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聞


站在朱智偉作品的前面,你不會成為一個女權主義者,但可能成為一個女性主義者。
女性藝術家面對自己的性別,往往采取兩種態度:要么以強化女性身份作為一種認證和加分,要么刻意回避從而希望突出其作品。但無論刻意強調還是刻意回避,都不應當是一個藝術家和藝術研究者所應該持有的態度。對女性藝術的觀察,既應該建立在尊重女性精神特質的基礎上,同時,更應該放在超性別的藝術規律的評判體系中。在藝術規律面前毫無借口:性別無差異,水平有高下。
朱智偉的藝術是沒有借口的。她的作品如同她個人的言談舉止一樣,非常本質和自然,沒有絲毫的矯飾、造作和炫耀。她的藝術求學脈絡幾乎是寫實主義教學體系非常典型甚至經典的一個樣本:中學在中國美術學院附中讀書,本科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后作為訪問學者留學俄羅斯列賓美術學院。過于完善和歷史悠久的造型藝術教學體系在培訓出良好造型能力和基本功的同時,往往也會形成一種新的束縛。而朱智偉面臨的最大困難和挑戰就是——用怎樣的姿態去面對、處理、利用體系帶給她的深厚資源,同時又形成鮮明的個人語言。
我一直認為,所謂藝術中的“寫實”這個詞從嚴格意義而言是不存在的。藝術的“真實”和“現實”更取決于藝術家內心和觀念上想要追求和達到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真實”。在這種意義上,所有的“真實”都是差異和多元的,只要是忠誠于藝術家內心和他所處時代的,那就是成立的。
朱智偉正是這樣一個忠于內心的藝術家。她的雕塑造型基于具象的人體,尤其以女性人物為主,并不沉迷于對表象細節的描摹,而是具有一種對造型完整認識之后的高度概括。看似簡練隨意的線條體現出對于人體重心的掂量,對比例構圖和抽象構成的敏銳捕捉。正如美國藝術學者羅伯特·貝弗利·黑爾講解古典大師作品時所說,達到了解剖結構與抽象體塊結構的高度統一。
朱智偉選擇“女性人體”雕塑,并非出于博弈、抗爭的心理,只是尊重女性天然特質,舒展本身性靈,發現肯定女性作為主體的價值。她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往往造型頎長,比例的設計使她的人體產生優美和挺拔的美感,四肢和體塊的轉折具有強烈的構成主義的美學。她創造了一種屬于自己的女性造型方式,具有動勢和能量。她沒有從女性面部的表情、皮膚的色彩入手,卻選擇了更加動人的身體姿態和肢體語言。這種語言更接近人類作為動物的本能,不但不會說謊,反而更加本質。無論是她早年作品中雙手掩面前行的女子,還是近期作品中長著德國牧羊犬耳朵抱膝蜷于蛋殼內的女子,她們的肢體語言傳達出女性的優雅、猶疑、困惑、堅定和夢想。
朱智偉作品中女性人體的姿態反射出她個人內心一部豐富的戲劇史,這部戲劇史包含著一個女性從青春到成長、從青澀到成熟的歷程。這些女性的雕塑和繪畫中,我們可以看到朱智偉豐富的內心:既有一朵花開帶來的歡悅,也有情感或傷痛帶來的印記;既有歲月流逝的波瀾不驚,也有初生嬰兒帶來的驚喜……純粹凝練的語言表達了深邃涌動的生命力。

朱智偉:南京藝術學院雕塑系主任、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雕塑協會理事、江蘇美協雕塑藝委會副主任、江蘇省雕塑家協會理事,舉辦過“自在”“帶你走進藝術的內心”等多場藝術展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