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華 王東海
“我只是刑警的一個代表,破案攻堅,永遠都是刑警的目標。”
說起當年為什么選擇成為一名警察,江蘇省丹陽市公安局法制大隊大隊長王國俊說,那還得感謝他的高中英語老師陳陽。
32年前,王國俊剛高考完,正要填報志愿。他的英語老師陳陽過來對他說:“王國俊你把志愿表拿來,我給你填,你不懂。我知道你適合干什么?!闭f罷,陳陽便幫王國俊填上了刑偵專業。就這樣,王國俊稀里糊涂地考上了江蘇公安??茖W校(現更名為“江蘇警官學院”),成為一名警察。2022年是王國俊從警的第29年,也是他成為刑警的第24年。這些年來,他破獲命案50余起,其他大案要案120余起,其中有“94.7.11”折柳312國道劫車殺人命案積案、“陳某特大團伙販毒案”等。
因此,每到高中同學聚會,王國俊和老師同學回首過往時,陳陽總是頗為得意,“我了解他,我就知道他適合干這個”。
王國俊“適合干這個”的跡象在剛從警時就有所表露。那是上世紀90年代,當時的他還是丹陽市公安局皇塘派出所里的一名民警。派出所的人手不夠,王國俊既要偵辦案件又要完成社區民警的工作。一次,轄區的一家柴油店發生了一起盜竊案。報警人稱,那天半夜他們在店里二樓打麻將,一樓柜臺的錢就被人偷走了。到達現場,王國俊花了兩個小時才在油漆桌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紋。而根據這枚指紋所處的特殊位置,他判斷一般人是無法留下的,很可能就是盜竊犯的指紋。
由于當時信息并不發達,既沒有監控設備,也沒有高科技刑偵手段,王國俊只能一一走訪摸排,把案發現場周圍能問的人都問了個遍,但沒有任何收獲。這時,他突然想起柴油店門前有一條內河,那里時常有貨船經過,說不定會有目擊者。
果不其然,一名船員稱,案發當天他看見一個陌生人騎著一輛幸福250摩托車在柴油店門口停了好一會兒。當時家里有摩托車的人不多,而擁有幸福250這種體積較大的摩托車的人更少。據此,王國俊縮小了排查范圍,對周圍買過這款摩托車的人逐一篩查,其中一名男子在錄取指紋時的舉動引起了王國俊的注意。他不愿意配合取指紋,總是在錄取指紋的時候故意抖動手指,導致指紋打不全,這細微的抗拒心理具有巨大的可疑性。在成功拿到指紋后,王國俊連夜送到公安局進行指紋比對,最終比對成功,證實這名男子就是犯罪嫌疑人。

王國俊開展指紋比對工作。(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案件成功偵破。所長高興地說,王國俊可以啊,是干刑警的料。這讓王國俊頗有成就感,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工作的辛苦與快樂,并暗下決心,“一定要做一名有價值的人民警察”。2006年,王國俊被任命為丹陽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主要負責偵破重大、特大刑事案件。
2007年,丹陽市呂城鎮接連發生了14起入室強奸案?;谒莆盏男畔?,丹陽警方分析嫌疑人很可能是同一個人,但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嫌疑人,誰也不敢斷定。當地居民人心惶惶,警方面臨著極大的破案壓力。經過商討,他們決定讓王國俊全面負責案件偵破工作。接到任務后,王國俊立馬帶著一名民警,前往呂城鎮。
來到呂城鎮的第一天,王國俊先動員了當地所有聯防隊入戶走訪,一一排查和尋找還沒報案的受害者。在聯動隊入戶排查的過程中,一名女子自稱最近被人非禮過,好在她大聲喊叫,對方立刻被嚇住,搶走她的手機跑了,這才幸免于難。
根據這名女子的描述,王國俊等人大概掌握了嫌疑人的體貌特征。而通過分析已發生的幾起強奸案,他認為,只要是嫌疑人盯上的女性,如果第一次強奸失敗,他還會第二次作案。于是王國俊安排了聯防隊在這名女子住房附近“守株待兔”。
兩天后,天色剛黑,一名男子低著頭進入了聯防隊的視線。起初,聯防隊員沒想到嫌疑人會這么早就來作案,便沒有過多在意。直到聽到女子在屋內大聲喊叫,大家才反應過來,立馬沖向屋子??上н€是晚了一步,聯防隊員進屋時,嫌疑人已經跳窗而逃。
這次伏擊沒有成功,卻嚇壞了嫌疑人,以致往后幾天他都沒再出現。這讓王國俊等人內心都有些著急,如果嫌疑人不來,我們要怎么抓?抓不到的話,鎮里老百姓怎么能安心過日子呢?

