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碳中和”的取與舍

孫祁

當俄羅斯“碳中和”正如火如荼地推進時，全球能源市場出現了突變，改變了能源市場及結構演進的預期，并由此影響到其“碳中和”的實現路徑。近日，黃金標準公司已經暫停了其市場上的一個俄羅斯碳項目。黃金標準是一個流行的、基于瑞士的碳標準和排放登記冊，并且建立了一個碳市場，某些項目在這里交易碳信用。就目前及今后一個時期看，有兩個重要的因素相互疊加、相互影響，將對俄羅斯能源變革帶來深層次驅動：一是俄烏沖突推動世界天然氣市場格局加速變化;二是歐洲能源缺口改變了歐洲對“碳中和”的實質看法。

近期，地緣政治沖突、能源制裁等因素進一步推高了國際能源價格，加劇了歐洲“能源荒”。就需求面來看，歐盟盡管可再生能源占比在不斷增加，但能源需求依舊對外高度依賴，在過去的5年里，歐洲的氣源一部分來自歐洲國家自給——比如挪威的氣源就供應歐盟成員國，其余主要來自俄羅斯、美國、非洲和中東。目前而言，歐洲對俄羅斯的氣源依賴份額還接近40%，天然氣需求不可能完全擺脫俄羅斯。

就供應面而言，俄羅斯能源市場東移。面對歐洲市場格局的變化，作為天然氣供應大國的俄羅斯將積極開辟新的東方市場。特別是此次俄烏沖突導致俄歐苦心經營的北溪2管道突然間前景不明，這一冰冷的現實更堅定了俄羅斯天然氣市場東移的決心。

天然氣的缺乏導致煤炭不得不作為短期備選。俄烏戰爭的爆發，對歐盟本就脆弱的能源體系帶來了沉重打擊，也迫使歐洲各國重新考慮其能源政策，并引發了對替代能源的爭奪。煤炭是歐洲部分地區為數不多的短期內可選擇的能源之一。出于能源安全的考慮，歐洲各國尤其以德國為代表，逐步放松了對煤炭發電的限制。今年3月初，德國聯邦經濟和氣候保護部長哈貝克表示：“我們必須讓燃煤電廠處于待命狀態，甚至可能讓它們運行。”意大利總理德拉吉稱，可以重新開放7家燃煤電廠。法國和西班牙也因能源漲價提出了類似政策。

俄羅斯作為全球最大油氣出口國之一，溫室氣體排放量位居全球第四，相較于其他工業化國家，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的腳步要慢一些。俄羅斯總統普京在發表年度國情咨文時強調，俄羅斯會直面氣候變化這一挑戰，并尋求合理且實際的減排方案。2021年7月，俄羅斯頒布了首部《關于限制溫室氣體排放》的聯邦法律，通過法律規制氣候變化與溫室氣體排放二元關系，其中首次引入了碳交易、碳抵消機制等。隨著俄《關于限制溫室氣體排放》聯邦法律的制定和實施，俄羅斯邁出了碳交易和排放監控的重要一步，應對氣候變化的行動隨之加快。但面對全球能源價格的暴漲，凸顯了國際能源轉型的長期性和復雜性，由于存在成本、技術等挑戰及政策變數，俄羅斯低碳轉型過程中將面臨諸多新型能源安全問題，其低碳進程也將有所放緩。

