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永平
趙田是個富二代,但長相一般,所以總擔心喜歡他的人都是沖著他的錢來的,那些女孩要么受不了他的疑心病,要么受不了他的吝嗇,先后離他而去了。
年過三十,趙田還是單身。在父母的催促下,他決定在網上找一個女朋友。很快,他在婚戀網上結識了一個叫倩妮的女孩。趙田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富二代身份,說自己就是個打工的。倩妮是個文藝青年,清純可愛,一點也不物質,對談吐文雅、知識淵博的趙田愛慕不已,兩人很快墜入愛河。
三個月后的一天,趙田去倩妮所在的城市出差,便約定見面的時間與地點。他想當面試探一下倩妮,就訂了一家普通的商務酒店。辦完事后,他想起大學室友孫巖就在這座城市,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自由職業者。為了出行方便,趙田借了孫巖的奔馳車。
開上奔馳,趙田直奔與倩妮約定的地點———他住的商務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正是雨季,馬路上到處是積水。趙田喜歡看車輪馳過積水時濺起的兩排高高的水浪,非常刺激。每遇到積水處,他不僅不減速,反而加速通過。
前面不遠處就是那家咖啡館了,趙田透過車窗看到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站在咖啡館門口,手里捧著一束玫瑰,朝馬路這邊張望。是倩妮!他開心極了,這個見面場景是他倆之前約定好的。趙田一踩油門,在濺起的水花中駛向咖啡館前的停車位,然后將車穩穩停在車位上。他下了車,微笑著向紅裙子女孩走去。
“你好,倩妮!”趙田伸出雙手。倩妮卻沒有如他期待的那樣投入他的懷抱,只是點了點頭。趙田尷尬地收起雙手,掩飾著內心的失落,他打開咖啡館的門,彬彬有禮地說了聲“請進”。倩妮遲疑了一下,才低頭說了聲“謝謝”,緩步往里走。
兩人面對面坐下后,趙田仔細打量倩妮,發現她真人比照片和視頻更美,尤其是一雙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趙田非常開心,不停地說著話。倩妮呢,一直低垂著眼簾,只是偶爾抬頭看一眼趙田,不怎么說話,一副害羞的樣子。趙田覺得她這樣子可愛極了。
聊了一會兒,倩妮突然問趙田:“這車是你的嗎?”趙田連忙否認,說:“是向大學室友借的。我哪買得起。”
“噢。”倩妮笑著說,“看來還是你室友比你有錢。那今天咱們第一次約會,是AA制呢,還是你請客呀?”說完,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趙田。
趙田的心一下被融化了,想也沒想就沖口而出:“當然是我請客!晚飯想吃啥,你說吧。”
“嗯……”倩妮歪著腦袋想了想,“吃法國餐吧,又浪漫又有儀式感。我知道一家特別棒的法國餐廳。”
“好啊!”趙田畢竟是個富二代,兜里不缺錢,面對這樣的女孩,花幾千塊錢吃頓有紀念意義的飯,值!
法式餐廳里,莫扎特優美的小夜曲輕柔地回蕩在耳邊,裊裊升騰的熱氣氤氳了燈光,越發柔和而朦朧。趙田與倩妮邊吃邊聊,每次一接觸到倩妮的雙眸,趙田的心總是悸動不已。晚餐后,趙田想帶倩妮去看電影。倩妮調皮地對他一眨眼,說:“還早呢,不如一起逛逛吧。”趙田立刻說“好”。
兩人逛著逛著,進了一家國際品牌女裝店。店員熱情相迎,推薦了一款長裙給倩妮。倩妮一穿,非常合身。店員立刻說這款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趙田在心里也為這襲長裙暗暗點贊,覺得確實很適合倩妮,心里卻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這時,倩妮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趙田言不由衷地說:“是挺適合你的,喜歡的話,我去買單。”
“哎呀,要好幾千呢,多不好意思,還是我自己付吧。”倩妮嘴上這么說,卻沒有移動半步,只顧在鏡子前轉來轉去。趙田迷惑地看著眼前的倩妮,這與他所了解的倩妮簡直判若兩人,難道自己被假象蒙蔽了?
