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遼金時期錢幣成分所見南北方政權貨幣制度

赫昕楠，孫國軍

（赤峰學院，內蒙古 赤峰 024000）

宋遼金時期，我國南北方政權采用不同的貨幣制度。隨著南北方政權的貿易往來與澶淵之盟后以北宋貨幣為主的南方政權貨幣大量涌入北方，使得南北方的貨幣制度產生聯系并互相影響。因為南北方政權貨幣制度不同，所以南北方政權發行的錢幣的金屬成分有著明顯的差異，錢幣的金屬成分反映了南北方政權貨幣制度的發展與相互聯系。筆者希望通過整理已有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的研究資料，對比南北方政權的貨幣成分差異，揭示南北方政權貨幣制度的發展及其相互聯系。

一、宋遼金時期錢幣成分數據

宋遼金時期流通錢幣的主要成分是銅、鉛和錫，已有許多學者對其成分進行了分析。由于實驗數據分散難以統一，再加上為了更大程度地避免實驗誤差帶來的影響，筆者特選取前人資料中相同錢文的錢幣成分數據。

（一）五代十國時期錢幣成分數據

五代十國時期南方政權發行錢幣情況復雜，包括唐朝遺留的貨幣與五代十國時期南方各個政權自主發行的貨幣。這一時期錢幣成分見表1，筆者主要依據《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①和《中國錢幣大辭典·魏晉南北朝隋編·唐五代十國編》②中的資料整理而成。

表1 五代十國時期錢幣成分表

（二）北宋時期錢幣成分數據

由于北宋時期錢幣數量巨大，因此對于數量較多的錢幣的成分數據只抽取三份，同時咸平元年到元符三年只抽取每位皇帝發行的一種錢幣。同一時期遼政權境內也有大量北宋錢幣，筆者一并編入表2 中，以“（遼）”加以區別。

表2 北宋時期錢幣成分表

（三）南宋時期錢幣成分數據

南宋時期的錢幣數量雖不及北宋，但也很多。此外，南宋時期錢幣成分數據的來源較北宋時期少很多。結合以上兩點，筆者盡量選取有多個來源的數據，以減小單一數據來源帶來的誤差，同時因數據量龐大，每種錢文的錢幣只抽取三組成分數據，詳見表3。

表3 南宋時期錢幣成分表

序號 名稱 Cu Pb Sn 數據來源 序號 名稱 Cu Pb Sn 數據來源SS14 慶元通寶 55.15% 37.9% 2.75% [10] SS36 淳祐元寶 59.39% 36.55% 2.59% [3]SS15 慶元通寶 56.56% 35.53% 2.51% [1] SS37 皇宋元寶 55.34% 39.84% 2.69% [3]SS16 慶元通寶 59.42% 34.62% 3.34% [3] SS38 景定元寶 53.74% 35.9% 5.20% [10]SS17 嘉泰通寶 57.27% 34.84% 5.96% [1] SS39 景定元寶 50.76% 43.29% 2.64% [1]SS18 嘉泰通寶 60.64% 35.2% 1.14% [10] SS40 景定通寶 52.80% 37.43% 5.81% [1]SS19 嘉泰通寶 53.10% 43.89% 1.63% [3] SS41 咸淳元寶 55.62% 41.2% 2.11% [10]SS20 開禧通寶 57.54% 38.8% 2.57% [10] SS42 咸淳元寶 54.04% 40.93% 2.50% [1]SS21 開禧通寶 56.68% 35.05% 2.43% [1] SS43 咸淳元寶 34.01% 60.93% 3.41% [3]SS22 開禧通寶 50.12% 45.69% 1.52% [3]

（四）遼政權錢幣成分數據

遼政權錢幣成分的數據來源比較單一，僅有《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中測定的錢幣成分數據，③而且大多為遼道宗與天祚帝在位時期發行錢幣的數據，詳見表4。

表4 遼政權錢幣成分表

（五）金政權錢幣成分數據

金政權的錢幣成分數據同樣也僅來源于《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其中僅提及正隆元寶、大定通寶、泰和重寶三種錢文的錢幣。為統計方便，僅選取四組正隆元寶的數據，其余數據均與《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收錄的數據相同，④詳見表5。

