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

顏秋實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題記

“喂，抬起頭來！”老哥探出半個身子，攔在我的面前。

玻璃反射著霓虹，街道璀璨著夜空，我和老哥漫步在城市的夜景下。走路時我喜歡低著頭，因為這樣就不用與他人對視，就不用被他人審視的目光盯得芒刺在背。即便是陌生人，我也能從他們眼中聯想到對我的質疑和不屑。我知道，這源于我的自卑。我只是希望，卑微到骨子里，也能開出花來吧！

“你有很嚴重的駝背和脖子前傾，你知道嗎？”老哥神似一個說教者，挺直了身子，見我沒聽見他的話，又重復一遍，“抬起頭來，好嘛。”我沉默無言，機械地把僵硬如木的脖子挺直，瀝青的柏油路被映入眼簾的通明燈火取代，人行道上時不時又有幾個行人擦肩而過，我趕忙低下頭，讓柏油路稀釋自卑的恐慌。

自卑倏地了結—我們到家了。老哥突然注視著我，像是數學家在思考著未求解的公式，詩人在推敲自己的驚人之句。半晌，他帶幾分戲謔地道：“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人也不丑嘛，還是抬起頭來走路吧！”我白了他一眼，但這句話還是如崩浪雷奔般在我的心田炸響：還是有人肯定我的啊！他似是不給我喘息的機會，臉上的戲謔變成了一本正經的莊重，又道：“你還是要自信啊！”心中波瀾漸停，我點點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了。”不知怎的，心頭突然冒出一句話：“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即便我如一朵小小的苔花，我也相信自己能與國色天香的牡丹比肩。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是一個自卑者，但現在，我已不想再徘徊于他人眼神的審視和自我懷疑的囚籠之中，我要開始聆聽自己血液的簌簌低語。

又是一個夜晚，我獨自出門，剛剛下過雨，潮濕的空氣與柏油路的瀝青味相映成趣，而我已不會再注視腳下。望著久違的萬家燈火，我的笑容燦若星辰。

茫茫中，背陽面的一抹青綠晃入眼簾，我莞爾一笑。我知道，這是我心中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