2012年,王國俊(左三)被評為江蘇省丹陽市首屆“我最喜愛的人民警察”。(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左思右想,王國俊決定主動出擊。他找來一張地圖,把嫌疑人每次作案的位置標出來,發現嫌疑人十分熟悉地形,每次都能快速逃脫,應該就是本地人。此外,根據呂城鎮短期內強奸案數量高發的情況,王國俊判斷嫌疑人已經結婚,其妻子可能是外地人,并且正在懷孕。據此,王國俊等人縮小了排查范圍,劃定以呂城鎮的原運河片區為中心,向外圍開展排查工作,挨家挨戶提取DNA,重點關注家中有孕婦的家庭。在排查過程中,他們發現其中一位名叫劉某的男子有重大嫌疑。劉某的妻子懷有身孕,而他本人也是極度不配合調查,光是提取指紋就耗費了將近一個小時。在取得劉某的指紋信息后,王國俊立馬拿去化驗,最終比對成功。王國俊等人隨即對劉某開展抓捕工作。
自王國俊接到任務到成功偵破這起案件,耗時不到一周,王國俊破案的速度讓大家驚嘆不已。回憶這起案件,王國俊為劉某一家感到唏噓。他說:“當時帶隊抓捕,一進門就看到他的老婆正挺著大肚子,家里還被她打掃得十分干凈,可就是這樣干凈的家庭里,卻住著一個如此不干凈的人。”
不管是當社區民警還是刑警,王國俊始終告訴自己,穿上警服,自己的職責就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保障人民的合法權益。因此,他工作起來始終很拼命,像一頭牛一樣,總有一股韌勁兒、狠勁兒和沖勁兒。
一次,陵口鎮一村民在運河邊發現了一個尸塊,嚇得立馬報警。經過勘察,王國俊等人并未發現其他可疑線索。尸塊是從哪里漂來的?兇手又是在哪里拋尸的?其余的部分漂到哪里去了?無數個疑問涌入王國俊的腦海,他嘗試通過分析水流方向找到這具尸體被拋棄的地方。那一個月,王國俊乘著汽艇在運河上來來回回地找尋線索,注意到在丹金漕河的一處分叉點,水流流向了兩條河道。據此,他分析尸塊很可能是從這里分開漂向兩條河道的。除了被發現的尸塊,其余大部分尸塊則漂向了另一條支流。如果分析無誤,那么拋尸地點很可能就在云陽大橋到南環路這一段運河邊。
順著支流方向,王國俊等人在橫塘到珥陵的運河邊找到了大部分尸塊。通過排查失蹤人口,他們發現了一名和死者年齡相同的女子。據了解,女子平日里生活規律,按時上下班,沒有招惹到別人。據女子的同事們反映,女子曾發過一條短信,說她的爺爺病了,她要回老家去。因此,盡管女子消失了好幾天,他們也沒太過在意,以為她真的就是回老家去了。
由于這條短信的發送時間和女子的死亡時間很接近,王國俊敏銳地感覺到這一消息可能就是案件突破口。他再次詢問女子的同事,發現散播這條消息的人竟然是女子的男朋友唐某。
原來,唐某與女子本是男女朋友,后來女子提出分手,唐某不同意,就約女子出來見最后一面。女子赴約后,唐某提議復和,女子不肯,兩人由此發生爭執。情急之下,唐某將女子殺害,分尸拋棄在河中。最終,唐某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當時為了盡快偵破這起案件,那時王國俊在運河上跑了一個月。他說,這讓他積累下不少對河流水文相關的知識和實踐經驗,在日后案件的偵辦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有一次,王國俊接到了一對來自無錫的老夫婦的報案。這對老夫婦稱自己女兒每天都按時回家,也會天天給他們發信息,可自從半個月前到丹陽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了解基本情況后,王國俊根據女子的近期通話記錄,發現一名男子很可疑。通過調取監控,他發現這名男子在案發前一天凌晨2點,開了一輛卡車,在同濟河的橋上停了一會兒后,便驅車離去,車上的油布位置在此期間也發生了變動?!斑@名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并且很可能是將女子殺害后在這座橋上拋尸的?!蓖鯂⌒南搿?/p>
