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審計監督下的財務舞弊防范
——以R公司為例

郭雅潔

（蘭州財經大學，甘肅 蘭州 730000）

近些年，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高速發展，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化，審計逐步獲得市場需求，審計制度也日趨完善，特別是新修訂《審計法》頒布以后，通過健全審計法規、拓展審計領域、規范審計工作、積極探索審計方式和方法，我國審計監督逐步走上法制化、制度化、規范化的軌道。

但是，隨著市場主體的經濟活動日益多元化，獲取資金的渠道也不斷拓寬，經濟活動的一些不規范行為，甚至違法行為層出不窮。比如虛增利潤的康得新事件、“扇貝跑路”的獐子島事件以及本文論述的R公司事件。在HS公司的做空報告的披露之下，加之AY事務所對19年報表審計，R公司被步步緊逼，無奈之下自爆財務造假22億元，影響頗深。這些財務舞弊現象的大量出現，與審計監督質量不高直接相關。而造成審計監督低下的原因又是多方面的。由此，必須嚴格規范審計監督制度，多種監督手段并用，減少市場的不規范行為，嚴懲財務舞弊案件的發生。

一、R公司案例分析

1.R公司簡介

2017年6月成立的R公司，總部設立于廈門，采用新型的“快取+外賣廚房”的商業模式，打破了以往的傳統咖啡銷售模式，因此2019年年底迅速擠占市場，成為我國的咖啡服務中的佼佼者。2019年5月17日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創造了18個月快速上市的神話。2020年1月31日，HS做空機構發布長達89頁的做空報告，揭露R公司財務造假22億元的事實，同年5月15日被強制退市。2020年12月16日，以1.8億美元與SEC和解。

2.R公司財務數據分析

（1）毛利率水平過高且增速快

由表1可知：2018年R公司的毛利率為36.6%，2019年的前三季度毛利率為50%，而2019年行業毛利率為25.19%，說明R公司的毛利率不僅增速過快，而且遠高于行業毛利率。

表1 營業毛利潤

（2）存貨過多，遠大于銷售能力

由R公司2019年披露年報可知：2019年前三季度的存貨高達2億元，咖啡一杯的價格大概20元至30元，按照2019年前三個季度的營業收入表示需要大概賣0.93億至1.4億杯，存貨遠高于銷售能力。這種食用快消品，存貨過多，不僅擠占公司流動資金，而且所需要的存儲倉庫容積很大，并且對倉儲環境要求很高。因此，存貨量過大也是值得懷疑的。

（3）應收賬款過高

由2019年披露年報可知：2019年前三季度應收賬款金額高達2250.2萬元，根據其銷售模式可知，不論是線下還是線上門店銷售，顧客的購買方式通常是先付款再獲得產品，賒銷很難實現。因此，應收賬款存在虛增的可能性。第三季度的應收賬款遠高于前兩季度，增速過快，很難不令人懷疑是為了完成業績指標，而虛構收入。

（4）企業擁有大額流動資金，但短期借款仍存在數量較大的金額

由2019年的年報披露可知：2019年前9個月R公司的流動資金高達45.14億元，但仍出現了2.37億元的短期負債，不符合資本運行的正常操作。因為短期負債需承擔一部分利息支出，而大額流動資金被存放擱置，加大了企業的運行成本，與企業追求的利益最大化背道而馳。由此，對這兩個賬戶金額存在疑慮。

3.R公司財務舞弊手段及動因

（1）手段

虛增營業收入。一方面，提高凈售價是虛增營業收入的手段之一。HS報告表示，由于優惠折扣力度，R公司產品的實際售價要遠低于標價，僅為46%，與管理層所說的實際售價相比，每件商品至少虛增1.23元。另一方面，虛增銷量是迅速增加營業收入的另一重要手段。R公司通過控制連續、自然生成的取餐碼，虛增取餐碼數量，從而增加了訂單量。報告表示，R公司每個商店每天的商品銷售數量都在逐季遞增，2019年第四季度達到88%。兩種手段共同作用，從而達到虛增營業收入的目的。

關聯方交易。R公司的董事長，還控股SZZC。曾聯合一些投資者對R公司股票進行質押，從關聯方SZZC套現獲得16億美元，吸走公司大量資金。這也是他們的慣用伎倆，即通過迅速上市、抵押融資等手段短期內獲取高額利潤。

虛增廣告費用。HS報告表示2019年第三季度，R公司夸大廣告費用高達150%，尤其在分眾傳媒上。根據市場數據顯示應用于分眾傳媒的廣告支出僅為4600萬元，但卻虛報廣告費達3.36億元，將成本費用調整至廣告費中，從而將本為虧損的店鋪收入轉為盈利。

令人質疑的商業模式。由于市場需求不同，中國茶文化貫穿古今，而咖啡市場是近期緩慢增長起來的，想要突破這一傳統，短時間做不到。因此，針對核心功能性咖啡需求的主張，并不可取。并且星巴克、雀巢等品牌咖啡共同擠占中國的咖啡市場，R公司也曾放下狠話要在2019年趕超星巴克，作為一個新晉品牌為了完成這一目標，財務舞弊成為了一種選擇。

