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紅梅 幸晨欣
摘 要:互聯網技術的蓬勃發展在帶來流量狂歡的同時,各種網絡文化也隨之產生。“媛文化”作為一種新興的網絡流行文化正以魅惑性的形象呈現、蠱惑性的傳播復現、迷惑性的行為表現三種現實樣態在網絡空間中擴散。資本增殖本性生發的控制力、網絡文化與用戶的推動力、“媛文化”自身的營銷力、“媛文化”圈層的反哺力正是“媛文化”危害力的力量源泉。因此,流量時代加強對“媛文化”的思想引導,需要以政府的有力調控規范一味逐利的資本邏輯,以主流意識形態有效引領社會思想文化領域,以高度的文化自覺凈化魚龍混雜的網絡空間,進而加強網絡文明建設,營造清朗的網絡環境。
關鍵詞:流量時代;“媛文化”;網絡文化;主流意識形態
中圖分類號:G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22)07-0105-07
流量是互聯網的基本元素,人們進入互聯網不僅需要設備還需要流量。在市場經濟和互聯網行業日益繁榮的時代,流量不僅是網絡關注度的數字化呈現,也是經濟主體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足的利器。資本在競相爭奪流量的過程中打造了流量狂歡,而這場狂歡制造了網絡文化的繁榮景象。“媛文化”就是網絡流行文化的其中之一,其低俗化、娛樂化、商業化的內容正侵蝕著人們的理性與道德。為了消解“媛文化”的危害,就必須在認清其現實樣態和分析其形成機理的基礎上探索加強“媛文化”思想引導的路徑。
一、流量時代“媛文化”的含義及構成
“媛文化”在流量時代的溫床中滋生,作為一種新興的網絡流行文化在網絡空間中活躍和發展,“媛文化”所具有的特殊含義和構成使其有別于其他網絡文化。
(一)“媛文化”的含義
“媛文化”的核心字即是“媛”。“媛”字經過千年的流變,其含義已經發生了變化。“媛”字最初見于《詩經》:“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此時的“媛”是對女子的美稱,意為美貌的女子。“媛”字也指女官名,如曹植在《與楊德祖書》中稱:“蓋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論起淑媛”,淑媛便是三國魏文帝所設置的后宮女官名。到了民國時期,“媛”字經常組為“名媛”一詞,此時“名媛”則意為才貌雙全、出身富貴的女性,如陸小曼、林徽因等人[1]。而現如今,人們用“媛”字制造出許多網絡新詞,不少女性網紅被貼上“某媛”的標簽。“媛”字被廣泛使用在各種女性身上,其詞義褒貶不一,這也反映出現代女性千人千面的特點。
至今為止,學術界對“媛文化”還沒有明確定義,本文根據“媛文化”的具體表現以及“媛文化”與其他網絡因素的關系對“媛文化”一詞進行概念解析:“媛文化”是互聯網技術和市場經濟催生出的一種文化現象,即部分活躍于網絡空間的女性青年通過各種網絡平臺,以展示光鮮外表和精致生活的方式吸引廣大網民圍觀,并最終通過推銷實體或虛擬商品實現流量變現,具有魅惑性、蠱惑性、迷惑性甚至低俗性、虛偽性等特征。目前,“媛文化”的具體類型仍在不斷發展和豐富。如“佛媛”“病媛”“幼兒媛”“支教媛”“外賣媛”等,雖然傳播的具體內容各不相同,但可將其統稱為“媛文化”。
(二)“媛文化”的構成
“媛文化”并不是人類社會形成之初就存在的,而是人類文明日益復雜化的產物,是在其他文化的基礎上演變發展而成的復合型概念。“媛文化”的構成可拆解為三個層次,其中核心層包括了消費文化和女性文化,中間層包括媒介文化,淺表層包括物質文化和行為文化,三個層次之間相互作用、聯系緊密。
