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長青
許老漢夜里做夢遇到一條白蛇,被嚇醒了。許老漢這人特迷信,他知道男人夢見白蛇是大兇。他懷疑這場災禍就在眼前,而且一定和女人有關。一想到這里,許老漢怎么也睡不著了,一直熬到天亮。
早上昏昏沉沉地爬起來,老伴早已把飯做好。剛坐到桌邊,兒子許杰來了電話,說自己談女朋友了,讓二老放心。許老漢老兩口就這么一個獨生子,博士畢業(yè),在省城一家生化研究所上班。兒子工作沒說的,收入也高,可眼看快三十了,一直沒談朋友。不是沒時間就是沒遇到合適的,這成了他們老兩口的一塊心病。現(xiàn)在好了,兒子有了女朋友,他們想抱孫子的愿望馬上就要實現(xiàn)了。
許老漢趕緊問兒子,女朋友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沒想到兒子接下來說的話,讓許老漢倒吸一口涼氣。
兒子告訴許老漢,女朋友是他讀研時的同學,和他還是老鄉(xiāng),就是東邊白沙村的,叫白蘇貞,現(xiàn)在老家自主創(chuàng)業(yè)養(yǎng)白蛇。許老漢有點發(fā)蒙,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她是不是屬蛇?”兒子回他一句:“您怎么知道的?”許老漢腦袋“嗡”地一炸,他想到了夜里做的那個夢,果然應驗了。女人姓白屬蛇,還養(yǎng)白蛇!早知如此,還不如不逼著他談朋友呢。
接下來兒子說的什么,許老漢一句也沒聽進去。只見他沖著電話吼道:“我堅決不同意你和那個白蛇精談朋友!”說完便氣呼呼地扔掉了電話。老伴見老頭子莫名其妙發(fā)火,忙過來問他:“抽的什么瘋,怎么這么和兒子說話?”等許老漢說了事情的原委,老伴埋怨道:“不就是一個夢嗎,人家姑娘屬蛇,怎么啦?”許老漢瞪了她一眼,說:“你知道那白沙村原來叫什么?”老伴搖了搖頭,愣愣地看著他。
許老漢說:“我也是聽老輩人說的,這白沙村的土地原來就是金山寺的寺產(chǎn)。”老伴說:“別扯了,金山寺和我們隔著一條江呢!”許老漢說:“真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金山寺香火最旺的時候,連陜西、黑龍江都有寺產(chǎn)!”接下來,許老漢告訴老伴關于金山寺和白蛇的另一個另傳說。
據(jù)說,當年法海和尚捉住白蛇和青蛇后,為絕后患,青蛇被法海斬于寺后的長江邊。白蛇因和許仙的這段情緣,法海心有不忍,就從太上老君那里討了一顆銷精丹,騙她服下,從此滅了她的道行,之后把她放逐到了白沙村。
白沙村其實原來就叫白蛇村,后來覺得這名字太嚇人,才改了的。沒想到從那以后,白沙村的白蛇就漫山遍野地繁殖起來,泛濫成災。后來有人開始捕蛇,用土辦法收集蛇毒賣到藥廠。再后來城里人敢吃蛇了,人們又開始捉蛇賣給城里的餐館飯店。許老漢當年也從一個老中醫(yī)那里學過刮取蛇毒的方法,發(fā)了點小財,后來因為利潤太低風險太大,才收手不干的。
許老漢告訴老伴,兒子找的這個女朋友是白沙村的不說,還叫白蘇貞,又屬蛇。這不就是《白蛇傳》里的那個白娘子轉(zhuǎn)世嗎?自家兒子姓許,差點沒叫許仙。你說那白素貞和許仙是怎樣的一段姻緣?攪得雞犬不寧天下皆知!更何況兒子還屬鼠,這生肖就犯沖。兒子果真娶了她,這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嗎?
