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吃到嘴的松仔雞

賀小波

楊帥自主創業開了個農家宴飯莊，推出一道風味獨特的特色菜：地鍋松仔雞。由于口味獨特，物美價廉，每天慕名前來吃松仔雞的人都排成長隊，好多人為了吃上這一口都得提前電話預約。

這天一大早，飯莊前來了一輛小汽車。車停穩后從前車門先下來一個人，只見他快走幾步拉開后車門，畢恭畢敬地立在一邊請車里的人下車。

這個人是鎮光伏廠的老板曹旺，經常和一些朋友來飯莊吃雞，和楊帥也很談得來，算得上是老朋友。

還沒容楊帥上前招呼，曹旺先大著嗓門吆喝上了：“楊老板，逮只散養三年以上的松仔雞，今天我要招待貴客！”說罷，輕車熟路地引一群人到山上轉悠去了。

說起楊帥建農家宴飯莊的初衷，里面還有一個歪打正著的故事。

那年，楊帥從部隊退伍回家，正趕上村里承包荒山，大家都覺得一座荒山利用價值不大，保準是個賠錢買賣，無論多少錢都沒人愿意包。楊帥一心想回鄉干出一番事業，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巧了兜里還揣著些退伍費，頭腦一熱就跟村里簽了三十年合同。

他因勢而用，在碎石多的地方栽上松樹，在土質肥厚的地方種上果樹，起初收益不大，后來國家實行封山育林政策，他的那座山林得到保護，春天滿山開花，秋季果子飄香，成了塊寶地。

楊帥怕山林再遭破壞，就在山腳下蓋上幾排瓦房，又順勢栽竹插柳，沿湖種荷，還在林間散養了雞鴨鵝等家禽。特別是那些雞仔，小時吃嫩草土中的蟲子，大時以松樹仔為食，日以山林為家，暮以樹枝為棲，林間野鳥成群飛過，湖里鴨鵝游來游去，漸漸吸引了一些攝影愛好者前來取景拍片。

一次，楊帥認識的一個攝影師來山里采景拍照，看罷山中自然景觀，吃罷楊帥烹飪的鐵鍋燉土雞，回去后覺得回味無窮，便在縣驢友論壇發布了一篇隨筆，還把自己拍的照片隨機發了幾十張。沒想到當天就有幾個人慕名來找楊帥，點名要吃松仔雞。

楊帥覺得人家慕名而來，不好回絕，只得拿出十二分的誠意招待了他們，又陪著他們玩到天黑，結果第二天又來了一批人……精明過人的楊帥瞅到了商機，便建起了農家宴飯莊，還貸了一筆款，開辟了幾處休閑觀景的場地，自此生意日日火爆。

兩個小時后，曹旺帶著一行人從山上下來，笑嘻嘻地沖楊帥喊道：“楊老板，雞宰好了吧，是不是挑了最肥的？”

楊帥揚了揚手中剛褪凈毛的松仔雞道：“曹老板，您是我的貴客，當然得精挑細選呀。您看這雞肥不肥？”

曹旺滿意地點點頭，扭頭跟身邊的人嘀咕了句什么，就領他們去了預先訂好的包房。

剛坐定，曹旺正待招呼服務員沖水泡茶，楊帥敲門進來，一臉歉意地說：“曹老板，不好意思啊，停電了，這松仔雞恐怕做不成了。”

曹旺的臉色頓時一變，道：“停電了？剛才不是好好的嗎？”

楊師賠笑解釋道：“山里斷電是常事，刮個風下個雨，甚至斷個樹杈都可能碰斷電線，純屬突發情況。”

一桌客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有人不解地問道：“做松仔雞用的是地鍋，燒的是木柴，這跟停沒停電有啥關系？”

楊帥攤開雙手，一臉為難地說：“沒有電，地下井里的水抽不上來。沒有水咋炒雞？又咋給你們燒水泡茶？”

“平時你們都咋應對，就沒有個蓄水池或水缸啥的？”

“用存放的水炒雞，炒出的松仔雞肉質不夠嫩滑，口感不好……”

曹旺好似鐵了心要吃松仔雞，皺著眉頭道：“知道了，這事你甭管，我自有辦法。”說完起身迅速離去。工夫不大，他氣喘吁吁地提著兩捆礦泉水回來了，“幸虧我車廂里有備用水！快快快，別耽擱我招待貴賓！”

