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江寧
“愛人是和你溫柔相處的那個人,愛人是和你一起追逐夢想的人,愛人是和你努力過著他所想象的生活的人。”在鐘曉波和劉海沙結婚十周年那天,劉海沙在朋友圈發了這段文字。
鐘曉波如今是溫州廊橋學會會長,他和劉海沙相識于家鄉溫州泰順廊橋,癡迷于廊橋。夫妻倆幾乎把全部業余時間都用在廊橋保護及廊橋文化傳承和推廣上,廊橋已經成為他們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
畢業于西南民族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的鐘曉波,畢業后就職于國有通信運營商,所學專業、工作都與廊橋無關。老家在泰順大安的他,小時候常在三魁薛宅橋邊玩耍,初中每天上下學都會經過一座被當地人稱為柴橋的廊橋。那時鐘曉波不懂它的價值,只覺得它很漂亮。童年的記憶里處處都有廊橋的美麗影子。
2000年秋季的一天,鐘曉波童年里的記憶被一本雜志的封面激活了。一個同學捧著一本《中國國家地理》(時名《地理知識》)找到他,指著封面上的泰順廊橋問他:“你們家鄉有這么美麗的廊橋,你竟然都沒說起過?”
那一刻,鐘曉波因為對家鄉瑰寶的無知感到羞愧,同時對雜志上美麗的廊橋和所描述的價值深感驕傲和自豪。他萌生了一個想法:要為家鄉的廊橋保護、傳承、宣傳盡一份力,把家鄉的廊橋展示給世界,讓外面的人了解中國廊橋。
2000年9月,鐘曉波建立了集鄉土文化和旅游咨詢信息為一體的公益性網站——中國廊橋網。網站開通以后,得到全國各地網友的熱烈響應。直到今天,網站依然為福建、浙江兩省的屏南、壽寧、周寧、政和、泰順、慶元、景寧七縣二十二座木拱廊橋聯合申報世界文化遺產貢獻著力量。
大學畢業后,劉海沙從溫州回到泰順報社上班,主持“愛我廊橋”的廊橋文化欄目。正好杭州、上海高校辦了泰順廊橋圖片展,聽說反響很大,劉海沙興沖沖地跑去采訪,見了面才知道,巡回展的組織者就是鐘曉波,居然只比自己大一歲。她心里泛起一絲漣漪:他才大學畢業,憑著一股初生牛犢的闖勁,怎么就把事辦得這么漂亮?
劉海沙跟鐘曉波認識后,加入尋訪廊橋的小分隊。年輕人精力充沛,幾個人進入山村,跋山涉水,探訪廊橋。在尋訪旅途中,劉海沙和鐘曉波情愫暗生,擦出了愛的火花。
泰順筱村的文重橋下,鐘曉波和劉海沙撿拾溪石,比賽打水漂。不知什么時候,同行的另一位導游為他們拍下了合影。旁人一眼看出了兩個年輕人心中的秘密,那里正有一座隱約的廊橋在悄悄架起。
時隔一個多月,兩人再次作為導游在文重橋上會合。當時山區降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劉海沙和鐘曉波一起把腳印留在了橋邊的白雪上。
在和鐘曉波的接觸中,劉海沙漸漸被同化成了“橋癡”。2003年,他們共同參與了三條橋保衛戰。三條橋是泰順現存年代最久遠的一座廊橋。當年年初,羅陽鎮洲嶺長坑村有人要在三條橋上游約500米處建造水庫用于發電。水電站一旦建成,上游大壩一攔,下游的三條橋將成為無水廊橋。最先站出來捍衛三條橋的是當地村民,三條橋周邊十三個村聯名蓋章,按指印按滿了六頁紙。鐘曉波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在中國廊橋網發文,與一批愛橋人士奔走呼吁,福建、上海、北京等地的網友紛紛加入其中,劉海沙也在媒體上秉筆直言。水電站最終讓步,留住了一部分水流。
在鐘曉波看來,廊橋保護工作仍面臨許多問題,比如城鎮的發展、旅游開發、溪流的整治和廊橋本身及周邊環境遭受的破壞,以及廊橋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和立法保護等,總而言之,還需依靠政府和全社會的參與,共同打響這場全民廊橋保衛戰。由鐘曉波聯合各界人士合力推動的中國首個廊橋保護專項立法——《溫州市泰順廊橋保護條例》于2021年8月1日起實施。
