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開來了拖拉機

李廷柱

此事已經過去將近七十年了，可回想起來，我還是心潮澎湃、激動萬分。那是1952年的秋天，我們村迎來了一樁轟動四里八鄉的大喜事，一臺拖拉機“咚咚咚”地開進了我們村的大廟里。

我們村舉行了盛大的歡迎拖拉機進村的儀式。拖拉機整身披紅掛綠停放在大廟里的廣場中央供村民們瞻仰參觀，氣勢恢宏，壯觀熱烈。戲臺子上張燈結彩，兩邊的大柱子上貼著大紅紙書寫的對聯，臺口的中央懸掛著“歡迎拖拉機進村”的橫長條幅。帶隊的領導講話說：“這臺拖拉機是不遠萬里，從遙遠的歐洲波蘭進口來的。這次全國從波蘭僅僅進口了不到一千臺，咱們縣很榮幸地分到了一臺，這臺拖拉機要在全縣各個重點鄉村展示，鑒于我們村是個大村，這次，就在我們村展示，耕地三天。”

駕駛員向村民們介紹說，這是臺單缸引擎發動機型的波蘭拖拉機，發動起來雖然轟隆隆，震動力強，響聲特別大，人坐在上面“蹦蹦蹦”一顛一顛的，可它力大無窮，耕起地來能抵幾十頭大犍牛。

拖拉機發動起來，發出很大的轟隆聲，“咚咚咚”地開到了“土塔兒”那邊平展面積較大的一塊秋茬地里開始耕耘。

被耕作的這塊土地的周邊，人山人海，有本村的，也有鄰村的，田間地頭被看稀奇的人圍得嚴嚴實實。人們紛紛驚嘆道，真沒想到這么個大鐵家伙在田里還會犁地，跑得那么快，還能把地耕得那么好，那么深。與此同時，村里的干部采取了嚴密的保衛措施，二十多人兩班輪流守衛在田地的周邊，擔當著保衛耕地拖拉機的安全和駕駛員的安全責任。

晚上，拖拉機放在大廟里，村里派了十幾個村民守衛著大廟，前半夜一個班，后半夜一個班，為安全起見，不準閑雜人等尤其是村子里有問題的人靠近大廟半步，就連拖拉機駕駛員晚上休息的地方也派了專人換班保護。

拖拉機在我們村耕地三天的期限馬上就到了，村里召開了隆重的歡送大會。帶隊的縣領導同志在戲臺子上講話說：“農民同志們，雖然現在我們還比較貧窮，但只要我們大家團結起來，努力奮斗，我們的日子就會越過越好。我們將會大力發展工業、農業，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自己制造的拖拉機就會越來越多地開到我們的村莊里。將來，我們老百姓一定會過上耕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吃的白面饃、住的是洋樓的幸福生活。”

拖拉機“咚咚咚”地發動起來就要開走了，村民們自發地拿著整筐整籃的瓜果梨桃、青玉米棒子、煮熟的雞蛋往拖拉機的車斗里放。帶隊的縣領導攔也攔不住。拖拉機已“轟隆隆”地開出村子一大截子路了，村民們還是成群結隊地站在村口遙望著遠去的拖拉機，流連忘返，遲遲不愿離去。

那時我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自打拖拉機一進村就和小伙伴們整天圍著它愛不釋手地摸摸這摸摸那的，稀罕得不行，保護拖拉機的工作人員像攆狗攆雞一樣追攆著我們這群半大小子，嘴里不停點地吆喝著：“你們這些小娃子不要胡動亂摸‘大鐵牛，當心弄壞了。”

這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但在我腦海里竟像生了根一樣，印象深刻，難以忘卻，一回想起來就覺得樂趣橫生，又似一股熱流溫暖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