表5 金政權錢幣成分表

二、南方政權錢幣成分數據分析

公元979年北宋統一燕云十六州以南的地區，從此北宋貨幣成為燕云十六州以南唯一的合法貨幣。由于五代十國時期燕云十六州以南長期處于分裂割據的狀態，各個地區都形成了自己的貨幣傳統，因此在討論宋遼金時期南方政權錢幣之前，需要提及五代十國時期所鑄錢幣。到南宋時期南方政權的錢幣成分發生變化，故此這一時期的錢幣成分分開討論。

（一）五代十國時期錢幣成分數據分析

1.后周政權

后周政權控制著中原地區、關中地區以及今安徽省的部分地區，是五代十國時期我國中部及東部的主要政權。后周政權只存在了10年，僅有周元通寶一種法定貨幣，因此周元通寶的成分數據也是這一時期這一區域內錢幣成分的唯一數據。《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與《中國錢幣大辭典·魏晉南北朝隋編·唐五代十國編》共收錄5枚周元通寶的成分數據。數據顯示，周元通寶的銅含量最高達到72.8%，最低只為51.4%；鉛含量最高可達38.9%，最低僅為19.52%；錫含量最高可達9.68%，最低僅為4.18%。從表1的數據可知，周元通寶銅含量的平均值為63.718%。

2.北漢政權

北漢政權控制范圍只有今山西省中部與北部，僅有漢元通寶一種法定貨幣。漢元通寶的存世量并不多，《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與《中國錢幣大辭典·魏晉南北朝隋編·唐五代十國編》僅收錄2枚漢元通寶的成分數據。數據顯示，漢元通寶銅含量最高可達95.12%，最低也能達到72.9%，與周元通寶銅含量的最高值相當；鉛含量最高可達35.08%，最低僅為25.7%；錫含量很低，最高不過1%，甚至有些漢元通寶幾乎不含錫。僅從金屬成分角度看，北漢政權的漢元通寶顯然比后周政權的周元通寶更符合古代優質錢幣的標準。

3.南唐政權

南唐政權控制河南道、淮南道、江南道，是五代十國時期我國長江以南地區的主要政權。南唐政權共存在38年，發行六種錢幣，其中以唐國通寶、開元通寶與大唐通寶最為常見。《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與《中國錢幣大辭典·魏晉南北朝隋編·唐五代十國編》共收錄1枚開元通寶與4枚唐國通寶的成分數據。數據顯示，開元通寶的合金成分分別為銅59.23%、鉛31.1%、錫6.68%。唐國通寶銅含量最高66.22%，最低僅為58.2%；鉛含量最高可達31.3%，最低僅為20.47%；錫含量最高可達10.79%，最低僅為9.6%。從表1的數據可知，南唐政權發行錢幣的銅含量平均值為62.934%，這與后周政權周元通寶的銅含量基本相同。

（二）北宋錢幣成分數據分析

公元960年，北宋發行了第一款法定貨幣——宋元通寶。公元979年北宋控制了中原及南方地區，此后的147年里北宋貨幣成為中原及南方地區唯一的法定貨幣。由于北宋政權時間跨度大，各個時期的貨幣制度與貨幣流通情況不同，因此筆者按照《北宋年號錢及其版別初步研究》將北宋錢幣分為前期、中期、晚期進行分析。⑤

1.北宋前期

北宋前期，即建隆元年到至道三年。這一時期北宋逐漸控制中原及南方地區，經濟發展迅速，共發行了宋元通寶、太平通寶、淳化元寶、至道元寶四款錢幣。

這一時期的錢幣成分數據見表2中的NS1到NS12。表2中的數據顯示，這一時期的錢幣銅含量最高超過83%,最低不足55%；鉛含量最高可達34.23%，最低為10.31%；錫含量最高可達24.76%，最低僅為1.07%。根據表2中的數據算得，北宋前期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約為66.30%，這與北周政權、南唐政權發行錢幣的銅含量平均值基本一致，這也從側面證明北宋前期的錢幣制造與北周政權、南唐政權存在繼承關系。