楊帥提著礦泉水離開了。誰知，包房里的人還沒聊上幾句，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一看又是楊帥，曹旺沒好氣地問：“這回又咋了？”

楊帥有點兒尷尬地說：“曹老板，今天這個松仔雞真的吃不成了，要不你們改天再來？實在不行把雞帶走去別的飯店做也行。”

“又出啥幺蛾子了？”曹旺狠狠瞪了楊帥一眼，拽著他出了包房，“你小子是不是故意出我的丑……快說，又咋了？”

楊帥哭喪著臉說：“山里潮氣大，昨天木柴沒蓋好，濕木柴燒火，火勢不夠旺，鐵鍋熱度上不去，炒出的雞就不好吃。我不能自砸招牌呀！”

曹旺問：“你以前遇到這個問題是咋解決的？”

“平時都用鼓風機吹，現在停電了，鼓風機派不上用場了。不過，用蒲扇也能管用，只是……”楊師欲言又止。

“只是啥？”曹旺追問道。

“只是今天店里人手不夠，沒有人來扇蒲扇！”

曹旺瞅瞅包房，又瞅瞅楊帥，扔下一句：“不就是一鍋松仔雞，吃到嘴可真難！”扭頭朝院子走去。楊帥跟在他屁股后問：“曹老板，你干啥去？”曹旺沒好氣地說：“幫你搖扇子去！”

曹旺大概沒燒過地鍋爐，不是往爐子里塞多了木柴壓住了火頭，就是蒲扇搖得過猛扇滅了火頭，弄的滿院子濃煙滾滾，他也被嗆得一個勁兒咳嗽。楊帥毫不客氣，每當出現問題時總會拉下臉來訓斥幾句。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楊帥突然臉色一變，說：“曹老板，你去陪你的客人吧，這里用不著你了。”

曹旺一愣，放下手中的蒲扇，擦著被煙熏出的眼淚，站起身問：“真不用我了？雞才剛下鍋呢！”楊帥憋住笑說：“雞下鍋了要猛火頂開，你扇出的火勢太弱，會砸了我的招牌！”說完，打開廚房旁邊的一間小偏房，從里面搬出一臺小型發電機，拉動引擎，然后插上鼓風機的電源，頓時紅紅的火苗沿著鍋邊蔓延開來。

曹旺一下驚呆了：“好啊，你敢耍我！原來你有自備發電機！”

楊帥笑嘻嘻地說：“曹老板，就許你沒完沒了地耍我，不許我耍你一回？沒電的滋味不好受吧！”

說著，他收起了笑容，嚴肅地說：“曹老板，還記得前些日子我找你商量，資助我們村建個光伏發電項目嗎？光伏發電對帶動村里的經濟發展很有作用，卻被你一口回絕了，當時我挺生氣，就想起以前你在我這兒吃飯時說的那些話，什么咱們都是好朋友，以后有事需要你幫忙時盡管開口，還說自己朋友多，辦不了的可以找朋友幫忙……沒想到都是忽悠我們山里人的！不過想想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我們也不能強求人幫忙。現在我的氣消了，我的招牌也不能砸了！”

聽了這話，曹旺哈哈大笑起來，倒把楊帥嚇了一跳：“曹老板，你這是……”

曹旺望著一臉蒙圈的楊帥說：“你跟我說的事，我一直記著呢。今天我請來的貴客你知道是誰嗎？他可是咱們省最大的光伏大亨！剛才我跟他山前山后轉遍了，他不光來建光伏發電，還看中了你這片山居寶地，有意跟你合作建設個生態旅游項目。這樣一來，不但擴大了你的莊園規模，還能帶動周邊村民發家致富。怎么樣？我夠朋友嗎？”

“真的？”楊帥喜不自勝。

“‘風物長宜放眼量，做人得有格局！”說罷，曹旺故意“咳咳”了兩聲。

楊帥眼中一熱，大聲說：“曹老板，今天我請客！我要拿出我的最高水平，用心做一頓松仔雞招待貴客！”CBA2E9D1-1A87-476B-BD87-B1A5CC4A17F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