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濛濛
(池州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安徽 池州)
教育技術學科要緊跟新時代的步伐,明確自身新使命,探索發展新征程,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教育理論和技術哲學體系,深度揭示技術與教育的相互關系,以技術驅動創新,以創新引領實踐,最終實現教育現代化的目標。在這種歷史擔當中,教育技術學學科迫切需要強化自身的獨特性和專業性,明確自身的發展方向,以技術教育化方式培養教育技術的人才,并讓教育技術的專業人才成為被社會所需要的力量。
教育技術學是作為教育科學領域內技術層面上的學科,如今被普遍看作是研究如何通過技術促進“教”與“學”的。深入解讀,主要有兩層解釋:一種觀點是重視媒體技術本身,即關注“教育中的‘技術’”,這里我們認為技術是一種現實存在的,有實際意義的工具,而教育技術看中的正是那些對教師、學生以及教育管理者有潛在影響的各類技術,像是視聽技術和虛擬現實技術等。另外一方面能解讀成是注重“‘教育’中的技術”,它不再著重于技術本身,技術只是作為工具成為人體的一種延伸,重點在于人們如何利用。由此我們可以將教育技術理解為一個過程性的學科,運用技術或融入教育的過程是值得這門學科重點關注的,這一過程的目的是為了提高教學效率。
教育技術學科作為教育理論與教學實踐之間的橋梁[1],一直努力通過技術來影響和改變教育實踐,致力于技術型教育人才的培養。可是,長期以來教育技術專業的學生甚少能在教育實踐中找到契合的工作。自AECT94定義被引入國內之后,教育技術學科的研究一步步呈現出泛化的態勢[2]。什么都想做的想法是好的,但什么都做好卻是很難的,如此一來,“全面撒網”反倒顯得教育技術不太專業了,學科地位也因此受到了負面影響。而且在教育技術學科的發展規劃上又與其他相關學科產生了研究領域上的重疊,學科的研究方向和研究內容不清晰,缺少專業獨有的理論研究基礎,很多時候教育技術學仍然被誤解為是對心理學、教育學等基礎學科進行揉合,再施以技術手段后變相而來的學科。教育學是否真心接納和肯定教育技術學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發展的二級學科[3],也很難說。
李康教授曾說到:“教育技術學科是20世紀80年代興起的,帶有當時計劃經濟的色彩。”在當時,媒體技術使用起來比較復雜,是需要經過專門的學習后才能掌握的。如今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媒體技術本身也越來越“智慧”,越容易“上手”;另一方面,技術本身的發展與進步,導致操作越來越方便,越能形成“在手”狀態,這就降低了技術的使用門檻。
要想樹立一個無法取代的專業地位,就要有不可復制的學科價值。教育技術學的學科價值主要體現為技術的教育價值,我們應該思考技術作用下教育的發展與變化[4]。教育技術學要想成為有自己地位的獨立學科,就迫切需要創立自己獨有的理論體系與課程體系[5],吸納各方面人才來充實師資隊伍,并且以市場的實踐需求為導向,培養各類教育技術的人才。
21世紀是信息化時代,信息技術課程已經在中小學課堂中站穩了腳跟,眾多的教育技術畢業生也選擇從事信息技術老師的行業。但是此課程現下畢竟還沒有被正式列為高考科目,因而很多學校對這門課程的重視程度遠遠不及語數外這些基礎學科,而且老師、學生和家長顯然也更關心高考科目的學習,因而設置的課時少,對相關專業的教師需求也少;另一方面,計算機專業的畢業生較之教育技術專業的畢業生,往往被認為是更能勝任信息技術教師崗位的人選[6]。如果說教育技術學專業畢業的學生在教師這條道路上不被看好,那么這個專業培養的人才究竟是被社會的哪一部分所需要呢?身為教育技術專業的學生,到底存在哪方面的優勢呢?尤其是教育技術專業的本科生,既缺乏嚴謹的研究能力,專業技能又不能稱為嫻熟,甚至很多在學校學到的技術,并不能適應社會快速發展的要求,所學相對于所需來說,明顯落伍了。這意味著教育技術學科對于學習者和社會的價值被弱化了,學生很多時候“無書可讀”,學習的技術也并非專門的技術,計算機或者其他專業的學生也能輕松掌握,如此一來,就不禁讓人發出這樣的困惑:教育技術學的“不可替代性”在哪里?