不容他多想,店員已經上前不失時機地請他到收銀臺前,問他支付方式。趙田不好再猶豫,趕快掏出手機用支付寶付了五千元。
走出服裝店,倩妮又有意無意地將他帶進一家珠寶店,左瞧右看,挑了一條鑲鉆的手鏈戴在手腕上,舉到他面前,撒嬌般地問:“哎,你看,好不好看?”這時候的趙田已經笑得有點勉強了,但為了保持風度,還是答道:“好看!”事實上,倩妮的芊芊玉手戴上這么一串亮閃閃的鉆石手鏈,確實很美。只不過,趙田心里的那股別扭勁兒不斷涌起,這個他以為的清純女孩,對物質的追求,竟然跟之前交往過的那些女友有過之而無不及,令他無比失落。然而,不知為何,他還是替倩妮買下了那條九千元的手鏈。
當倩妮興致勃勃地說要去看電影時,趙田卻借口身體不舒服推掉了。回到酒店后,趙田回想與倩妮的第一次約會,滿心的沮喪與懊惱。在他心中,倩妮那美好的形象早已坍塌,清純外表下包裹的也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物質女人。趙田掏出手機,準備將倩妮的微信拉入黑名單,這花掉的一萬多元錢就當買個教訓。
就在這時,微信收到兩條信息。他一看,是倩妮發來的,內容是:很遺憾,你不是我心目中的那個人,我們分手吧!晚飯錢按照AA制,各付一千,衣服和手鏈加起來一萬四,一共一萬五千,我轉給你。
第二條信息就是一萬五千元的轉賬。趙田愣住了,這是怎么回事?倩妮不是物質女?那她為什么要表現得那么物質呢?試探嗎?那又為何要跟我分手?難道我哪里做錯了?趙田腦子里裝滿了疑問,他急切地摁下語音通話鍵找倩妮要答案。鈴聲響了很久,才傳來倩妮的聲音———“喂?”
“倩妮,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又為什么說我不是你心目中的人要分手?我哪里做得不好?難道僅僅因為沒有一起去看電影嗎?”趙田迫不及待地拋出一連串的問題。
“我怎么可能因為一場電影就說分手呢?至于我為什么要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漸漸地,倩妮的聲音變得十分憤慨。“一年前,也是這么一個下雨天,我媽去附近超市買東西,回來的時候,為了躲避一輛汽車濺起的水花,摔倒了,造成右腳腳跟骨裂,花去醫療費不說,還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原本身體很健朗的她現在虛弱了很多。雖然交警幫我們找到了肇事車輛,車主也賠付了所有的醫療費,可是他能償還我媽為此受的苦,還我一個健康硬朗的媽媽嗎?”
“這……”趙田的心緊縮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覺得萬分委屈,“可是,讓你媽媽摔倒的并不是我啊。”
“對,不是你,而是你的那個室友,但你倆有區別嗎?今天,我在咖啡館門口等你的時候,一眼看到那個熟悉的車牌,再看到你跟他一樣無視行人,碰到積水的地方不愿放慢一點速度,就對你很失望。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轉念一想,必須給你一個教訓,才能讓你記住小惡也有可能帶來嚴重的后果。所以,我故意要求吃大餐、買奢侈品,我再問你,你把這輛借來的奔馳車開得這么溜,平時一定也是開奔馳的吧?可是按你的收入買得起嗎?”說到這里,倩妮輕蔑地說,“趕緊收下那筆錢,你我從此天涯陌路!”
趙田急忙道歉:“對不起!倩妮,是我不對,我改!還有,車子的事請你聽我解釋好嗎?”
倩妮卻沒有理他,直接結束了通話。趙田的一顆心沉了下去,他呆呆地盯著手機,突然,又升起了一絲希望———只要自己不收這一萬五,就有機會再把倩妮追回來。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被拉黑了,隨即支付寶的信息提示他收到了一萬五千元的轉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