消費文化和女性文化構成了“媛文化”的內核,是“媛文化”的產生基礎和精神支柱。其中消費文化決定了“媛文化”的內在邏輯,消費文化一方面反映的是人類生活普遍的商品化現象,另一方面反映的是“商業不再只是經濟活動,還是文化活動、社會活動”,即商品文化化[2]。“媛文化”是消費文化的一種特殊編碼,而消費文化則是解碼“媛文化”的關鍵要素。從消費文化的視角來看,“媛文化”既是一種文化活動,也是一種商業活動。文化活動的屬性為商業活動的屬性做嫁衣,而商業活動屬性推動文化活動屬性不斷發展。女性文化指向的是“媛文化”的主導群體即網絡中的女性。一方面,女性文化促成了“媛文化”的發生,“媛文化”在女性文化的空間中積蓄發展動力,女性文化的不斷壯大正在推翻“迄今為止的文化是男性本位的文化”[3]的論斷。另一方面,“媛文化”的興起是女性文化在互聯網時代的一種特殊表現。長期以來女性處于被男性審視的客體地位,“媛文化”反映的是女性想要與男性平等參與網絡實踐活動權利的欲望以及女性發揮積極性和創造性的體現。
媒介文化構成了“媛文化”的中間層,是溝通“媛文化”的核心層與淺表層的中介。媒介是文化傳播的載體,在媒介技術不斷進步的過程中媒介也形成了自身的文化體系。媒介文化是指“人們運用傳媒技術在特定社會環境下進行文化產品的生產、流通和消費的活動和過程”[4]。“媛文化”與媒介文化的關系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媒介文化是“媛文化”傳播和衍生的必要條件。媒介文化雖然不為“媛文化”提供原初動力,但卻能為“媛文化”提供傳播動力,并為“媛文化”成為流行文化提供可能。“媛文化”搭乘媒介文化的快車在網絡空間中迅速制造熱度。另一方面,“媛文化”體現了媒介文化的異化趨勢。“媛文化”的傳播運用了媒介技術,但同時“媛文化”不僅僅把網絡技術創造的平臺當作媒介,也把人當作媒介。網絡用戶信息被媒介所掌控和利用,甚至網絡用戶也變成了媒介,人與媒介的關系發生了主體與工具的角色顛倒,人的媒介化便是媒介的異化,媒介的異化則導致了媒介文化的異化。
物質文化和行為文化構成了“媛文化”的淺表層,是“媛文化”核心層的消費文化和女性文化通過中間層的媒介文化實現可視化的產物,是非一般意義的物質文化和行為文化。物質文化主要表現在“媛文化”所呈現的內容當中,比如人物的服飾、妝容、布置的場景等,這些打造人物形象、敘述故事所需要的物質元素所構成的特殊文化就是“媛文化”的物質文化。行為文化主要表現在“媛文化”的主體之間以及“媛文化”的主體與受眾之間的交往互動之中。“媛文化”實質上是一種表演行為,表演者為了獲取物質利益需要打造某種儀式來增強表演內容的記憶點,而這種記憶點也成為“媛文化”主體之間進行模仿的基礎。同時,“媛文化”的主體和受眾之間也因主體打造的記憶點形成了物質性或者精神性的交往關系。“媛文化”主體之間的儀式模仿和“媛文化”主體與受眾之間的交往互動便構成了“媛文化”中的行為文化。
二、流量時代“媛文化”的現實樣態
“流量為王”的時代孕育了紛繁復雜的網絡文化,而這些網絡文化又需要竭力吸引流量才能夠在網絡空間繼續生存和發展。“媛文化”在與其他網絡文化爭奪流量的過程中表現出魅惑性的形象呈現、蠱惑性的傳播復現、迷惑性的行為表現三種基本樣態。
(一)魅惑性的形象呈現
