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銷售偽劣化肥案件辦理實務

聶樹平　陳婷

摘 要：生產、銷售偽劣化肥犯罪嚴重侵害農民權益，危害農業生產安全。在辦理生產、銷售偽劣化肥案件中，檢察機關通過檢驗鑒定實質判斷化肥效能;結合在案證據準確適用法律，確保案件質量;發揮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優勢，維護廣大受害群眾合法權益;依法能動履職，傳遞司法溫度。為提高案件辦理質效，檢察機關應加強偵檢協作配合，提高證據收集能力與效果;延伸檢察職能，積極參與社會綜合治理;加大普法宣傳力度，提高農民群眾防范意識。

關鍵詞：農資安全 偽劣化肥 實質認定 綜合治理

一、基本案情及辦理過程

2019年，被告人于某某在經營種子商店期間，得知使用二銨輔料代替磷酸二銨化肥可以獲取高額利潤，遂于同年12月前往A肥業有限公司購買二銨輔料。同時聯系一家包裝袋廠，定購了價值1.6萬余元印有B品牌標識的肥料包裝袋。2020年3月，于某某在外地租賃的庫房內，將其購買的198噸二銨輔料和67噸復合肥進行重新倒袋灌裝，假冒正規廠家生產的磷酸二銨、復合肥料的化肥產品，并運至本地銷售。期間，于某某共生產假冒化肥265噸，銷售171.15噸，銷售金額42萬余元。經黑龍江省大慶市產品質量監督檢驗所檢驗，于某某生產、銷售的磷酸二銨的總氮、有效磷、總養分不合格，復合肥料的有效磷、總養分不合格。

2020年12月30日，林甸縣人民檢察院以涉嫌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對于某某批準逮捕。2021年3月30日，林甸縣人民檢察院受理審查起訴，經審查認定于某某生產、銷售偽劣產品價值476，130.00元，銷售金額人民幣425，850.00元。2021年4月30日，林甸縣人民檢察院以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對于某某提起公訴，因于某某具有坦白、認罪認罰、涉農資犯罪及退、換部分產品等情節，建議判處有期徒刑4年，并處罰金。2021年11月15日，林甸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被告人于某某犯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罰金22萬元。一審判決后，于某某未上訴，判決已生效。

二、辦案亮點

（一）通過檢驗鑒定實質判斷化肥效能

檢察機關在辦案過程中，并未僅根據被告人供述、證人證言、物證等證據材料判斷涉案化肥是否屬于偽劣化肥，而是堅持實質認定標準，要求公安機關進行成分鑒定。2020年12月17日，大慶市產品質量監督檢驗所對于某某生產、銷售的磷酸二銨、復合肥料分別進行了檢驗，檢驗報告顯示磷酸二銨所檢項目中總氮（N）的質量分數、有效磷（P2O5）的質量分數、水溶性磷占有效磷百分率、總養分（N+P2O5）的質量分數均不符合標準要求;復合肥料所檢項目中有效磷（以P2O5計）的質量分數、鉀（以K2O計）的質量分數、總養分均不符合標準要求。

根據檢驗報告結果，結合被告人供述、被害人陳述、辨認筆錄及勘查筆錄等證據材料，檢察機關認定涉案化肥實質偽劣，為“假化肥”，于某某涉嫌生產、銷售假化肥。

（二）準確適用法律，確保案件質量

依據刑法第147條之規定，構成生產、銷售偽劣化肥罪須具備主觀故意和使生產遭受較大損失兩個必要要件。在明確化肥性質后，仍應全面審查生產、銷售偽劣化肥是否造成生產損失。因公安機關報捕卷宗材料中缺少造成農業生產損失方面證據，檢察機關承辦人針對該情況在全面審查證據基礎上，以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對于某某作出批準逮捕決定，并有針對性地制發了捕后繼續偵查提綱，督促和引導公安機關將造成農業生產損失等情況作為關鍵取證方向。因案發前于某某銷售偽劣化肥被部分被害人發現，于某某對大部分被害人購買的偽劣化肥進行了退換，另有一部分被害人使用偽劣化肥后無法確定對農作物造成損失的數額，導致公安機關在核查被害人農業生產實際遭受損失情況時，很難獲取到精確的數據和相對客觀的證據。因缺少證明生產、銷售偽劣化肥行為使生產遭受損失的證據支撐，無法認定涉案化肥使生產遭受較大損失，最終檢察機關起訴時未適用生產、銷售偽劣化肥罪。