實際上,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普及,人們已經改變了之前對教育技術學科懷疑、排斥的態度。技術將被看作是教育的條件和生產工具,是為教育發展創造更多可能性的,也只有堅定這個認識,教育技術才能真正成為教育歷史舞臺上的主角。教育實踐者應該利用好教育技術,不斷構建完整、靈活的教育系統,為受教育者打造更加自由、平等、輕松的學習氛圍,不斷為教育實踐新形態創造更多的優質力量。
在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上,李克強總理繼“互聯網+”行動計劃后,再次強調要大力發展“互聯網+”時代下的信息化教育。教育技術學作為一門培養教育信息化領域專門人才的學科,應該進一步思考學科的新定位和未來發展新方向,走在技術促進教育的前沿,致力于推動教育的轉型及變革。
從詞源學上看,“技術”這個詞最早來自古希臘語,指的是“技能”或“技藝”。在古漢語中,“技術”可以拆成“技”和“術”兩個詞來解讀,兩詞的共性在于都可以泛指方法、策略等。由此可見,“技術”一詞可以理解為人類為了某種目的而采取的某種技能[7]。那么,“教育技術”就是人為了教育而采取的手段,因此,人、技術、教育三者之間的關系我們需要明確。
作為伊德技術哲學中探討的核心話題,人和技術的關系被概括為三種:第一種是“中介的關系”,第二種是“他者的關系”,第三種是“背景的關系”[8]。據目前情況來看,我們與技術之間的“他者關系”已經顯現,拿掃地機器人來說,它就完全被擬人化了,起碼是功能上的擬人化,它是作為家庭成員之一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代替我們完成“日常家務”,這種技術本身已經具備了人的某項技能,甚至能出色地獨立完成,脫離人的操控。這樣的“他者關系”意味著人與技術之間的平等共存,但實際上是在不斷弱化人的價值和功能,這不是我們想看到的,教育技術在思考的也不是拿技術來取代教育中的人。在“背景關系”中,技術則并沒有作為主角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而是以配角的身份為人們服務。將技術作為中介的這種視角,我們認為相較于其他兩種而言,似乎更加妥帖。為什么這么說,打個比方:人是能夠知冷知熱的,這是與生俱來的感覺,但我們卻無法說明熱有多熱、冷有多冷,這不是單靠經驗就能做到的,還需要借助技術手段,就是溫度計。我們關注的并不是溫度計本身,而是希望通過它了解溫度,技術在這種關系中的價值體現在于人們如何運用它。
基于伊德技術哲學中“技術中介”的思想,幫助教育技術學科厘清其所涵蓋的三大主體“教育——技術——人”之間的內在聯系(如圖1所示),這對明確教育技術學科未來走向具有指導性意義。

圖1 基于“技術中介”思想的教育技術內涵關系圖
首先,以人為出發點來看教育技術學科。人是教育的實施者,人也是運用技術的主體,人運用技術來完善教育,人實施教育的過程可以借助技術,人是教育和技術產生關聯的最終目的,這個目的就是培養人、發展人。2018年8月,《地平線報告》(2018高教版)在美國EDUCAUSE官網正式發布,作為一份預測國際高等教育技術應用情況的專項報告,我們從中解讀出教育技術學科在短期內將會投注大量精力在學習空間的重設上。如今,主動式學習空間越來越受到教育技術領域的關注,它使學習的場所不再局限于教室這種傳統的教學空間,學生可以自由地選擇在“何地”學,從側面說明了學習者在“何時”學這個問題上也有了更多的自主選擇,學生在學習空間的支持下,不再是教學的被動方,具有了更多的能動性。教育技術學科思考學習空間的創建,為學生體驗真實的學習環境創造了機會。在這種多重互動關系中,人既是出發點,也是落腳點。因此,我們要以教育情境中的人為起點,探討如何利用技術促進人的成長,而不是單純地將教育和技術強行融合。我們在借助技術進行教學的過程中,始終遵循人的發展需要,將“以人為本”思想貫穿于技術的設計、開發、管理、利用等活動中,明確技術的價值取決于人[9]。