老伴一聽這話,也在那里犯起了難。
盡管兒子后來再三向他們解釋,可許老漢就是不同意。
時間一晃過去了大半年。這天午后,許老漢接到兒子電話,說他明天出差路過家里,順便看看他們。老伴聽說,趕緊讓老頭子去自家蟹塘里逮些螃蟹回來犒勞兒子。
許老漢收拾好網(wǎng)具,來到蟹塘,排好網(wǎng),剛坐在塘蓋上想抽支煙,只覺得左腳踝仿佛被針扎了一下。低頭一看,一條筷子粗細的灰褐色的小蛇,“嗖”地鉆進了路邊草叢里不見了蹤影。許老漢大驚失色,知道自己被本地的劇毒蛇“鍋鏟頭”給咬了,如不及時救治,最多一個時辰就有生命危險。許老漢趕緊拿手機撥通了家里電話,告訴老伴自己被“鍋鏟頭”咬了。話沒說完,人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原來許老漢并不知道,因為中午飲了酒,體內(nèi)蛇毒的揮發(fā)速度更快了。
直到半夜,許老漢才清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見兒子站在床邊,旁邊還有一個年輕女子。見他醒了,許杰驚喜地問道:“爸,您沒事吧?”許老漢搖搖頭問道:“你怎么在這里?這是什么地方?”許杰松了一口氣說:“幸好,您今天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有驚無險啊!”
兒子告訴老爸,老媽接到電話后,一時沒了主張,只好撥打110報警。110隨即和醫(yī)院聯(lián)系。遺憾的是,醫(yī)院沒有備用的抗蛇毒血清。有人想起了前不久在白沙村新成立的蛇毒研究所,趕緊聯(lián)系,那里果然有藥。更巧的是,許杰這次出差,就是去這家研究所聯(lián)系業(yè)務的。
許杰介紹身邊的女子說:“爸,她就是蛇毒研究所的白所長,您得好好感謝人家呢!”許老漢掙扎著要起來,被女子攔住了。就在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小女孩,拿著作業(yè)本走到女子身邊說:“媽,我作業(yè)做好了,老師說要簽字!”女子將一支體溫表交給許杰,讓他給老人量體溫,就拉著孩子出去了。
就在這時,老伴走了進來,埋怨道:“老死鬼,今天要不是兒媳婦,你這條老命指定要喂‘鍋鏟頭’了!”許老漢奇怪:“哪來的兒媳婦,我怎么沒見著?”老伴白了他一眼說:“就是剛才出去的白所長啊!”
許杰說:“爸,她就是白蘇貞,我跟你們說過的!”許老漢一聽,氣咻咻地指著兒子的鼻子責問道:“你難道不知道……”話沒說完,白蘇貞走了進來。許老漢沒忍住,問白蘇貞:“白所長,我謝謝你救了我。可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白蘇貞一笑說:“治病救人是應該的,有話您說。”許老漢問她:“你是不是結(jié)過婚?”許老漢在想,撇開其他因素不談,兒子起碼不該找個二婚的。
聽許老漢說這話,白蘇貞吃驚地轉(zhuǎn)過去看許杰,然后尷尬地點了點頭。許老漢生氣地說:“你既然已經(jīng)結(jié)過婚,為什么還要騙我們家許杰?”許杰一聽就急了,說:“爸,您怎么說話呢?人家是結(jié)過婚,但不是和別人,和我!”
許老漢愣在那里半天沒回過神來。
直到后來許老漢才知道,那個小女孩叫月兒,她爸媽和許杰白蘇貞是大學同學。那年月兒一家去鄉(xiāng)下過暑假,月兒爸媽就是被“鍋鏟頭”咬傷的,因為救治不及時,最后全走了。白蘇貞不忍孩子受罪,頂住壓力收養(yǎng)了她。也正因為這事,才使得她下決心放棄了在省城工作的機會,回家鄉(xiāng)籌建蛇毒研究所。一方面為當?shù)刎S富的蛇資源尋找出路,同時也能救死扶傷,為需要的人提供救助。
聽到這里,許老漢恍然大悟,半晌,才面有愧色地說:“都怪我,是我多心了!”許杰忍住笑他:“爸,您是同意了?”許老漢故作生氣地說:“我什么時候反對過?”老伴也湊過來問他:“這么說你也不計較人家姑娘姓白又是屬蛇的啦?”許老漢尷尬地笑了笑說:“這都是老輩人迷信,其實我從來不信的!”
許杰附在許老漢耳邊說:“爸,蘇貞已經(jīng)有了,您趕緊給您孫子起個名字吧!”許老漢愣愣地看著兒子,又看了白蘇貞一眼,吃驚地低聲問道:“這么說你們是未婚先———”許杰埋怨道:“爸,我們已經(jīng)領證了,只是因為忙才沒通知你們。您不會怪我們吧?”
許老漢干笑一聲說:“不怪不怪,你們太忙,能理解。至于孫子的名字嘛……”許老漢一拍腦袋說:“這不現(xiàn)成的,就叫許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