自1997年簽署《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的京都議定書》以來，俄羅斯氣候政策幾經變化。1997年俄政府簽署《京都議定書》，至2004年國內正式批準《京都議定書》。2009年，俄羅斯能源部通過《2030年能源戰略》。2013年，俄總統簽署了第752號法令《關于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此外，2013年俄羅斯打算到2020年將人為產生溫室氣體限制在1990年水平的75%，到2030年限制在70%。隨后2014年，俄政府通過了《關于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決議。2015年3月，俄羅斯向《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提交了新的氣候行動計劃。2015年12月，俄羅斯在聯合國氣候峰會上通過《巴黎協定》，2016年4月簽署并于2019年在其國內正式批準《巴黎協定》。2020年后，俄羅斯又進一步強化了應對氣候變化相關氣候政策與行動。2020年，俄羅斯聯邦政府批準了《2023年前第一階段適應氣候變化的國家行動計劃》。2020年初，政府發布了《長期低碳經濟發展戰略草案》和《使經濟適應不利氣候變化的國家計劃草案》。2021年7月，俄羅斯頒布了首部關于限制溫室氣體排放的聯邦法律，以法律規制氣候變化與溫室氣體排放二元關系，首次引入了碳交易、碳抵消機制。2021年11月，俄批準《俄羅斯到2050年前實現溫室氣體低排放的社會經濟發展戰略》，以限制該國溫室氣體排放。

2015年，196個國家簽署了《巴黎協定》，這是一項關于氣候變化的國際條約，其主要目標是防止全球溫度升高并減少排放到大氣中的二氧化碳量。根據《巴黎協定》的規定，歐洲議會通過了有關歐盟碳邊境稅議案，即《跨境碳監管草案》，草案指出將從2023年起向出口至歐盟的商品征收碳關稅。據此，俄羅斯作為出口歐盟天然氣的大國，將受到嚴重影響，俄出口商預計在2025年至2030年間將承擔約400億美元的歐盟碳邊境稅額。根據歐盟《跨境碳監管草案》，俄羅斯當下推出兩大應對措施：

首先，推行發展碳中性氫產業計劃，與傳統能源建立雙元能源機制。應對歐盟碳稅問題。俄羅斯若提高對歐盟的能源出口價格，以此對沖未來的稅負，那么價格提升會使俄羅斯企業丟失部分歐盟能源市場份額。為此俄羅斯主張發展氫能等新能源，并愿意在核能等領域尋求新的解決方案。但在可預見的未來，石油和天然氣仍然是俄羅斯發展的重點，這也是其維持當前減排目標的主因。根據俄羅斯政府剛剛批準的《2035年前國家石油和天然氣工業發展總體計劃草案》，該國仍然延續石油工業發展方向，并確保向現有和未來的消費者提供可靠天然氣，碳氫化合物的能源市場在未來一段時間仍存在巨大市場，發展傳統能源與碳中性氫的雙元能源機制符合俄羅斯能源市場的未來方向。

其次，與國際碳稅接軌，完善俄羅斯國內碳報告標準。為應對歐盟《跨境碳監管草案》，俄羅斯本國出現了很多支持推行碳稅的聲音，認為歐盟視“低碳經濟”為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一意孤行地征收碳關稅將影響俄羅斯本土能源企業有效應對。方法是針對從俄羅斯出口到歐亞經濟聯盟以外的商品征收自己的（俄羅斯）出口碳稅。歐盟跨境碳稅監管草案或將因出口產品在原產國為碳足跡支付過稅收而減小征收力度，或許能完全抵消歐盟碳稅。通過出口碳稅方式，2026年至2035年俄羅斯將獲得7000億盧布的收入，將所得的稅收用來補貼本土出口能源企業，以使企業改變結構、走上良性發展的道路。俄羅斯工業家和企業家聯盟表示，為了降低歐盟碳邊境稅實施后給俄企業帶來的經濟損失，應該盡快完善俄羅斯國內碳報告標準，使之與國際標準接軌，同時實施碳稅機制以降低俄羅斯產品的碳密集度。

從長遠判斷，地緣政治沖突沖擊國際能源和碳市場，勢必會推動清潔能源發展;但從近中期來看，全球低碳轉型阻力增大，煤電反彈和全球碳價下跌助推碳排放增長，將擾亂俄羅斯等國的低碳轉型節奏。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從近中期來看，全球低碳轉型阻力增大，煤電反彈和全球碳價下跌助推碳排放增長，擾亂俄羅斯等國的低碳轉型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