“媛文化”魅惑性的形象刺激著人們的感官,引發了一股非理性的思想浪潮,在人們的腦海里植入膚淺的審美觀。“媛文化”的魅惑性形象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外貌的媚俗與人設的脫俗。“媛文化”最鮮明的特征就是用女性美貌的形象吸引公眾注意,“媛文化”的創作者以精致的形象管理和特定的人設來打造“吸睛”的內容。一方面,“媛文化”的創作者需要根據自己的角色設定來選擇合適的妝容和服飾。例如,“佛媛”的角色設定是虔誠的佛教信徒,她們往往身著中式旗袍或者袈裟吊帶、妝容素凈淡雅;“病媛”的角色設定是患病但意志堅強的柔弱女子,她們往往身著病號服、面無血色。另一方面,“媛文化”的穿著還需要借助影像工具。例如,拍照設備、修圖軟件等,輔助形象和氛圍的營造。雖然她們塑造的形象看似都積極正面,但細看圖像內容,無一不是穿著輕浮暴露、販賣美色的媚俗女性。外貌的媚俗是為了沖擊人們的感官,而人設的脫俗是為了撩弄人們的情感,外貌和人設的呈現特點在本質上都是“媛文化”的非理性展現。
二是個性的張揚與逐利的隱蔽。隨著經濟的發展、技術的進步,人們的社交圈子慢慢擴大,彰顯個性日益成為個人發展的現實需要。“媛文化”利用白、美、瘦的女性身材和新、奇、特的生活故事,防止在浩瀚無邊的互聯網中被其他網絡流行文化所淹沒。個性的張揚不僅是“媛文化”主體實現“眼球效應”的需要,而且也是“媛文化”受眾的需要。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被程序性和習慣性的情節所填充,人們內心希望擺脫平庸化、平淡化的生活狀態,從而把這份希望寄托在許多公眾人物身上。“媛文化”迎合了大眾的個性化需要,把個性化當作一種營銷策略,而個性化策略的背后是利益的謀劃。“媛文化”擅長利用張揚的個性贏得受眾的精神滿足,再進一步讓受眾愿意為了精神滿足而付出金錢和情感的代價。“媛文化”個性的張揚掩蓋了其追逐利益的野心。
(二)蠱惑性的傳播復現
“媛文化”在網絡空間野蠻生長“得益于”網絡媒介的發展。“媛文化”依賴于網絡媒介,也因網絡媒介對“媛文化”的決定性影響和網絡媒介對生活方式的深刻影響而呈現出可復制性高的特點。因此,“媛文化”的蠱惑性傳播復現主要體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一是對網絡媒介的依賴性。迄今為止,媒介形態按照時間順序可以劃分為口語媒介、印刷媒介、電子媒介和數字媒介。在口語媒介時期,基本沒有具體的傳播媒介產生,因此文化受口語媒介的影響較小,文化較為純粹真實。在印刷媒介時期,報刊成為精英文化與通俗文化的傳播載體,使文化得以在更加廣闊的范圍內傳播,此時媒介對文化發展已經產生一定的影響。在電子媒介時期,電報、電影、電視使得通俗文化站在歷史舞臺中央,而精英文化逐漸走向邊緣[5]。在現如今的數字媒介時期,媒介形態豐富多元,不同性質的文化都能得到廣泛傳播,數字媒介已經滲透進人們的生活,極大地拓寬了文化的傳播空間,同時也打破了文化主體和客體的二元對立。推動“媛文化”產生并得以傳播的幫手就是網絡媒介,“媛文化”通過網絡媒介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傳播限制,網絡媒介就是“媛文化”的存在方式和發展途徑。
二是在女性青年群體中的可復制性。“媛文化”的主體僅限于女性青年群體,但“媛文化”在這個群體中表現出較強的可復制性。“媛文化”這個話題最早由“上海名媛拼單群”掀起熱度,隨后“佛媛”“病媛”“外賣媛”“幼兒媛”相繼出現,當前,各類“媛文化”的復制仍在繼續。本雅明認為,由于技術力量的發展,依靠技術大量地、迅速地復制藝術作品的可能性和限制性空前地增長[6]。“媛文化”雖然也依靠媒介技術得以存在和發展,但也因媒介技術導致了其高重復率。媒介技術在為“媛文化”打造高效率生產的同時也給“媛文化”打下了格式化和快餐化的烙印。
(三)迷惑性的行為表現