此外，本案還涉及假冒注冊商標犯罪，按照法律規定，該罪名與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應當擇一重罪處罰。本案中于某某銷售的假化肥包裝袋上印有兩個品牌，經公安機關核查，其中一個品牌無法查詢到企業信息，另一個則是假冒云南云天股份有限公司的三環牌復合肥（注冊商標）。檢察機關督促公安機關對侵犯注冊商標的事實進行偵查，對被侵害企業進行調查取證并聽取意見，告知其權利義務，通報訴訟進程，盡最大努力維護企業的合法權益。但因行為人將冒用此兩種品牌的假化肥混合銷售，且其與購買者均沒有準確的銷售和購買記錄，導致售出的帶有真實注冊商標的假化肥數量、銷售金額、違法所得數額等難以核實、認定，因此假冒注冊商標這一罪名也未能適用。

綜上，鑒于于某某銷售金額在5萬元以上，檢察機關結合本案證據情況，以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起訴，最終為法院判決支持。

（三）發揮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優勢，維護廣大受害人合法權益

檢察機關在辦案過程中依法能動履職，積極開展追贓挽損工作，不僅能夠有效維護被害人合法權益，同時也有利于發揮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優勢與效果。一方面，因犯罪產生的非法利益是否追繳，對被害人造成的實際損失是否賠償，是考查被告人認罪認罰程度的重要內容，也直接影響對被告人從寬處理的幅度;另一方面，積極開展追贓挽損才能真正實現對眾多被害人的權益維護。本案被告人于某某在案發前僅賠償部分被害人損失，如果對剩余部分放任不管即對被告人進行從寬處理，勢必會造成對部分被害人權益保護的失衡。為達到打擊犯罪與保護權利雙重效果，辦案檢察官核實被害人信息，逐一聽取被害人意見，結合于某某生產、銷售偽劣化肥的數量、銷售金額和獲利情況，對農戶購買化肥的數量及使用情況、造成損失情況行了核實。經過開展工作，于某某及其家屬陸續對全部被害人進行了賠償，本案經濟損失也全部得到挽回。同時，因認罪認罰并積極退贓，于某某最終獲得從寬處理，案件判決后獲得了良好的社會效果和法律效果。

（四）依法能動履職，傳遞司法溫度

在從嚴打擊生產、銷售偽劣化肥犯罪的同時，辦案檢察官也注重人性司法，傳遞司法溫度。在本案辦理過程中，于某某的妻子因突發疾病去世，檢察機關依據《看守所條例》的規定，在獲得相關辦案單位的同意和批準后，將于某某帶領至殯儀館為妻子送別。在于某某的兩個未成年子女離開林甸縣，回到原籍與祖父母共同生活后，檢察機關也持續關注兩個未成年人的生活、學習情況。得知因缺少證明材料，于某某的長子沒有學校接收、小女兒已到適學年齡卻不能入學的情況，檢察機關出具證明材料郵寄到當地教育局，使得兩個孩子順利入學。得知于某某的父母均已逾70歲，父親殘疾且喪失語言能力，母親患有心臟病經常間歇性休克，且當地民政部門尚未了解該家庭情況因而未提供臨時性救助金、事實孤兒補貼、低保金等救助，家庭生活十分困難等情況，檢察機關刑事檢察部門、刑事執行檢察部門、未成年人檢察部門共同努力，在上級檢察機關和當地檢察院未成年人檢察部門的支持和配合下，將兩名兒童的情況和救助申請報至當地民政部門。當地民政部門了解情況后，為更好地保護未成年人健康成長，已將兩名未成年人送至吉林省孤兒學校接受教育及生活照顧，使其獲得更好的福利救濟。于某某對于檢察機關的這些做法表示感謝，其真誠認罪悔罪，積極退贓退賠，達到了很好的教育轉化效果。

