080)、冠狀動脈病變支數(SHR=2.282,95%CI:1.179~4.416,P=0.014)為術后1年本研究定義的缺血驅動的血管血運重建發生的預測因子,將上述變量納入到基于競爭風險模型的多因素生存分析,結果顯示,冠狀動脈病變血管支數(SHR=2.170,95%CI:1.063~4.428,P=0.033)為預測術后1年缺血驅動的血管血運重建發生的危險因子。
目前,缺乏左心室收縮功能對經PCI治療后急性下壁STEMI患者預后影響的相關研究。在本研究中,在經PCI治療的急性下壁STEMI患者中,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和正常組患者具有相似的臨床特征,但在血管造影和介入治療特征方面,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患者具有更高的冠狀動脈病變血管支數和血栓負荷。1年臨床隨訪期間,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與正常組具有相似的臨床不良事件發生率。
在左冠狀動脈主干或左前降支閉塞導致的急性前壁MI患者中,LVEF降低很常見;但右冠狀動脈或左回旋支閉塞引起的急性非前壁MI患者中,LVEF也可降低[7-8]。理論上,對于下壁MI患者,其他血管病變的支數,尤其是前降支受累,是引起患者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的重要因素,本研究顯示,LVEF與病變血管數量呈顯著負相關,提示病變血管數量增多導致的缺血面積增大可能與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有關。
不同的臨床特征、心電圖特征和治療干預措施已被確定為AMI臨床轉歸的獨立預測因素。研究[9-10]顯示,高齡、糖尿病、腎功能不全、LVEF降低和急性心力衰竭,如Killip≥2級,是AMI患者病死率的預測因素。研究[11]顯示,與右冠狀動脈梗死相比,左前降支和回旋支梗死的患者具有更高的病死率。與前壁MI相比,下壁MI的危險性較低,有研究[12]表明下壁MI的院內病死率約為急性前壁MI的一半。與急性前壁MI患者相比,急性下壁MI患者心原性休克的發生率較低,急性前壁MI合并心原性休克的患者具有更高的住院病死率。研究[13]顯示,合并右心室梗死的急性下壁MI的患者住院期間臨床事件發生率高于無合并右心室梗死的患者,而中期臨床事件發生率在兩組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研究[14-15]表明,急性前壁MI患者比急性非前壁MI患者有更大的梗死面積和更高的病死率。研究[16]顯示,急性前壁MI患者最重要的危險因素是臨床變量,而不是血管造影變量。HORIZONS-AMI研究[17]顯示,在急性非前壁STEMI患者中,高齡、糖尿病、腎功能不全、LVEF降低、Killip≥2級、PCI術后TIMI血流減少和ST段回落延遲是3年病死率的獨立預測因素,且具有這些危險因素的患者死亡風險較高。此外,HORIZONS-AMI研究[17]表明,PCI后TIMI血流減少是唯一能獨立預測非前壁STEMI直接PCI術后長期病死率的血管造影變量。術后TIMI血流分級≤2被稱為慢/無復流,與微血管完整性受損有關,術后慢/無復流與MI患者發生長期不良事件的風險增加有關。本研究顯示,LVEF升高是經PCI治療急性下壁STEMI患者全因死亡的保護性預測因子,而未能顯示術后慢/無復流為接受直接PCI治療的急性下壁STEMI患者不良臨床事件發生的獨立危險性預測因素。
本研究結果顯示,兩組患者1年預期臨床事件發生率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本研究中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僅25.81%(8/31)的患者LVEF<40%,而74.19%(23/31)的患者LVEF≥40%,因此組間分析的結論更多反映的是對左心室收縮功能輕中度障礙患者的判斷,而限制了對左心收縮功能重度障礙(LVEF<40%)患者的判斷。
研究[18-19]表明,MI后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的患者卒中發生率較高,這可能與左心室運動不全或運動障礙區域左心室血栓形成傾向增加有關。一項對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患者的觀察研究[19]顯示,在5年的隨訪期內,LVEF降低是卒中事件的獨立預測因素。而有研究[17,20]表明,LVEF降低與再梗死、血管重建或卒中的發生率增加無關。本研究在隨訪期間沒有發現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組和左心室收縮功能正常組患者間卒中發生率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納入的研究對象較少,而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的患者相對更少,未進一步將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的患者進行亞組分析,對于左心室收縮功能重度障礙的患者未能進行進一步分析,降低了本研究的敏感性,限制了結論的解讀,因此本研究的結論需要進一步大樣本臨床試驗證實。LVEF正常組存在9例(6.92%)射血分數保留的心力衰竭患者,本研究僅研究了合并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對本研究患者人群預后的影響,而未研究合并心力衰竭對預后的影響。本研究的結果只適應于符合本研究納入和排除標準的患者,因此可能存在影響結果的未知偏倚。此外,兩組樣本量相差較大,可能會導致結果的偏倚。最后,臨床隨訪中沒有系統地評估左心室收縮功能的變化,關于左心室收縮功能恢復對預后的影響還沒有結論。本研究隨訪時間較短,患者長期預后仍有待于進一步研究。
總之,本研究顯示,在1年的臨床隨訪期間,接受直接PCI治療的急性下壁STEMI患者中,左心室收縮功能障礙的患者與左心室收縮功能正常的患者具有相似的臨床不良事件發生率。由于本研究納入研究樣本量少,隨訪時間短,需進行進一步大樣本長時間的隨訪研究進行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