“媛文化”在市場經濟日益發達的今天不可避免地具有文化性和商業性的雙重屬性,內含著復雜的關系。正因如此,“媛文化”的行為具有迷惑性特征。
一是“媛文化”表現出休閑與勞動邊界的模糊性特點。在馬克思的勞動觀中,勞動是指人類的物質資料生產活動,勞動是人的類本質,也是創造財富的源泉。休閑在馬克思主義著作中體現為“自由時間”,指的是“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以外的可供個人隨意支配的閑暇時間,是勞動者生活時間的一部分”[7]。在馬克思的觀念中,休閑與勞動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但兩者又相互影響,辯證統一地存在于實現人類解放和自由全面發展的過程之中[8]。但是在“媛文化”中,休閑與勞動的界限不再明顯,“媛文化”的實踐既可以是休閑也可以是勞動。一方面,“媛文化”向公眾呈現的內容是其主體的生活碎片,“媛文化”實踐對于其受眾來說是“媛文化”主體曬日常、曬美照的娛樂行為,“媛文化”所展示的內容對于其忠實“粉絲”來說是一種理想生活的記錄。就這個角度而言,“媛文化”是一種休閑活動。另一方面,“媛文化”的實踐對于其主體來說是一份能夠獲得勞動報酬的工作,她們以相應的時間、精力、曝光度等作為成本,換取流量和現金。從這個角度而言,“媛文化”的實踐既是商業活動,也是一種數字勞動。
二是“媛文化”表現出消費與被消費的無意識性特點。在當今市場經濟環境中,“媛文化”不僅具有文化屬性,還具有商業屬性。“媛文化”也逐漸融入到商品經濟的生產、流通、消費過程中,且其中包含了復雜的消費與被消費關系。在最表層的關系中,“媛文化”將流量變現時,生產者是“媛文化”的創造主體,消費者是為“媛文化”的存在和發展“埋單”的網民,但這個交易過程不同于傳統的商品交易。一方面,整個交易過程是在網絡媒介創造的擬態環境下進行的;另一方面,“媛文化”直接生產出來的產品并不是實物,而是受眾空虛心靈的填充物。因此,“媛文化”受眾成為消費者而不自知。在更深層的關系中,“媛文化”主體和“媛文化”受眾被資本所利用,成為資本的消耗品。一方面,“媛文化”的主體在本質上是“媛文化”的生產資料,資本使“媛文化”中的女性身體變成商品,女性喪失了其主體地位;另一方面,在整個“媛文化”的營利過程中,真正決定消費過程的不是受眾的需求,而是“媛文化”背后操控者賺錢的需求,因此“媛文化”的受眾在不知不覺中從消費者變為任資本宰割的“韭菜”,“媛文化”的受眾在擬態環境中逐漸被數字化、符號化[9]。
三、流量時代“媛文化”的形成機理
“媛文化”成為一種網絡流行文化并不是偶然的隨機事件,而是資本增殖本性生發的控制力、網絡技術與用戶的推動力、“媛文化”自身的營銷力、“媛文化”圈層化的反哺力共同作用下的必然事件。流量時代“媛文化”的形成機理如圖1所示。
(一)資本增殖本性生發的控制力
資本是能夠帶來剩余價值的價值,增殖是價值的本性。資本增殖本性生發的控制力是“媛文化”形成的根源,雖然資本并不是“媛文化”的直接生產者,但資本邏輯卻決定了“媛文化”的整個形成過程。
資本的控制力在“媛文化”中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人的控制,二是對媒介的控制。一方面,資本利用女性的主體意識缺失,將女性的身體當作資本,并且將其身體塑造成消費的對象。在“媛文化”中,女性的身體處于薩特“本體論三維度”中的第二維度即“身體被他人所利用和認識”[10],資本通過“媛文化”刺激人們的消費欲望,并且塑造畸形的審美觀和價值觀,完成經濟生產和意識形態的傳播。同時,“媛文化”實際上是一種注意力經濟,資本使網民沉溺在新媒體技術打造的虛擬環境之中,不僅掌控著網民的隱私數據,而且消磨著網民的主體性和個性,掠奪了網民對生命時間的支配權。