（2）動因分析——基于GONE理論

GONE理論主要是從貪婪、機會、需要和暴露四個方面對企業的舞弊行為進行分析。本文的R公司咖啡適合從這四個方面闡述舞弊產生的動因。

貪婪因子。貪婪源于公司高層對利益的過度追求。R公司成立了特別委員會進行內部調查，首席運營官及團隊是此次財務造假主流核心，但是早在2020年6月有關部門就對董事長的財務造假電子指令有所發現。由此說明，對貪婪的關注度不應僅僅停留于管理層，更要關注到實際控制人，從源頭進行防范。

機會因子。機會源于高管團隊與公司實際控制人常年合作，為串通舞弊、應對調查提供了便利，為財務造假創造了環境基礎。LJ不僅在R公司任職首席運營官，而且先后擔任SZZC與SZYC管理人，L身為其創始人，可見，他們并不是第一次合作，雙方已經達成默契，為財務舞弊創造了機會。

需要因子。需求源于目標定位和融資需要。關于目標定位，在2019年1月份召開的戰略目標發布會上，R公司立志要在2019年年底成為中國最大的連鎖咖啡品牌，無論在門店還是銷量上均超過星巴克，總門店數量要超過4500家?；谶@一目標壓力，不惜舞弊進行銷量造假。關于融資需要，R公司的營銷模式為通過團購、促銷等低價格策略擴大市場，迅速增加門店數量，這些都需要大筆資金支持。因此，在營業利潤和現金率極低的情況下，融資成為重要支撐。為了吸引投資者就要有足夠的業績，造假成為一種選擇。

暴露因子。首先，R公司事件涉及的利益相關者眾多，從實際控股人，到高管、員工，他們各取所需，造假事件被揭露對他們有弊無利，所以內部揭露的可能性極低。其次，面對事務所的年審，R公司依然選擇造假，說明做好了掩蓋造假事實的充分準備。但是HS出具的報告，使得R公司措手不及，也讓AY事務所在審計過程中提高了警惕，其舞弊行為的暴露已成必然。

二、審計監督在R財務舞弊中的缺位及原因分析

1.內部審計監督的缺失及原因

（1）內部控制失效

企業內部公司的治理結構存在問題。一方面，公司實際控制人或者說大股東的權力約束不到位。管理層自身的職業道德缺失，過多的追求經濟利益，采用不正當競爭手段。另一方面，由于R公司股權的特殊性，即董事長和創始人分別占了30.39%、19.59%的股權，股權集中在“神州系”手中，在以股權占比決定話語權股份制企業中，這無疑成為了家族企業，使得董事會、監事會、股東會在其控制之下，喪失了原有的職能作用。兩者共同作用，使得內部治理環境惡劣，內控運行無效。

（2）信息披露范圍受限，內部審計監督機構權力受限

R公司作為一個上市公司，其信息披露程度低的一個主要原因是財務狀況異常，主要通過隱瞞關聯方信息及交易等方式減少披露。而披露信息一般是由企業自主披露，報告使用者自行查閱使用。面對異常的財務狀況，內部審計機構對R公司的日常經營活動、工作流程沒有形成一個有效的監督機制，或者說是由于管理層股權過于集中，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企業監督程序的實施。加之R公司高層放棄了誠信的商業道德品質，利用信息不對稱帶來的影響，隱瞞實際財務狀況及經營成果，造假財務報告。

（3）風險識別或評估不充分

未做到充分的風險識別或評估。其一，內部審計人員趨名逐利。高位套現的誘惑遠大于企業制定的激勵政策，內審人員即使查到問題，在高層的不斷施壓以及利益誘惑下，很大程度上會選擇后者。因此，不難想象內審的約束及管理已被利益所驅逐，作為R公司股東及利益相關者沒有充分考慮到識別和規避這一潛在風險。其二，企業為了獲得更大的中國市場，推行“小鹿茶”吸引咖啡愛好者以外的客戶，但是其并沒有按照相關法律在相關部門登記，“小鹿茶”也沒有達到特許經營權資格，存在潛在的品牌風險。其三，管理層質押大量股票，到底是為獲取巨額資金進行營運，還是套現跑路，不得而知。但是質押大量股票，會導致股價暴跌，對公司的聲譽和發展都會造成巨大影響，得不償失，從而加大企業經營風險。

2.外部審計監督的缺失及原因

（1）外部審計機構過度追求效率和利潤

在三方關系人中，委托方和被審計單位為同一主體，審計機構的選聘、酬金都由委托方自行決定，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審計機構保持應有的獨立。一方面，以盈利性為目標的會計師事務所，過度追求審計的高效率。R公司是擁有幾千家門店并且遍布全國各地的快銷品企業，對于存貨的監盤實施存在很大難度，且成本過高，審計風險很難降低。從而減少或放棄實施一些審計方法，致使對審計結論產生重大影響。另一方面，會計計量方法選擇的不同。比如對于存貨核查是否需要計提減值、依據什么方式計提減值，對于一些固定設備，又如何計提減值采用什么方式計提減值等，存在主觀判斷。審計人員在核查相關資料時，也很難界定一個標準。由此，在外部利益的誘惑之下，很容易與被審計單位串通舞弊，在這些難以界定的事情上做文章。