2.北宋中期

北宋中期，即咸平元年到元符三年，共經歷103年。在這一時期北宋貨幣制度相對穩定，但由于北宋中期的錢幣發行數量明顯大于北宋前期，使北宋中期隱隱出現了通貨膨脹的跡象。⑥澶淵之盟后北宋錢幣作為歲幣被大量送往北方，這使北宋政權一度出現錢荒的情況。⑦

這一時期的錢幣成分數據見表2的NS13到NS27。表2中的數據顯示，這一時期錢幣的銅含量最高達到82.4%，最低也有52.14%；鉛含量最高可達30.05%，最低僅為8.52%；錫含量最高可達28.25%，最低僅為2.00%。根據表2中的數據算得，北宋中期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約為66.83%，與北宋前期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基本一致。這說明北宋并沒有像南北朝時期那樣通過減輕錢幣質量來調節通貨膨脹和控制錢荒，很有可能用發行鐵制錢幣的方式來分擔銅制錢幣的流通壓力以控制錢荒，同時用調節鐵制錢幣與銅制錢幣比價的方式來預防通貨膨脹。⑧

3.北宋晚期

北宋晚期，即建中元年到靖康二年。北宋貨幣制度長期存在的問題在這一時期凸顯。首先，因北宋中期大量發行鐵制錢幣引發的通貨膨脹在這一時期集中爆發。其次，為了降低通貨膨脹帶來的負面影響，北宋晚期又大量發行面值為折十的貨幣，這樣大量發行大面值貨幣不但沒有減輕通貨膨脹，相反還加劇了通貨膨脹。⑨最后，北宋晚期錢幣與前期、中期的錢幣相比，版別更多、鑄造更精良、藝術價值更高，但這背后是鑄造成本的增加。

這一時期的錢幣成分數據見表2的NS28到NS42。表2中的數據顯示，這一時期的錢幣銅含量最高達到83.5%，最低也有53.6%；鉛含量最高可達35.2%，最低僅為9%；錫含量最高只有10.5%，最低僅為3.04%。根據表2中的數據算得，北宋晚期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約為65.58%，與北宋前期、中期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基本一致，這證明北宋在面對通貨膨脹壓力時，即使給大面值的錢幣減重，⑩也仍能保證錢幣銅含量平均值高于65%。

根據以上分析可知，自建隆元年到靖康二年北宋錢幣成分相對穩定，尤其是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都在65%以上，在以重量與銅含量確定購買力的時代，錢幣成分相對穩定為北宋的貨幣信譽奠定了基礎。同時北宋貨幣大量出現在北方政權的腹地，從側面反映了北宋貨幣在當時重要的經濟地位。北宋晚期，在面對通貨膨脹寧可大量發行減重的大面值貨幣也仍能保證錢幣銅含量，很可能是為了保護北宋貨幣的經濟地位。

（三）南宋錢幣成分數據分析

南宋是公元1127年由北宋的殘余勢力建立的政權。端平元年北方地區政權更替，導致南宋周邊政治環境發生變化，因此筆者分早晚兩個時期介紹南宋錢幣成分。

1.南宋早期

南宋早期，即建炎三年?到端平元年，共105年。由于南宋失去了中原地區的大片土地，銅礦資源不足以維持北宋時期那樣大的鑄幣量，同時長期的軍事行動需要大量的錢幣作為軍餉，因此南宋早期的通貨膨脹比北宋時期更甚，南宋早期的貨幣制度較之于北宋自然也會有很大的不同。

這一時期的錢幣成分數據見表3的SS1到SS28。表3中的數據顯示，這一時期的錢幣銅含量最高達到91.53%，最低也有40.69%；鉛含量最高可達54.2%，最低僅為8.15%；錫含量最高只有11.33%，最低也僅為0.15%。根據表3中的數據算得，南宋早期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約為55.86%，這與北宋時期保持的平均值高于65%有一定差距。南宋早期錢幣大幅度降低銅含量從側面反映了當時貨幣貶值的程度，再加上南宋每年僅僅八萬緡的錢幣鑄造量，?可以看出南宋銅制錢幣已經失去了在市場流通中的地位。《中國貨幣史》中提到，南宋早期民間就已經普遍出現了镕銷官錢改鑄的現象，這一現象也是當時貨幣貶值與銅含量大幅度降低的重要原因。