另一方面,資本對媒介具有絕對控制權。媒介技術的產生和進步離不開資本的物質支持,而資本的增殖目的需要靠技術這種“第一生產力”來實現,資本促進媒介技術的創新,而新的媒介技術的產生就意味著資本能夠獲得更大的增殖空間。同時,資本可以決定媒介對傳播內容的選擇傾向,“媛文化”擁有創收的能力,資本自然愿意將“媛文化”捧紅,資本家在經濟理性的支配下,不會花費道德理性去辨別傳播內容在道德層面宣揚的是善還是惡,只會考慮傳播內容在經濟層面制造的利潤是大還是小。
(二)網絡媒介與用戶的推動力
網絡媒介與網絡用戶是“媛文化”的直接推動力,為“媛文化”的形成與傳播提供了理性與感性雙重動力。其中,網絡媒介是“媛文化”理性動力的來源。一方面,網絡媒介通過改變社會互動方式促成“媛文化”的生成。網絡媒介改變了傳統媒介單向度的傳播方式,呈現出去中心化、雙向性、快捷性的特點,這一新的傳播方式“給了女性自我形象展示和話語表達的新空間,賦予了女性文化塑造的新可能”[11]。“媛文化”抓住了新媒體技術發展的契機,從而得到了網絡媒介的極大助力。另一方面,網絡媒介通過制造“信息繭房”增強“媛文化”的受眾粘性。美國學者桑斯坦認為在信息傳播過程中,人們只注意自己偏愛的、令自己愉悅的信息,而將自己桎梏于像蠶繭一般的“繭房”中[12]。網絡媒介使用大數據技術捕捉用戶的興趣愛好,并且根據這些數據向用戶推薦同質類的信息,麻痹用戶娛樂至死的神經。而經常瀏覽“媛文化”內容的用戶則會被限制在“媛文化”的繭房內,長此以往,用戶能接觸的信息面越來越小,喪失了對信息正誤的理智判斷[13]。
“媛文化”的傳播不僅要依靠網絡媒介的工具理性力量,還需要非理性的力量,即感性推動力,如主觀情感、欲望等。感性推動力的來源是人而不是機器。網絡用戶推動“媛文化”傳播有兩種路徑,一是利用“媛文化”受眾的數量增長實現傳播,這種路徑的第一步是通過網絡平臺發布內容,第二步是吸引關注者并想辦法使其變成忠實關注者,形成“粉絲”效應,第三步是利用關注者的社會關系找到更多潛在關注者以擴大影響力并吸引更多的流量。二是靠“媛文化”主體的數量增長實現傳播,即吸引更多女性成為“媛文化”的創作主體。
(三)“媛文化”自身的營銷力
“媛文化”在資本邏輯的控制以及網絡媒介與用戶的推動下順利出場,在運行過程中產生的營銷力是“媛文化”持續發展的不竭動力。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中提出擬劇理論,他將社會中的人看作演員,把社會當作舞臺,把社會互動比作表演。因此,人們的生活可以像表演一樣分為兩個區域,一個是前臺,一個是后臺。前臺的形象是預先設計和利用符號后的精致呈現,而后臺的形象并不容易被他人所知,因而會與前臺展現的形象存在較大差別[14]。“媛文化”自身的運行主要分為三個環節,首先是包裝環節,其次是傳播環節,最后是交易環節,其中包裝環節即前臺,交易環節即后臺。
一是“媛文化”在包裝環節需要進行印象管理,其中包括話題的選擇和故事的編寫以及根據主題營造場景、打造人物形象,這個環節的主要作用就是制造熱點和賣點。二是“媛文化”在傳播環節不僅需要通過網絡媒介呈現自我形象,還需要與受眾進行表演式互動,與受眾建立起情感聯系,以此為基礎制造特殊的網絡文化圈,這個環節的主要目的是尋找顧客、拓寬市場。三是不知不覺中“媛文化”在前兩個環節已經完成了商品的推廣和代言,但是流量變現還需要在第三個環節即交易環節中完成。“媛文化”的交易環節屬于表演后臺,雖然隱蔽,但卻真實存在。如“佛媛”在社交媒體發布抄佛經或拜佛的日常,往往會有粉絲私信“佛媛”博主購買服飾;“支教媛”在社交媒體上發布支教日常,往往會有“粉絲”向“支教媛”博主詢問支教機構或購買志愿者證書。交易環節的結束并不代表“媛文化”傳播的結束,交易環節積累的資金又為打造“媛文化”的下一場表演提供物質支持。