三、辦案思考

（一）加強偵檢協作配合，提高證據收集能力與效果

辦案實踐中，檢察機關與偵查機關在協作配合方面還存在不足之處，比如雙方對繼續偵查提綱中偵查目的和意圖在理解上有偏差，加之交流不充分，極易導致繼續偵查或補充偵查的方向不明確，再疊加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等客觀因素，進而影響證據收集的質效。如本案中被害人遭受損失情況未能核實清楚，假冒注冊商標的“非法經營數額”“違法所得數額”也未能確定，既影響案件的定性，也不利于打擊上下游犯罪。筆者認為，偵查監督與協作配合辦公室設立后，可充分發揮其作用，通過積極探索工作方式、方法，共同建立和完善信息共享平臺，規范辦案程序，進一步促進偵檢雙方的協作與配合。此外，檢察機關也應注重培養技術、財務等方面專業化人才，或通過積極借助“外腦”聘任特邀檢察官助理等方式，提高自行補充偵查的能力，提升全鏈條打擊犯罪的意識，加強追漏捕、追漏訴力度，最大限度發揮職能作用。

（二）延伸檢察職能，積極參與社會綜合治理

在案件辦理過程中，檢察機關對農資安全領域存在的風險隱患及監管漏洞，應適時通過座談、制發檢察建議等方式，督促行政機關依法全面履職，與行政部門協作配合開展社會治理，共同保障農資安全，推進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本案審查起訴期間正值春耕農忙，因農資物品具有季節性和必要性，排查犯罪、防范風險刻不容緩。檢察機關主動與農業主管部門座談，相互通報農資領域行政處罰和刑事犯罪情況，并對縣域農資環境及特點進行了分析。檢察機關建議其對全縣農資生產開展執法檢查，排查化肥、種子生產企業、銷售商店等存在的問題隱患。檢察機關還結合本案的特點及縣域實際情況，向市場監督管理部門制發《檢察建議書》，圍繞監管環節、機制管理、檢查力度及范圍等三方面提出了針對性建議。當地市場監督管理部門根據檢察建議及時組織開展了農資打假專項行動，對全縣35家化肥經營單位、2家化肥生產單位進行了檢查，進一步凈化了當地農資市場。

（三）加大普法宣傳力度，提高農民群眾防范意識

假農資犯罪坑農害農，不僅侵害了農民群眾的切身利益，使農業生產受到不同程度破壞，擾亂了市場秩序，同時也侵犯了知識產權，使合法企業利益和信譽受到損害。在假農資犯罪中，犯罪分子為逃避監管，往往以送貨上門等方式進行銷售，且制造名牌正品、價格低廉的假象，農民群眾極易受騙，而農副產業一旦遭受損壞，便難以修復和挽回，由此造成極大損失。因此，應加大普法宣傳力度，提高農民群眾防范意識，并警示農資生產者、經營者合規守法經營。可以通過尋求農業專家技術指導，播放科教視頻、制作普法宣傳牌、提供法律咨詢服務等形式，讓農民群眾學會辨別、判斷真假農資，知曉應通過正規渠道購買農資產品，提高防范和維權意識。同時，也可以定期對典型案例、事例進行宣傳報道，幫助被侵害企業維護合法權益，警示農資生產者、經營者切勿以身試法。

*黑龍江省大慶市人民檢察院第三檢察部主任、四級高級檢察官[163311]

**黑龍江省林甸縣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主任、四級檢察官助理[166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