2.南宋晚期

南宋晚期，即端平元年到咸淳十年，共經歷40年。由于南宋早期長期處在交戰與臨近交戰的狀態，所以南宋早期的通貨膨脹不斷加劇，貨幣也不斷貶值。到了南宋晚期，其貨幣制度已經瀕臨崩潰，“淳祐通寶當百”?等大面值貨幣大量出現；鐵制貨幣與紙質貨幣成為民間流通的主要貨幣；通貨膨脹徹底失控；民間私鑄錢幣泛濫，甚至出現了私鑄的鐵制貨幣與紙質貨幣。?

這一時期的錢幣成分數據見表3的SS29到SS43。表3中的數據顯示，這一時期的錢幣銅含量最高只有63.25%，最低僅為34.01%；鉛含量最高可達60.93%，最低也有32.2%；錫含量最高只有5.81%，最低僅為1.53%。根據表3中的數據算得，南宋晚期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約為54.37%，由此可以發現南宋晚期幾乎放棄了對錢幣發行與錢幣成色的管控。

根據以上分析可知，南宋錢幣的平均銅含量約為55.34%，且隨著時間推移南宋早期到南宋晚期錢幣的平均銅含量不斷減少。南宋錢幣銅含量大幅度減少，從側面體現出錢幣發行的目的從北宋時期的維護經濟地位和貿易地位，轉變為南宋時期勉強維持國家政治與軍事的運轉。南宋為了維持國家政治與軍事的運轉而大幅度減少錢幣銅含量的行為，大量消耗了自身的貨幣信譽，導致南方政權貨幣制度隨著南宋政權一同退出歷史舞臺。

三、北方政權錢幣成分數據分析

自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機建立遼政權，北方政權就發行了自己的錢幣。?但對于神冊元寶至今仍存在爭議，所以公元922年發行的天贊元寶被認為是已知最早的遼政權錢幣。公元1125年后，金政權繼承了遼政權的貨幣制度并加以改進，形成了自己的貨幣制度。雖然以遼政權與金政權為代表的北方政權境內主要流通的都是南方政權貨幣，但北方政權也有其自身的貨幣制度。

（一）遼政權錢幣成分數據分析

遼政權早期主要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進行商業活動，而且其境內遺留的唐朝錢幣與從南方政權流入的錢幣可以滿足貨幣流通需求，只是為了鞏固統治、拉攏民心、宣誓正統，統治者才發行了少量錢幣。遼政權雖然在燕云十六州并入后曾短暫地增加了錢幣的發行量，但錢幣依舊不是貨幣流通的主體。?直到遼政權滅亡，錢幣都沒有成為貨幣流通的主體，但這不影響形成自己的貨幣制度。也正因遼政權錢幣從未成為貨幣流通的主體，所以其貨幣僅有小平錢這一種面值。?單一面值也成為遼政權貨幣制度的顯著特征。

表4中的數據顯示，遼政權錢幣銅含量最高能達到94.39%，最低也有67.46%；鉛含量最高只有26.78%，最低僅為3.98%；錫含量最高只有6.25%，最低僅有0.25%。根據表4中的數據算得，遼政權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約為83.11%。

在表4中L16到L18的銅含量最低，且L16到L18皆為大安元寶，因此這可能與《遼史·食貨志下》中提到的遼道宗在位時期“至其末年，經費浩攘，鼓鑄仍舊，國用不給”有關。?除L16到L18外，表4中其余錢幣銅含量都在70%以上。

在《遼年號錢考釋》?中筆者將遼政權年號錢分為四期。表4中的錢幣僅有L1到L3為第三期，這一時期是遼經濟、政治最為鼎盛的時期，因此錢幣成分應是最為穩定的；L4到L25皆為第四期，這一時期遼地出現通貨膨脹，到天祚帝繼位時甚至出現了“而上下窮困，府庫無余積”?的情況。表4中，L1到L3的銅含量一直維持在75%左右，L4到L25的平均銅含量約為84.12%，這明顯與南方政權錢幣的銅含量變化規律不符。由于目前沒能找到更多的第四期之前的錢幣成分數據，因此不能確定L1到L3是否能代表第四期之前的錢幣成分數據，但可以判定遼道宗繼位之前錢幣的銅含量基本在70%以上。

