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父

劉代重

盼盼只有四歲。她一直搞不懂那個寒冷的冬晨，媽媽為何執意要將她帶走，而爸爸和六歲的哥哥默默地跟在后面。幾次爸爸都要背著她走，媽媽卻瞪著爸爸，爸爸只好又退回去。

翻過一座山包后，媽媽加快步伐，而且是拽著盼盼走的，爸爸和哥哥停了下來。當走了很遠，盼盼回頭，還看見爸爸、哥哥立在山包上。

盼盼跟隨媽媽走了很遠的路，進到小院里，一個中年男人迎了出來。

“來了，快進屋烤火。”男人對盼盼媽說著又回頭看看盼盼。

“盼盼，來，爸爸抱你進屋，給你取好吃的。”男人對盼盼很熱情。也許是過分熱情，也許是加上男人濃眉環眼和一臉絡腮胡子，讓盼盼有些害怕，往媽媽身后躲去。

“盼盼去吧！他很喜歡你，會對你好的。以后他就是你的爸爸！”媽媽一邊說，一邊將盼盼推向男人，可盼盼卻委屈地流下了眼淚。

吃飯時，飯桌上擺滿了各種菜肴，有大盤雞、韭菜黃炒肉絲、西紅柿炒雞蛋……特別是那碟小兔子、小老鼠造型的蒸餃，讓盼盼充滿了好奇，破涕為笑。

第二天，男人又給盼盼做起了玩具，用竹子做了一個小風車，接著又用稍粗點兒的竹子做了一把能打石子的竹管槍……

中年男人下班后回家，沖著盼盼一邊做著鬼臉一邊說：“盼盼！你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說著從懷里取出幾個用繭殼做的不倒翁放在桌上，用指頭一點，胖嘟嘟的不倒翁向后一倒，很快又立起來，搖搖晃晃，逗得盼盼眉開眼笑。

此后的幾天，中年男人為逗盼盼開心，又從老鄉家里弄來一只剛滿月的小狗崽兒，盼盼十分喜愛，時常抱著小狗玩耍。中年男人在盼盼心中的那份陌生感也在一點點消失。

大約過了半年，男人看出盼盼有幾分不高興，就問：“盼盼，不高興了，想要什么玩具？爸爸給你做！”

“我想要小兔子和小老鼠，能動的那種。”男人聽了盼盼的話特別高興，這是盼盼第一次正面回答他的話，以前都是由盼盼媽轉達。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給盼盼抓的小狗也長成了乖巧的大狗。盼盼也漸漸地依賴這個爸爸，在盼盼的心里，這個新爸爸比媽媽還親。

“過兩天盼盼生日，你說給孩子買個蛋糕還是買個玩具？”女人對男人說著，男人說：“都買！我知道她喜歡什么！我明天就去鎮上。”

天剛蒙蒙亮，男人就和趕集的幾個鄉親坐著小四輪拖拉機下山去了。這一天，盼盼和她的媽媽都感到十分寂寞，平時乖巧的狗也跟著男人去了。直到天黑，男人也沒有回來。

到了半夜，狗在門外狂吠，又是急哄哄地撓門。女人披上衣服開門，狗對著她又一陣狂叫，最后咬著她的褲腿往外拽。她趕緊穿好衣服，拉上盼盼隨狗向山下疾步走去。

走到山彎一座便橋邊時，只見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在往路上搬運受傷的人。女人明白了，運貨的小四輪拖拉機翻車了。女人一下就癱軟到地上。

天亮了，當人們把車廂抬起才看到那個男人趴在下面一動不動，臉側向一邊。當把他翻過來時，下面除了蛋糕，還有兩個精致的鐵籠，一個裝著一對小白兔，一個裝著一對小白鼠……

盼盼一步一步走過去，慢慢蹲下，用小手摸著男人臉上的絡腮胡子，這時，晶瑩的淚珠才流了下來。

“我不要小白兔……我要爸爸！”

盼盼的一聲呼喚，久久地回蕩在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