(四)“媛文化”圈層化的反哺力
隨著“媛文化”的影響力擴大,“媛文化”逐漸圈層化,“媛文化”圈層給予資本以物質反哺和精神反哺。圈層效應是最早由德國農業經濟學家馮·杜能提出的經濟學理論,指的是城市在區域經濟發展中起主導作用,城市對區域經濟的促進作用與空間距離成反比,區域經濟的發展應以城市為中心,以圈層狀的空間分布為特點逐步向外發展。“媛文化”的圈層化逐漸成為普遍現象。“媛文化”圈層的形成是資本、媒介技術、用戶心理以及“媛文化”自身吸引力共同作用的結果。
“媛文化”圈層化標志著“媛文化”忠實關注者的群體在擴大,越來越多的人在原初以“媛文化”為中心的小交際圈內找到具有相似興趣愛好的伙伴、收獲認同感和歸屬感,“媛文化”圈層的外圍不斷擴大。一方面,“媛文化”圈層給予資本以物質反哺。“媛文化”從供給側實現生產力的發展,這意味著“媛文化”消費者數量的增加、市場的擴大和收益的增加。另一方面,“媛文化”圈層給予資本以精神反哺。“媛文化”通過洞悉網絡環境、掌握人們的思想動態不斷“更新升級”,這意味著“媛文化”的感染力越來越強,越來越多的人陷入“媛文化”的精神陷阱而無法自拔,主流意識形態的話語空間被侵占。因此,“媛文化”圈層化為新一輪的資本增殖提供了剝削對象、資金、出賣的精神商品和有利于交易的話語空間。
四、流量時代加強對“媛文化”思想引導的路徑措施
流量時代造就了網絡文化的空前繁榮,同時也助長了“媛文化”以及類似于“媛文化”的不良網絡文化興起的不正之風。因此,遏制不良網絡文化的生長、營造清朗的網絡環境,必須進一步加強政府的調控力、主流意識形態的引領力和網絡空間的自凈力。
(一)以政府的有力調控打破一味逐利的資本邏輯
“媛文化”的幕后推手是具有逐利性、增殖性的資本,資本邏輯決定了“媛文化”的形成和發展方向。在文化與經濟聯系越來越緊密的今天,要保護文化的純粹性和先進性就必須實施強有力的政府調控,為資本設置“紅綠燈”。
一方面,政府要加強對資本的監管,為資本的野蠻生長設置“紅燈”。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而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必須防止資本的罪惡掠奪。政府要在認清資本在文化領域中的特性和發展規律的基礎上,用法律條文和道德底線規制資本邏輯,嚴厲打擊不良文化生產行徑,加強對文化產品的審批、遏制不良文化的傳播,阻止資本自發性地流向不良文化領域,從經濟根源上遏制“媛文化”的不良發展態勢。另一方面,政府要加強對資本的引導,為資本和文化的良性互動設置“綠燈”。資本的力量若能得到正確引導將會對“媛文化”的良性發展和營造清朗文明的網絡環境起到推動作用。政府可以引導資本支持先進文化發展,為資本順利融入先進文化發展領域設置“綠燈”,促使資本為培養優秀的文化創造者、生產優秀文化產品提供資金,利用資本控制流量的優勢推動中國傳統文化和中國特色文化對“媛文化”以及其他網絡文化進行積極改造,從而創造新的文化力量助力網絡文明和網絡空間的建設。
(二)以主流意識形態有效引領社會思想文化發展
互聯網技術的提升拓展了思想文化的交流空間,也給不良網絡文化提供了生長空間;互聯網技術的革新改變了思想文化的交流方式,也加快了不良網絡文化傳播的速度。為了維護思想文化領域的和諧與穩定,必須加強主流意識形態的價值引領力,從思想根源上遏制“媛文化”的不良發展態勢。