（二）金政權錢幣成分分析

金政權建立初年使用繼承自遼政權的錢幣，這也促使金政權繼承了遼政權的貨幣制度。天會八年金政權在中原地區扶持的偽齊政權發行了阜昌元寶、阜昌通寶和阜昌重寶，這也為金政權貨幣制度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金政權的第一款錢幣是由金熙宗在皇統年間發行的皇統元寶，但皇統元寶并無成分數據。?在皇統元寶之后，金政權又在正隆三年由海陵王發行了正隆元寶。已發現的正隆元寶僅有小平錢一種面值，這與遼政權的一致，也從側面說明金貨幣制度的主體繼承自遼。到了大定十八年，金世宗又發行了大定通寶。已發現的大定通寶也僅有小平錢一種面值，但大定通寶采用了宋徽宗時期錢幣的字體——瘦金體，至此瘦金體成為北方政權錢幣錢文的主要字體。到了泰和四年，發行了面值為“值十”的泰和重寶，同時與鈔參行，?至此金貨幣制度基本成型。

表5中的數據顯示，金政權錢幣銅含量最高達到89.23%，最低僅為48.87%；鉛含量最高可達44.45%，最低僅為1.49%；錫含量最高達到16.13%，最低僅為4.84%。根據表5中的數據算得，金政權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約為76.39%。除去J8外，其余金政權錢幣的銅含量都達到70%以上，J1到J4的銅含量更是達到82%以上，這與遼政權錢幣銅含量的平均值83.11%非常接近，這再次印證了金貨幣制度的主體繼承自遼。

從對錢幣的成分數據分析中可以發現，以遼、金為代表的北方政權，其錢幣成分都呈現出銅含量平均值高的特點，都存在使用前代遺留貨幣和南方政權貨幣的情況。這樣的貨幣制度使得北方政權貨幣面臨的流通壓力大大減小，從而使錢幣宣誓皇權正統性、標記年號?等政治職能凸顯出來。突出的政治職能也使得象征錢幣成色與價值的銅含量與政治綁定，以致于北方政權錢幣的銅含量必須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以顯示國家的實力。遼晚期和金晚期曾出現兩次通貨膨脹，但錢幣的銅含量未曾減少。這樣的貨幣制度使遼政權與金政權的貨幣信譽得以鞏固，減小了通貨膨脹的影響，這也是北方政權通貨膨脹的影響較南方政權小的原因之一。

在金政權之后，北方政權的貨幣制度被元朝所繼承，成為中國古代貨幣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

四、南北方政權貨幣制度的關系

根據前文對錢幣成分數據的分析可以發現，南北方政權貨幣制度存在著密切的聯系。

1.通過表1與表3、表4的對比可以發現，W1與W2的成分數據與表1中其他幾組成分數據相差較大，與表4中收錄的遼政權錢幣成分數據相似。W1與W2皆為漢元通寶，是北漢政權發行的貨幣，由于北漢政權長期依附于遼政權，因此其貨幣制度與遼相似是很正常的。由于缺少唐朝滅亡后到北漢政權建立前的這段時間中原地區錢幣成分的數據，因此無法確定北漢政權與遼政權的貨幣制度在何處產生，但可以將北漢政權的貨幣制度視為北方政權貨幣制度向中原的延伸。雖然貨幣制度的來源尚不明確，但漢元通寶與遼錢幣的成分相似，且漢元通寶鑄造精良，因此遼錢幣鑄造粗糙的原因就應該與錢幣成分無關，同時也證明像巴林右旗上石匠山遼窖藏中出土的大康通寶?這樣鑄造精良的錢幣并非個例。