其次,從教育的視角來看教育技術。教育的最終目的是培養人,教育培養人的這個過程中是可以借助技術手段的。教育是作為人運用技術的目標存在的,這是教育技術領域應該達成的共識,教育技術是“教育+技術”,教育是主體,技術是作用在主體上的一種思維,教育中的某些問題能夠借助技術的思維來嘗試解決。比如當下正在大力發展的學習測量技術,教育中借助這項技術來獲得學生學習過程中的一系列數據,最終綜合測評學生的能力和表現。至于運用技術是否就能更好地完成教育,也不一定,因為這一過程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香農-韋弗的傳播模式中指出,傳播過程中存在噪音,以此來解釋教育技術實踐效果的不確定性,主要由于教育借助技術的過程中會出現很多干擾,如技術本身的成熟度、人對技術的掌握程度、教育融合技術的方式等等。因此,教育要想通過技術展現優勢,進而實現因材施教的培養目標,就應該著眼于解決教育借助技術過程中的障礙。
最后,我們談談備受爭議的“技術”究竟在教育技術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一方面,技術潛藏著推動教育發展的可能;另一方面,技術又具有促進人的成長的潛力。這些可能和潛力最終能不能成為現實,還要看人能不能用好,教育能不能適應,技術本身沒有好壞與對錯,關鍵在于使用者怎樣使用。如今,虛擬現實技術正在被各個行業廣泛應用,教育領域也不例外,人們運用虛擬現實技術主要是為了給學習者提供學習體驗的環境,幫助學習者實現沉浸式學習,在為學習者考慮的同時,也要思考教育是否適合運用虛擬現實技術。電影放映運用虛擬現實是為了呈現給觀眾逼真的影像,游戲運用虛擬現實是為了給玩家帶入游戲的情境與體驗中。那教育呢?教育是否也有對這項技術的需求?比如在化學實驗中,我們如果運用了這項技術,能幫助實驗者真實地觀察某些化學反應,在地理教學中,它能幫助學生切身體驗各種地形地貌、氣候變幻。通過分析,我們才能知道教育需不需要這種技術,這種技術對于教育的作用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所以,教育技術學科需要考量技術對于人和教育的價值,其價值也需要被人來挖掘,被教育接納。
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虛擬現實、云計算等技術涌入教育教學領域后,我們掌握了“技術”并不等于擁抱了“教育技術”,我們研究技術,是希望借助于技術手段和方法,實現人與教育之間雙向互動。
總而言之,任何一門學科想要生存和發展,首先要抓住它的根基,就如同海涅克教授說的:“教育技術的根基是技術。[10]”而教育則是教育技術的目標,未來發展的最終目的在于人。目標和目的的關系是綜合概括,往往只有一個,而目標通常是目的的具體化,常常有多個。每完成一個教育目標,對于促進人的成長來說,都是重要的一步。
教育技術學學科要以“教育哲學”和“技術哲學”共同作為研究的起點,而不僅僅是了解技術本身。用伊德的話來說,“根本沒有所謂的技術‘本身’”[11],我們必須深入到應用技術的真實的生活情境中。對教育技術學科來說,我們要把握現實中的教育教學現場,探索教育技術的哲學,夯實教育技術學科的知識理論基礎,為學科的系統建構提供支持。從“實踐理性”的視角來審視什么樣的技術適合運用于教育,教育能夠通過哪些技術實現變革。在此基礎上再來研究技術的應用問題,最終實現教育技術學科的“落地”,做真事、做實事,做有用的事,才是學科未來發展應有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