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剿“國會山股神”

│文 李格

2020 年1 月，新冠病毒開始席卷全球，美股連續四次觸發熔斷機制，戳破美股史詩級泡沫；2022 年2 月，俄烏爆發沖突，世界范圍內的金融市場再次陷入波動。然而卻有一群特殊的美股股民不但巧妙避開了新冠病毒帶來的股市蕭條，而且還精準捕捉到了戰爭帶來的軍工紅利——國會山議員們受益于美國向烏克蘭援助武器的消息利好，再次賺得盆滿缽滿。

據美國相關媒體報道，一些國會議員在俄烏沖突中獲利，至少有20 名議員及其配偶在400 億美元軍工援助發布前進行股票交易，重倉武器制造公司雷神技術公司和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的股票。截至5 月下旬，這兩個公司的股價漲幅均超過20%。

戰爭帶來動蕩，疫情帶來蕭條，政策帶來不確定性，凡此種種在國會山的投機者們看來都可以轉化為短線機遇。

內線消息，掘金密鑰

南希·佩洛西作為美國總統的第三順位繼承人，擔任眾議院議長長達19 年，可以說是當下美國政壇的“女一號”。據《華盛頓郵報》估計，佩洛西同時還是國會最富有的議員之一，據估算凈資產超過1.06 億美元。雖然沒有確鑿證據指出佩洛西家族利用內幕消息進行股票交易，但佩洛西的投資組合回報率遠超股神巴菲特。據統計，2020 年佩洛西的股票投資回報率高達56%，大幅跑贏標準普爾指數（增長率約13.6%）、股神巴菲特（收益率約26%）以及華爾街頂級對沖基金，“國會山股神”名副其實。

驚人的高昂收益率引起了美國政壇批評人士的關注。2007 年至2020 年間，佩洛西夫婦僅持有Facebook、谷歌、亞馬遜、蘋果和微軟5 家科技巨頭的資本收益和股息就高達3040 萬美元。臺前佩洛西是扛起反壟斷大旗的立法斗士，聲稱“大型科技公司的權力整合是令人擔憂的”；幕后卻與巨頭科技公司的高管保持密切關系，據《紐約時報》報道，佩洛西就曾與蘋果首席執行官庫克圍繞反壟斷法立法問題進行深入交流。

盡管佩洛西本人多次表態自己從未參與過股票交易，但部分美股股民依舊將佩洛西夫婦稱為“通靈者”。依據2012 年議會通過的《禁止根據國會信息進行交易法案》，議會議員禁止利用職務之便獲取非公開信息從事股票交易，可以在45 天內披露自己的金融交易情況。回溯佩洛西的高收益操作，可以發現這對夫婦交易時間節點都異常精妙。

例如，2021 年1 月，丈夫保羅·佩洛西在拜登政府宣布電動車補貼前購買百萬美元特斯拉股票；3 月，保羅購買微軟看漲期權，行權兩次共計購買2.5 萬股微軟股票，保守估計收益可達到240 萬美元，有趣的是，在其購入微軟股票后不久，220 億美元的美國國防部訂單就“如約而至”，保羅順利抄底；7 月，保羅趁美國大型科技公司接受反壟斷調查之際反向做多谷歌，毫發無傷的谷歌股價大漲20%，保羅再次盆滿缽盈。

巧妙的節點把握和毫不拖泥帶水的精準操作不禁讓人浮想聯翩，很難相信保羅系列“神操作”背后沒有佩洛西的內線信息支撐。更有甚者，將佩洛西及其丈夫的股票交易信息作為選股指南，同華爾街頂尖基金經理的操作進行比較。

無獨有偶，利用內線消息精準掘金不是佩洛西夫婦的專利。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初期，美國公共廣播電臺（NPR）曝出重大丑聞：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共和黨參議員理查德·伯爾曾經在“國會山俱樂部”的籌款午餐會上，向“資深共和黨選民”透露新冠肺炎疫情的嚴重性，但在公開場合，他卻說“面對疫情，美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準備得更充分”。議員在國會山俱樂部上透露關鍵內幕信息，并根據自己所掌握的疫情情況，在疫情更嚴重前瘋狂套現，精準躲過4 次史詩級熔斷噩夢。理查德·伯爾夫婦在2020 年2 月13 日出售33 只不同的股票，總價值在62.8 萬至170 萬美元之間。據美國參議院財政披露報告顯示，就在伯爾拋售股票的前后時間，至少有3 名參議員也拋售了名下的股票，總額超過千萬美元。

焦慮的資本市場反復波動，在4 次熔斷、通貨膨脹、資本寒冬、腰斬估值的艱難歲月中，議員投資者卻能獲利于內幕信息，此類內幕交易嚴重違背了證券交易的公開、公平、公正原則，如何劃定議員在金融交易中的信息邊界成為困擾美聯儲的核心問題。

禁股法案能否重塑公平？

何為內幕交易？即基于非公開信息買賣投資的違法行為。內幕交易的本質是將普通投資公眾的利益置換為特權階層的財富，是一種暗戳戳卻又明晃晃的偷竊。

1934年，美國出臺《證券交易法》，試圖監管金融證券公司內部人員的內幕交易。直至2012 年，美國民眾在金融危機中步履蹣跚，“占領華爾街”運動如日中天，國會才通過《禁止根據國會信息進行交易法案》，嚴格監管國會議員利用專有信息進行交易牟利的現象，禁止議員利用在履行職責時獲得的非公開信息謀取個人利益。此項法案并沒有明令禁止議員炒股，作為立法者的國會議員們同時還是自己的“裁判員”，自行裁定豁免后的罰款和收割的巨額利益相比不值一提，毫無約束力的法案漸漸成為一紙空談，以致大部分議員及其家屬都會利用職務之便的內線消息進行金融交易，加劇了權力與財富的兩極分化。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調研數據顯示，國會議員的金融投資回報率要比整體市場高出約12%。相關報告顯示，議員還會利用自己的“立法者”身份提前在資本市場布局。比如共和黨眾議員馬斯特在大麻合法化法案投票前購買大麻產業公司股票，隨后投票支持大麻合法化，在法案順利通過后收益達563%；民主黨眾議員洛夫格倫在發起電動汽車稅收抵免有關法案后，重倉電動汽車公司股票，獲利至少71%。

如此非常規且高昂的回報率，并不是因為議員具有更加專業的貨幣知識和金融實戰經驗，而是因為他們在履責時可以捕捉不為人知的政策信息，甚至可以推動利好法案的出臺。裁判員與運動員同場競技的局面下，資本賽道毫無公平可言，不公平社會地位帶來嚴重的財富傾斜，這進一步加劇了美國社會的貧富差異，越來越多的股民成為權貴資本撤退前的掩護炮灰。

2021 年一篇名為《佩洛西有多富有？》的雅虎財經報道觸及股民脆弱的神經，“商業內幕”網站曝光49 名國會議員和182 名高級工作人員未按照法律規定披露股票交易情況，個別議員又面臨內幕交易的控訴，但百般爭議下只有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處罰。民心所向，萬夫所指，外界對限制國會議員炒股的呼聲漸長。今年1 月，苦“內幕交易”久矣的民主黨參議員喬恩·奧索夫和馬克·凱利聯合提出《禁止國會股票交易法案》，旨在禁止國會議員及其家人在其任期炒股。奧索夫表示，“國會議員擁有獲得機密信息、制定聯邦政策的特殊權限，不應該同時參與股市，必須終結腐敗的內幕交易。”此法案還提供了配套解決方案：已有的股票投資限期120 天轉入保密信托，如若違反上述規定，將處以全額議員薪水的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