2.通過北漢政權的漢元通寶可知，在北方政權貨幣制度下也存在鑄造精良的錢幣。巴林右旗上石匠山遼窖藏中出土的大康通寶與遼壓勝錢牡國元寶、助國元寶的存在證明，北方政權已經掌握了與南方政權相同的錢幣鑄造技術。到金政權時期大定通寶采用了以瘦金體為代表的南方政權錢文字體，此后的北方政權錢文字體與南方政權的一致。從此北方政權錢幣進入了同時繼承北方政權貨幣制度及南方政權錢文字體和錢幣鑄造技術的新階段，并以此影響后世。

3.通過對表2到表5的對比可以發現，在公元1125年后無論北方政權還是南方政權錢幣的銅含量都出現了下降的情況。南北方政權錢幣銅含量都下降的原因顯然不可能僅僅是政權的交替。竺可楨曾在《南宋時代我國氣候之揣測》中提到，12世紀到13世紀由于太陽黑子的周期性活動，導致我國氣候變為夏季酷暑冬季嚴寒。?這樣的氣候變化導致以農耕經濟為主的古代社會出現了劇烈的經濟動蕩，為了應對經濟動蕩，錢幣的銅含量被迫降低。通過前文的分析可知，當時南方政權錢幣的含銅量迅速下調，面值迅速增大，這明顯是為了加大鑄造量、降低鑄造成本以達到持續發揮貨幣職能的目的所做出的調整。但這樣以來，南方政權錢幣的貨幣信譽就受到極大的打擊，當錢幣喪失貨幣信譽后，貨幣職能也就無法體現了。反觀北方政權貨幣制度，雖然更加強調錢幣的政治職能，但為了更好地發揮錢幣的政治職能而保證了錢幣的含銅量，進而錢幣的價值只來自自身材質的價值，以致于即便發行錢幣的政權不存在，錢幣自身的價值也不會有太大變化，貨幣信譽也會相對穩定。這也是北方政權貨幣制度能夠傳承下去的原因之一。

4.唐朝滅亡后我國形成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貨幣制度：一種是以后周、南唐、北宋和南宋貨幣制度為代表的南方政權貨幣制度。這一貨幣制度更強調錢幣的貨幣職能，由于更看重錢幣的貨幣職能，因此象征錢幣成色與價值的銅含量相對較低。另一種是以遼政權貨幣制度和北漢政權貨幣制度為代表的北方政權貨幣制度，這一貨幣制度更強調錢幣的政治職能。為更好地發揮錢幣的政治職能，北方政權將象征錢幣成色與價值的銅含量與政治綁定，這樣以來北方政權錢幣的價值來自于自身材質的價值，但這也造成北方政權錢幣難以滿足經濟發展的需要，因此北方政權境內常常出現其他政權錢幣大量流通的現象。

5.由于北方政權突出錢幣的政治職能，將錢幣的銅含量與政治綁定，使得北方政權錢幣的銅含量始終高于南方政權。但這樣的貨幣制度會提高錢幣的鑄造成本，因此，在貨幣制度形成與發展的初期，北方政權錢幣很難滿足流通需要。由于在澶淵之盟之前遼地剛剛從以物易物轉化為使用錢幣交易，因此前代政權遺留的錢幣與南方政權通過貿易流入的錢幣就可以彌補自身錢幣鑄造量的不足。但到澶淵之盟之后，由于自身經濟的發展以及同南方政權進行貿易的需要，遼政權自身錢幣鑄造量的不足日益顯現。由于自身錢幣鑄造量不足以體現貨幣職能，所以需要有其他政權的錢幣代替自身錢幣體現貨幣職能，這一情況在北方政權貨幣制度形成之初的遼金時期都很明顯。而在這一時期能夠同時體現兩個政權所需貨幣職能的只有南方政權錢幣，因此北方政權貨幣制度是在南方政權錢幣的推動與保護下形成的貨幣制度。

注 釋：

①③④周衛榮.中國古代錢幣合金成分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4.

②?《中國錢幣大辭典》編纂委員會.中國錢幣大辭典·魏晉南北朝隋編·唐五代十國編[M].北京:中華書局.2003.

⑤⑥楊福瑞.北宋年號錢及其版別初步研究[J].北方金融,2021(05).

⑦⑧⑨⑩?彭信威.中國貨幣史(上)[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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