該項條例既護“橋”,也護“藝”,首次把對廊橋附屬物及周邊環境的保護寫進法規,并明確了各級政府部門的職責。廊橋立法還有一層深意。2012年,包括泰順縣溪東橋、北澗橋、三條橋、文興橋四座廊橋在內的閩浙兩省七縣二十二座“閩浙木拱廊橋”被列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而有相關專項立法是正式申報的必要條件之一。
2005年1月,因橋結緣的鐘曉波和劉海沙步入婚姻殿堂。在廊橋邊,他們拍了婚紗照,劉海沙沒有化妝,鐘曉波也沒有吹頭發,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純粹,就像他們對廊橋的愛一樣。

鐘曉波(左二)在簽約儀式上
薛宅橋橫跨在泰順三魁鎮薛宅村錦溪河上,是一座氣宇非凡的木拱廊橋,始建于1512年,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016年9月15日,臺風“莫蘭蒂”給泰順縣帶來強降雨,三座國寶級廊橋先后被洪水沖毀。當天,鐘曉波帶著已有六個多月身孕的劉海沙前往三座廊橋的現場,除了記錄,更是幫忙聯系各界積極搶救,并發起募捐。短短時間內,就收到各地210萬元的援助資金。
在三座廊橋被沖垮的一個小時內,泰順縣文保部門在官微發出緊急通告,請求群眾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盡力幫助回收廊橋木構件。短短兩周,三座被沖垮的廊橋九成以上的木構件奇跡般被尋回。這讓三座“國寶”有了重新立起來的希望。當外界驚嘆不已時,鐘曉波卻說:“一百六十年前,薛宅橋也被沖了一次,村民們一路追到福建省福安縣,用肩膀扛、雙手抬,走了三天三夜才把那些梁木運回來。這次,我們當然也得找回來。”
2021年3月,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和國際文物保護修復研究中心聯合組織《全球文化遺產恢復和重建案例研究》線上發布會,泰順廊橋——文興橋、文重橋、薛宅橋的災后修復工程案例因凸顯了歷史文化遺產的普世價值,成為唯一入選的中國案例。
現在,鐘曉波的人生跟廊橋緊密聯系在一起,業余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廊橋保護上。廊橋學會的日常工作瑣碎繁雜,他每天要編輯四五篇與廊橋有關的文稿推送到公眾號,策劃廊橋相關的文化活動,還包括一項“廊橋出海”的計劃。他的夢想是希望廊橋能夠走出中國,走向世界,成功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劉海沙是廊橋學會的秘書長,不領工資。這些年,她通過中國廊橋網的對接,聯合了很多企業家,持續做公益事業,定向對貧困學子、留守兒童進行幫扶。
2021年11月20日,在溫州肯恩大學辦學十周年慶祝活動上舉行了“廊橋出海——肯恩雙子橋”項目簽約儀式。溫州肯恩大學和美國肯恩大學校園內將各建一座廊橋形成“肯恩雙子橋”。鐘曉波作為“廊橋出海”公益行動發起人之一,欣喜地透露,“中歐之橋·希臘”“中歐之橋·比利時”“中歐之橋·意大利”等建橋行動也在推進。從藏在深山人未識,到漂洋過海亮相世界舞臺,鐘曉波夫婦幾乎參與和見證了泰順廊橋邁出的每一步。
2022年1月,在結婚十七周年之際,劉海沙和鐘曉波重游了文重橋,那是他們的愛情橋。現在,他們的孩子已經十多歲,取名為“鐘橋”。每到周末,孩子就跟著爸媽一起去賞橋拍照。在他們眼里,廊橋是看不膩的,每一天的廊橋都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