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圪峁峁

冀瓊琳

我的家鄉山西省保德縣，地處晉西北黃河岸邊，與陜北榆林地區的府谷縣隔黃河相望且地貌相似。這里梁峁起伏，溝壑縱橫，是典型的黃土丘陵區，許多村名地名中帶有“梁、峁、溝、灣、坡、墕、崖”等字，我出生的村子名為“冀家峁”村，從村名的字面上看，人們很容易會想到這個村子的地貌特征為“山峁峁”（方言：圓形的小山頭）或“圪峁峁”（方言：圓形的土嶺），甚至會想到與“圪梁梁”（方言：山谷或凹地之間的一塊比較小的狹長的高地）有一比，因為那首很出名的歌《圪梁梁》就源于我們這一帶。

我生在冀家峁村，也成長在這個村，對村里的山山水水、溝溝岔岔、圪梁梁、圪峁峁，以及村里的日常起居、鄉土風情都記憶頗深。因此，我對故土魂牽夢縈，多少次夢中回到小時候，回到山村圪峁峁，也許是兒時的烙印深，也許是對養育我的家鄉故土情深難忘。

我的出生地冀家峁村，地形地貌非常典型，梁、峁、溝、崖齊具，開門即可見山，村民集中居住在一座圪梁峁峁上，村子圪峁峁的左右兩側有兩條河溝稱為陰溝與陽溝，兩條溝在村前匯合后并為一條大河溝，流向三十里外的黃河。兩條溝的源頭都在別的村，溝深長度不同。在下暴雨山洪暴發時，陰陽兩溝洪水暴發，流到村前匯合時卻是不同步的，陰陽兩溝的洪水量與暴發的時間都有差別，人們通過洪水量便可判斷兩條溝上游村的雨量。因而，在暴雨天看兩條河溝發洪水成為村中的一大奇觀，吸引了大量村民。每當洪水暴發時，村民們便在自家院子或走出家門到圪堎上觀看洪水。雨未停時，人們頭頂披一個布袋或塑料布冒雨也要去觀看兩條溝發洪水，有的甚至距離一公里也要去近前觀看，有時洪水會帶來樹干、樹枝、瓜果等，膽大的人便會去洪水中撈“河財”。洪水過后，再撿些被洪水沖出來的煤炭塊兒，也許是為了奇觀，也許是為了撈“河財”、撿煤炭塊兒，總之發洪水便會吸引村內許多人。

冀家峁村分為前村和后村，前村也叫前溝，陰陽二溝匯合后流經前村，前村村民居住在這條溝河畔上，河水流至前村時沖出的水潰叫“龍池潰”，前村緊臨溝河，形同在崖畔上。因此，前村又稱為“陽崖”。后村整個為一個圪峁山梁，因全村都為冀氏人定居，因而取名為冀家峁。后村圪峁梁按地理位置下、中、上又分為“溝底”“梁頭”“腦頭”。以前，前溝（前村）劃分為一隊，后村的“溝底”為二隊，“梁頭”為三隊，“腦頭”為四隊。

村周排列著幾座山峰，山的名稱我至今記憶尤深。小時候，我們都把山名編成順口溜，至今耳熟能詳：“大小木嵐火紅舉、陽家圪垯斗羅坡”“青谷舉、社宇舉、草撇舉、吆驢舉”“柳樹峁、郭家峁、陰峁、葫蘆峁”“瓜地峁子、念峁子”“石局子、圍局子、大嘴塔、燈籠紅”……其中的“大小木嵐”是指坐落在村前最臨近的“大木嵐”與“小木嵐”兩座山，形同于愚公家門前的兩座大山，這兩座山在后村的正南方，俺家位居后村的溝底二隊，對壩壩的圪梁梁就是“大木嵐”與“小木嵐”。在小木嵐東面排列的就是火紅舉，火紅舉是一座小火山，常常有自燃現象，山前常有著火、冒氣、冒煙等現象，石頭自燃后變為紅白色，土變為紅色，故而得名“火紅舉”。

每天早上看到太陽從山那邊來，中午過后太陽就被門前的山遮擋，溝底的人家就照不到陽光了。在過去的年代，村民全靠看“陽婆”（太陽）照射山的陰影高低來估計時間。天剛亮，“陽婆”一露頭，勤勞的村民便起床勞作，出早工。那時，村里排練演的一個樣板戲叫《老兩口爭出工》，這個樣板戲演的內容是老兩口為了爭勞動工具，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天還不亮就起床，摸黑尋找“籮頭”（籮筐）與“擔杖”（扁擔），這個樣板戲膾炙人口，至今記憶猶新。平時村民一天三出勤（早晨、上午、下午）三頓飯，到秋季，因秋收忙且白天短，村民一般是一天兩出勤兩頓飯，中午務農不回家，早飯后帶干糧和水，中午在地里風餐吃干糧。

故鄉圪峁峁小山村，讓我魂牽夢縈，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