一方面,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喚醒網絡用戶的主體性意識。“媛文化”的形成是女性主體性意識缺失的結果,女性雖是“媛文化”的創作者,但是她們的價值觀被資本所操控,“媛文化”體現出的奢靡之風、媚俗之風及拜金之風都是為了迎合資本的興趣取向。因此,必須宣傳社會主義先進性別文化,鼓勵女性自信自強、自尊自愛,自覺塑造健康的女性形象。同時,網絡用戶是“媛文化”興起和傳播的推手,他們的思想動態被資本所監控。因此,必須在網絡空間弘揚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加強道德建設,使網民在優秀文化的熏陶中實現主體性意識的覺醒。另一方面,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導網絡平臺擔負起社會責任。盡管法律條文對網絡平臺的運行已經形成一定的約束力,但使網絡平臺為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服務還需要靠主流意識形態對其形成道德約束力,使網絡平臺樹立媒體自律,正確處理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關系。
(三)以高度的文化自覺凈化魚龍混雜的網絡空間
費孝通先生在面對“世界性文化大論爭”時提出了“文化自覺”問題,他指出:一方面,我們要“努力創造現代中華文化”;另一方面,我們要“學會處理好文化接觸問題”[15]。而在流量時代,我們不僅要面對東西方的文化交流問題,還要面對網絡空間的文化交流問題。在社會情況復雜多變的新時代,我們仍然要以高度的文化自覺凈化網絡空間、維護網絡空間安全。
一是要以網絡空間中女性主體高度的文化自覺,引導“媛文化”的發展態勢。網絡空間中的女性主體應認清各類網絡文化的實質,自覺在主流意識形態的指導下積極發揮女性的主體性力量,創造健康的女性文化。同時,在面對各種對公眾具有誘導性、欺騙性,對女性具有詆毀性、侮辱性的文化時,保持理性和辨識力,通過文明、科學的方式抵制不良文化的傳播。二是要以網絡文化受眾高度的文化自覺,引導“媛文化”的發展態勢。一方面,網絡文化受眾應自覺培養文化批判思維,分清“媛文化”以及其他網絡文化中的精華與糟粕。正確認識網絡文化傳播的意圖,自覺拒絕糟粕文化的誘惑,擺脫資本與媒體的操控,跳出“信息繭房”。另一方面,網絡文化受眾應樹立起文化自信,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與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積極繼承者、弘揚者和創造者,營造健康文明的網絡文化傳播氛圍。三是要賦予互聯網技術以高度的文化自覺,監督“媛文化”的發展態勢。互聯網技術是一把雙刃劍,它既能夠傳播有害信息、滋生陰暗勢力,也能夠鑒別有害信息,為培育先進文化提供有益條件。因此,必須利用好、控制好互聯網技術。一方面,要充分利用現有的互聯網技術如大數據、算法推演等在網絡空間布下信息檢測暗網、建構網絡安全報警反應機制等;另一方面,要加大互聯網技術研發力度,打好科技攻堅戰,開發先進技術以解決監控范圍覆蓋不全、信息動態把控不嚴、網絡治理效率不高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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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