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花事

楊旭彬

我曾經遷移過幾個居所，大多都選在一樓。在北京北五環外的一個小區，窗戶外沿樓體南側有一條蜿蜒的石板路，靠近我家窗戶的是三棵櫻花樹，路的另一側是一片竹林。四季輪轉，花草枯了又榮，昭示著光陰的流逝。清晨，拉開窗簾，依窗相望，室外的風景著實令我驚詫不已，一排櫻花樹粉紅吐艷，層層疊疊，甚是壯觀，樹枝被簇簇花朵包裹，款款深情般幾乎要延伸到我的手上。細小的嫩芽綠葉散布在花蕊的間隙，給粉紅色以恰當的點綴和委婉的注解，蜜蜂嗡嗡地飛旋，被這一大片畫面弄蒙了，似乎亂了陣腳，猶猶豫豫不知采哪一朵更好。小鳥驚喜地往返穿梭于樹枝之間，無意之中弄得幾片桃花跌落。難道小鳥也想摘一朵桃花，擷一片嫩葉，好去別處招搖？

我被這濃重厚實的花的景致凝住了視線，樹的外圍是太極形狀的小廣場，周邊種有其他喬木，大片的綠葉襯托在光線中，安靜坦然，唯有密集小巧的櫻花楚楚動人。桃花依舊笑春風，櫻花一點兒也不怯于桃花。之前，我并未注意過這雍容的景象，現在花季正以一束束、一樹樹怒放的景象示人，不為此動容是難以做到的。在青竹做背景的石徑上，晨曦無所顧忌地映照在花枝間，清風駐足，云絮散落，櫻花派陽春搭秀場。如此隆重地迎接四月的早晨，這是尋常生活中多么美好的賜予啊！

周末，見窗戶外的櫻花枝頭增添了密密麻麻的小花苞，細枝條上像是掛滿了小燈籠，有的也像一簇小風鈴，微風過后，呼嚕嚕地一起搖頭晃腦，只是發不出清脆的聲音。樹下一條水管圍繞樹木斜拉到取水龍頭處，樹坑里注滿了水，一群麻雀上下紛飛著，跳入“小水潭”打濕雙翅，這算是集體洗澡吧！嘰嘰喳喳，看看它們玩得多開心啊！

房子北邊的窗外是稀疏的丁香樹，花葉次第開放，香味濃烈，涌進室內，連我的夢境都染得香氣迷人。陽臺上，倒是從花市弄來幾盆應季的花草，懶洋洋地長著，無精打采，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室外茂盛盎然的風景那樣舒展與開懷。

竹子隱秘地圍攏在不遠處的角落，然而，綠色畢竟是醒目的，如何也躲不開人們的眼簾。尤其是它那消瘦的枝干，一節節自然硬朗地矗立在晨光里，格外安寧，擁有自信，擁有雅致，讓人不禁聯想到畫室里一幅幅青竹的清高與孤傲，這就是自然與藝術的融合吧！前幾日去大鐘寺文玩市場溜達，見一位大師正在畫竹，雖簡略幾筆，但竹影如浮動一般，甚是驚奇，竹子從來都是畫家最為欣賞的筆下寵物，簡單卻凝重。

這個小區的名字中有“花園”兩個字，如今更是名副其實，歷時兩年的小區改造和環境建設已經完成了，包含外墻保溫、平改坡、更換節能窗等，尤其綠化方面又有新的升級，給業主交上了一份完美答卷。同時，老年人有福了，改建還包括通行無障礙改造、公共空間適老化改造、完善適老化公共服務設施、增加居家養老服務有效供給等方面。

朝南窗戶下邊沿樓體鋪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石板小徑，幾株櫻花樹就錯落于小徑周圍，一邊是翠綠的竹林，一邊是今年剛栽種的青草，晨起推開窗戶，光線照在臉上，鳥鳴悅耳，聯想起這條小徑上走過的人，尤其是當人們走在一層一層花瓣鋪疊的小徑時，詩意在心底漸漸萌動起來。于是，在手機上寫下這樣的句子：“石板鋪成的小路/目光走過/然后腳步走過/晨曦里一只泰迪走過/然后間歇咳嗽的大爺走過/背帶的大姐匆匆走過/練習太極的劍客們等著/單車小子哼哼哈哈地騎過/小一圈輪子的弟弟跟著/推著輪椅的老夫妻走過/慢鏡頭的日子走入了尋常/媽媽帶著女兒走過/聞著花香聽著小鳥的歌唱/云浮過/雨淋過/風吹過/雪飄過/捧起片片花朵……”

端詳窗前櫻花如此繁盛的景致，就想起日本演員樹木希林主演的電影《澄沙之味》中的情節。初次見面，是在櫻花盛開的季節，你熱情地對門口的櫻花樹打招呼。你對待每一顆豆子都像是尊重老朋友一般，你說，當你制作豆餡兒的時候就會傾聽豆子們講述的故事，即使是陽光和風，也可以聽到它們的故事。電影敘述細化到熬制豆沙時人和自然的微妙關系，也補足了人與人的關系。當然關于櫻花的渲染也是導演和演員最默契的戲份，自然淘洗后所呈現的物象在哪兒都顯得美不勝收。我想說，在窗前看櫻花這件事已經持續十多年了，沒有劇本也無須排演，每一次都足夠有內容上檔次，不一定要去東京某個街道上占一個好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