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無法回歸的過往

徐強

幾段殘垣斷壁，幾根斑駁石柱，歷經時光打磨，依舊如同桀驁的衛士，傲然守衛在這曾經養育幾代人的老宅，天井中的老槐樹已然凋零成為半棵枯枝，蒼老的褶皺只能輕輕哀嘆。那些陳年過往一幕幕在眼前閃現，那些蹣跚學步的娃娃們早已步入中年，那些陪伴成長的小生靈都已步入塵埃。

我的老家曾是魯中平原上一個小小的村子，渺小到扔一個石子兒都激不起浪花，家中老宅，有著百余年的歷史，見證了世事浮沉和歲月變遷。在那個充滿時代印記的年代，村里多數都是窮苦人，過著艱難的日子。那時候家里很窮，吃飽穿暖就是最大的期望，父母的辛勞是娃娃們無法感受的辛酸，孩子們唯一期盼的是想吃好的、穿新的，卻想不到這樣的要求或許難如登天，為人父母，不管多么艱難都從不拒絕，因為父母是孩子的天，是孩子的神，是孩子的英雄，而辛酸勞累只能默默承擔。

莊稼人是能吃苦的，漢子們都有一膀子力氣，單純地只是想伺候好田地，娶個好媳婦兒，抱個大胖小子。每年開春，求一個好收成就是最大的期盼。娃娃們掛著鼻涕歡樂地奔跑在田間地頭，幾塊土疙瘩就可以玩得上躥下跳，東頭兒踩踩麥苗，西頭兒偷點兒地瓜，樹上抓把槐花，地上逗幾只螞蚱就能快樂地度過一天。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小蘿卜頭兒們慢慢長成了毛頭小伙兒，祖輩的傳承，種地是唯一的出路。家里有牛的大戶人家就牽牛拽繩在自家地里歡快地翻騰，一窮二白的人家只好用瘦弱的身子撐起爬犁的重擔。

盛夏時節，風吹麥浪，一年中最歡樂的時光到了，大姑娘、小伙子挽起袖子半屈著腰背忙活在麥穗的海洋;二大爺、三叔公抽著碎末子旱煙，哼著不知道旋律的小調踱步在田間地頭。一穗穗金黃的麥子經過收割、打場、晾曬，最后終于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

聽父親說，我的家族是從其他地區遷徙而來的。在李姓為主的村里，我們就成了單門獨戶。不過，好在老爺爺讀過一些詩書，寫得一手好字，慢慢地就被推舉成了村里的私塾先生，在村里的地位隨之提升，破舊的眼鏡和暗紅棗木教鞭成了他的標志，十里八村的娃娃們都成了他的學生。原本毫無文化觀念的莊稼漢子們也逐步認識到大字不識確實不便，票本本上的蝌蚪文急壞了這些“大老粗”，干完農活兒后就用大棗、花生哄著家里的娃娃去學堂學習。說是學堂，其實就是自家幾間土坯房，桌子用木板簡單地支起來，人多了就席地而坐，牛羊也想學習就在窗外探頭探腦，就這樣時光飛逝、日升日落，一批又一批娃娃茁壯成長，在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土地中也走出來多位能人志士。

時光似水，時代變遷，很多年過去了，那曾經書聲瑯瑯的院落已經成為過往云煙。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成長的記憶也成了歷史長河中的沙礫。那充滿滄桑的清朝老宅，斑駁陸離地存在著，一塊塊土坯見證了家族的歷史變遷，一塊塊瓦礫訴說著時代的發展進步。老宅，也像父母一樣給了遮風避雨的溫暖港灣，更承載了無數人的希冀和夢想，這里有成長的印記，有歡聲笑語，有酸甜苦辣，有百味人生。

鄉愁是永遠的財富，往事隨風，經年消逝，眼前全是從前的影子。或許很多人年少時憧憬夢想，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又一個華美的夢境，為了追逐夢想，曾極力想離開那猶如塵埃的村莊。很多年后，又想回去看看養育自己的故鄉，卻發現早已物是人非，那些故事和記憶都成了過往云煙，忘不掉也好，躲不掉也好，都只能成為想忘卻忘不掉的人生痕跡。

時光似水，歲月如梭，歷史的車輪永不停息，時代和國家的快速發展，為我們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條件和優渥的居住環境。家是永遠溫暖的港灣，并不會因歲月更替、浮世變遷而有所改變，對家的情感是永遠珍藏心底的記憶。老宅，是我們每個人永遠不會忘記的地方，有的或許依然靜靜地矗立在那里靜聽歲月變遷，有的或許早已在波濤洶涌的發展洪潮中化作塵土。但那份對故土的思念和記憶，是每個人永遠不會忘卻的財富，那份對祖輩和年華的思念絕不因時代變遷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