可這名男子拒不承認,堅稱自己沒有殺人,更沒有拋尸,案件偵辦一時遇到了阻力,要想突破就必須找到尸體。而負責打撈尸體的老船工告訴王國俊,河水不停流淌,這都半個多月過去了,尸體可能早就朝著下游,流進長江去了,去哪里找啊。
王國俊沒有就此放棄。憑借之前的辦案經驗,他對丹陽的幾條河流情況都比較熟悉,分析道:“香草河剛好在整治,打了壩,尸體流不進長江去。根據那段時間的風向,尸體反而會被風吹到上游去?!?/p>
聽完王國俊的分析,老船工很不服氣:“我一輩子在河上漂,我清楚還是你清楚?”王國俊看說不動老船工,便自己去上游尋找。不出所料,他在延陵河段發現岸邊樹枝上掛著一個搖搖晃晃即將墜入河中的蛇皮袋,打開一看,里面除了有部分尸塊,還有失蹤女子的衣服,而延陵正是男子居住的地方。當王國俊把證據展示在男子眼前時,他再也無法辯駁,如實交代了自己將女子殺害后拋尸的犯罪事實。
在王國俊的帶領下,丹陽市公安局刑偵大隊成為大案要案的“破案先鋒”,先后破獲了多起搶劫殺人案、網絡販賣槍支案、聚眾斗毆案。2019年,根據線索綜合研判,王國俊指揮參與抓獲了3名犯罪嫌疑人,偵破25年前“94.7.11”折柳312國道劫車殺人命案積案……而這些在王國俊看來都是自己身為刑警的責任和義務。“我只是刑警的一個代表,破案攻堅,永遠都是刑警的目標。”王國俊說道。
除了偵破大案要案,王國俊也對老百姓關心的“小案”保持時刻關注,必要時還會重拳打擊。在他看來,類似車子被盜的這種民生案雖然很小,但對老百姓有著非常直接的影響,“只有老百姓感受到了安全感,我們才會有成就感”。
2006年,途經丹陽市312國道、122省道等幾條干線公路的貨車司機相繼報案,稱在夜間運輸過程中發現有大量貨物被盜。這幫盜賊十分猖狂,開輛小貨車,滅了車燈尾隨在大貨車后,利用貨車司機很少看右后視鏡的習慣,趁半夜從右方悄悄爬上大貨車卸貨。從線卷、羽絨服到鐵管,沒有一樣東西是這幫盜賊不敢偷的。這導致許多大貨車司機都不敢再跑這條線路了。
為偵破這類激增的“飛盜”案件,丹陽市公安局結合江蘇省公安廳部署開展的打擊“車匪路霸”專項行動成立了專案組,并指派王國俊為專案組組長??砂赴l地點涉及多條道路,搜查范圍大,來來回回全是車,要找到這幫盜賊如同大海撈針,這要怎么辦?
王國俊分析,嫌疑人很難從小轎車頂部爬上大貨車,所以很可能是駕駛小型廂式貨車,然后從車子頂部爬上大貨車偷盜。于是他采取了“蠢辦法”,帶著同事沿路打聽,尋找線索。一個月后,一名店主稱,在他家附近的倉庫門前見過這樣的車。為了不打草驚蛇,王國俊決定等到夜里再行動,抓個現行。
然而沒想到,王國俊等人還是晚了一步。當天半夜,大家跳進倉庫,發現庫房里的物資已經被倒賣,只殘留一些鐵錠、電線、羽絨服的羽毛等。據房主反映,租用這間倉庫的是一批外地人,聽口音好像來自山東。于是,王國俊又帶隊前往山東暗中摸排,最終成功抓獲犯罪嫌疑人4名。
根據這4名犯罪嫌疑人的供述,王國俊進一步審查出了兩個由17人組成的“飛盜”犯罪團伙,一舉破獲山東、江蘇兩地“飛車”盜竊貨運物資案件30余起。此外,王國俊還曾帶領隊員在海南等地一舉打掉了實施電信詐騙犯罪的全產業鏈犯罪團伙,該案后來成為江蘇省偵辦電信詐騙案件的典型案例。2012年,在偵辦公安部督辦的“陳某特大團伙販毒案”時,他作為專案組主要成員,先后抓獲販賣毒品涉案人員56名,成功切斷了一條從廣東深圳至江蘇丹陽的販毒通道。
2020年,50歲的王國俊離開了刑偵大隊,任法制大隊大隊長。談起過去辦過的大案要案,他難掩內心的激動,而破案的精彩過程更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記憶中。對于他而言,這才是一名刑警的無上榮耀?!拔依狭?,可丹陽刑警還年輕。尤其現在有了各種各樣的新科技、新技術的幫助,相信他們一定能夠高效、公正破案,守護好一方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