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殺人犯罪的特征及規制對策
——以551份刑事判決書為例

胡文濤

(中國刑事警察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5)

激情行為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少見，激情殺人犯罪案件也時常作為熱點新聞被社會廣泛關注。近幾年發生的惡性案件，例如漢中張扣扣為母報仇案、北大學子吳謝宇弒母案、大連劉東駕車撞人案等，都是在激情狀態下實施的犯罪案件。我國學界對激情犯罪的研究基本是從藥家鑫故意殺人案開始的，到目前為止公開發表的學術論文就有300余篇。學者從刑法學角度和心理學角度分析藥家鑫案，得出不應該將激情犯罪作為從輕處罰的相關依據[1]。然而，激情殺人在多數外國法律中是可以從寬處罰的[2]。就目前而言，我國尚未有激情殺人犯罪的專門法條，相關司法解釋主要集中在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若干意見》之中。雖然激情犯罪研究數量眾多，但大多數研究僅停留在思辨層面，并且主要是研究熱點個案表現出的法律缺陷或犯罪心理，基于宏觀犯罪學角度的統計數據分析寥寥無幾。為研究激情殺人犯罪的特點和發生的原因，本文以近五年來我國各地人民法院作出的551份刑事判決書為研究樣本，使用SPSS數據分析軟件作統計分析，歸納總結激情殺人犯罪的形成特點，在分析激情殺人犯罪原因的基礎上提出防控類似犯罪的對策，為防控激情類犯罪提供理論依據。

一、激情殺人犯罪的國內外研究

故意殺人是危害自己或他人生命的嚴重犯罪行為，被世界各國法律明令禁止。在犯罪的主觀方面，激情殺人應當屬于故意殺人的一種特殊形式。國內與國外對激情殺人犯罪的研究存在差異，本文主要從定義和研究現狀對其進行綜述。

(一)激情殺人犯罪的定義

國內對激情殺人犯罪概念比較陌生，且義憤、激憤、激情的概念極易混同，容易導致法官在尚未明晰案件性質時就作出較為偏頗的判決。有研究者把義憤殺人與激情殺人、激憤殺人相比較，得出三者的差異主要在于被害人有無過錯以及犯罪是否臨時發生[3]。還有相關學者認為，激情殺人屬于犯罪學中激情犯罪的范疇，因而激情殺人包括激憤殺人[4]。更多的學者從法學角度研究激情犯罪[5-6]，以世界各國關于激情犯罪的評價模式為例，進而提出我國激情犯罪立法可借鑒的經驗[7-8]。激情殺人犯罪的定義不應舍棄犯罪學和心理學知識，僅用法學理論顯然是不足以囊括激情殺人犯罪。誠如西南大學法學院鄒兵教授所說：“我國刑法學理論對情感這一重要范疇卻鮮有關注，不啻為一大遺憾。……激情一般由重大(至少在行為人看來是這樣)刺激而生，所以，我們不妨將激情犯罪定義為行為人在因重大刺激所造成的激情狀態(非理性狀態)下實施的犯罪行為。”[9]國外關于激情殺人犯罪有基于法學理論的定義，例如：美國刑法理論認定凡不能證明成立謀殺罪又能完全符合四種條件的，即屬于激情殺人。美國的殺人罪包括謀殺和一般殺人，一般殺人罪又分為自愿殺人和非自愿殺人，激情殺人歸為自愿殺人罪[10]。也有基于心理學理論的定義，例如有學者提出，激情犯罪其實就是個體受到強烈刺激或挫折后，由于情緒激動而產生的異常攻擊行為。還有基于犯罪人類型的定義，“這類犯罪人具有殘忍、魯莽、犯罪行為突然發生等特點和強烈的暴力行為傾向，他們的犯罪行為基本上都是在激情作用下發生的暴力行為”[11]。

綜上所述，國內學界對激情殺人犯罪的定義尚未達成共識，法理學、心理學層面的定義占主導地位，從犯罪學角度的定義少有提及，法條中并未有激情殺人犯罪的定義規定。國外對激情殺人犯罪的定義研究分類較多，犯罪學角度分析的結論被學界廣泛認同。歐美法律對激情殺人的明確歸類，有利于司法實踐。經過詳細查閱國內和國外被官方定義為激情殺人的案例發現，這些案例在犯罪的主觀方面和客觀方面都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別。國內激情殺人定義有較大分歧，關于其定義本文采用被廣泛接受的，即激情殺人犯罪是指行為人因受到重大刺激而處于激情狀態所實施的具有殺人故意的犯罪行為。該定義既考慮到心理方面因素，又把犯罪行為確定在刑法規定的法條之中，有利于統計激情犯罪的數據，具有良好的可操作性。