（2）外部審計強制性不足，審計監督受制于被審計單位的配合程度

外部審計機構只是作為被委托的第三方，對委托單位進行審計。審計的范圍取決于被審計單位的配合程度。如果管理層積極配合，則審計范圍將更廣泛深入；反之，審計范圍受到約束，審計有可能難以進行。同時，即使存在重大錯報，審計人員也無權強制要求被審計單位改正。R公司財務造假說到底是管理層的造假，管理層虛增銷量、提高售價、虛增成本費用等方式進行造假，對注冊會計師有意隱瞞企業實際經營狀況，在審計過程中，也加大了注冊會計師的審查難度。

（3）市場監管機制存在缺陷

社會中介機構的獨立性往往受到各種因素的干擾，不能有效制約公司管理層，使得會計信息保證質量機制失靈；在市場轉型過程中，尚未形成一套有效的運行機制，市場聲譽效應在約束管理層的行為上成效不大。正是因為市場監管存在漏洞，R公司管理層借助上市地與經營地不同，跨境監管難度較大，也沒有形成一個規范化的、統一化的管理辦法，從而形成了潛在的舞弊機會。

三、加強審計監督、防范財務舞弊的對策建議

1.優化公司內部控制體系

一是在權力配置方面，股份制公司應該突破以股份多少決定權力多少的模式，降低一人集權或幾人集權的弊端?；蛘卟扇∫欢ǖ闹萍s手段，比如提高中小股東話語權，或者引進國有投資，避免完全私有化。二是在財務制度方面，完善財務數據收集、核實制度，建立獨立的舞弊舉報渠道，以及加強舞弊行為查處和內部追責力度。三是在體系建設方面，形成一套合理的內部控制體系，以風險管理為導向，做到事前預防、事中控制、事后反思。這樣，才能完善審計委員會制度，加強與管理層的信息溝通，監督企業內部控制體系實施的有效性。

2.提高審計部門的獨立性和權威性

首先，獨立性是審計機構最重要的特點，要做到保持審計機構的實質上的獨立。比如：將審計機構從管理層的治理之下獨立出來，內審機構對董事會下設的審計委員會負責，向其報告，并且擁有調動企業特定資源和資料的權力。其次，企業內部回避運用有利害關系的個人充當審計人員，從人員配置上就開始穩固審計的權威性。

3.提高審計機構和審計人員專業勝任能力

由于R公司的存貨居多，存貨地點復雜，面臨許多異地盤點問題，出于成本和時間考量，事務所都有可能出現審計失敗的情況，但無論是何種原因，審計機構的執業能力和審計人員的專業勝任能力都需注重。因此，審計機構需要加強誠信建設，建立聲譽機制，要不斷吸收各方面專業以及復合人才，包括法務、計算機等，提高審計人員的專業性，以適應發展需要，提高審計效率和效果。

4.進一步完善審計準則，規范審計秩序

我國審計發展時間短，又依托西方審計制度，由于市場經濟的制度和形式各有差異，我國還需進一步探究適合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審計制度。針對跨地域上市經營的企業，明確責任劃分，建立相關法律法規，做到有法可依，減少市場監管漏洞，使審計在市場經濟中有效運行，發揮更大的作用。針對審計機構的選聘，由企業自由選擇改為企業選擇國家審核，給予審計機構一定程度的權力，提高審計機構地位，防止被審計與審計關系失衡，從而使得審計機構因增加國家使命而合理保持其應有的獨立性。針對公司誠信問題，要高度關注公司實際控制人的誠信問題，在公司發起、設立、以及募集資金時，要求相關部門深入調查控制人的市場背景，并由相關監管部門披露，將其作為公司成立、募資的重要依據。對于存在誠信不良記錄的控股人，不予批準或者增加其他方作為控股人進行制衡。

5.創新審計監督方法

目前，審計監督中的計算機運用仍處于起步階段。以計算機技術為依托，加強信息化建設，通過在線、實時監督建立起預警系統；不斷探索多種信息系統監督方法，使其成為重要的監督內容，并成為常規監督的基礎；建立監督數據中心，使其完備，開發各個行業的計算機審計監督程序，創造計算機監督的良好環境。

四、結語

隨著市場經濟的高速發展，越來越多的財務舞弊案件出現在公眾視線里，審計監督制度的缺陷也越來越明顯。本文以R公司財務造假事件為例，從其舞弊的手段和動機方面剖析，通過對內外部審計缺位及原因的分析，提出了一些審計建設的舉措。未來審計在市場經濟中的作用會越來越大，因此，審計的目標應該更清晰，審計部門的地位應該被重視，政府也應加強審計制度建設，通過內外部審計降低市場運行成本、凈化市場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