(二)激情殺人犯罪的研究現狀

國內可查的激情殺人犯罪實證研究極其有限。有學者綜述20世紀以來我國激情殺人犯罪的研究情況[12]，但是依舊沒有解決缺乏有效數據支撐的問題，僅是總結激情殺人犯罪的特點，是無法深入和全面研究激情殺人犯罪的。在一份調查報告中，提到在校未成年人激情殺人犯罪現象突出的問題，并舉出個例加以佐證[13]，然而，報告全文并未列舉青少年激情犯罪的具體情況，且沒有確切的數字能證明在校青少年激情犯罪問題的嚴重性。有學者將未成年人激情犯罪與社會技能掛鉤，認為情緒控制和調節技能、壓力應對技能以及承受挫折技能對于控制激情犯罪有著直接的影響[14]。相比之下，雖然以上海市M區近年來受理的47件激情殺人案件為樣本進行的激情殺人犯罪生成特征和防控途徑的實證研究更加科學可靠[15]，但是其中的不足也較為明顯。首先，樣本并不具有代表性，上海市M區的激情犯罪特征并不能代表我國其他地區激情犯罪的生成特征；其次，樣本容量小，僅47件激情殺人案件顯得說服力不強；最后，只是描述統計激情犯罪的特征，并沒有進行相關統計分析，得出的結論粗淺。發表在國外犯罪學雜志上的激情犯罪與暴力因素之間相關性的文章[16]，巧妙地解決了上述問題，因此值得參考借鑒。國外激情殺人犯罪實證研究相對較多，內容也更加豐富。有學者研究了男性與女性在同性戀和異性戀情況下發生的激情犯罪與最終的法院審判結果之間的相關性問題[17]。研究結果顯示，在特定的故意殺人案件(被害人挑釁等情況)中，異性戀女性被告會被判處較低刑罰。此外，與女性參與者相比，男性參與者更有可能被判處更嚴厲的判決。還有學者著眼治安方面，研究熱點警務、社區警務與激情犯罪之間的關系[18]。總體而言，國外已經更加傾向于經驗(實證)研究，研究的對象五花八門，得出的結論日新月異，更加有利于出臺有效政策防控激情殺人犯罪。

國內的激情殺人犯罪的相關研究還在摸索階段，犯罪的特征、原因、形成機制都尚不明確，實證研究普遍存在樣本容量小、不具有代表性等問題，結論沒有良好的可靠性，因而提出的防控對策可能非常不準確，不利于官方政府制定相應的政策。國外的實證研究相對較為成熟，數據處理分析的結論更具有說服力，因此對司法機關具有一定參考意義。然而，因文化、國情等因素的差異，國外的實證研究成果并不能直接拿來應對國內的激情殺人犯罪，本土化研究需要立足于現狀再進一步開展。基于此，本文將分析歸納激情殺人犯罪的特征，在一定程度上解決國內實證研究的不足，推動激情殺人犯罪形成原因和規制對策的探索進程，并聯系案例提出相對有效的規制對策，為政策的制定提供相關理論依據。

二、激情殺人犯罪的特征

基于中國裁判文書網，以“激情殺人”為關鍵詞檢索，在所得判決書中，辯方律師的辯護意見或指控方的起訴書中均提到激情犯罪，進而從法律角度初步篩選出符合本文研究條件的刑事判決書。查閱這些判決書中的案件經過和有關證據，再根據前文定義進一步對其進行篩選，總共得到551份有效判決書。將551份判決書歸類，向SPSS統計軟件錄入犯罪人和被害人等個人特征、犯罪人物關系和犯罪環境等案件信息，對共14個變量進行統計分析，歸納總結出激情殺人犯罪的特征。

(一)犯罪數量特征

激情殺人案件的數量與故意殺人案件的數量密切相關。從2016年到2018年，故意殺人案件數量和激情殺人案件數量總體呈現迅速增加趨勢，在2018年到達高峰后開始下降，并在2020年基本下降至2016年水平，具體如圖1所示。中共中央、國務院于2018年1月發出的《關于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通知》要求，在各級黨委領導下發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優勢，推動各部門各司其職、齊抓共管，綜合運用各種手段預防和解決黑惡勢力違法犯罪突出問題。故意殺人行為是嚴重危害人民群眾生命安全的重罪，是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工作重點解決的對象。由數據可知，我國故意殺人案件數量和激情殺人案件數量在掃黑除惡專項斗爭期間都有較大幅度下降，這說明故意殺人犯罪行為在高壓態勢下得到了良好的控制。激情殺人數量也呈現類似的變化趨勢，自2018年達到峰值后開始下降。但由于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等因素，激情殺人犯罪的發展趨勢無法通過法院裁判文書進行準確判斷，還需更多有針對性的調查研究加以完善。

圖1 激情殺人與故意殺人發案趨勢

(二)犯罪人特征

1.性別與年齡特征

性別是人的基礎生理特征，是人從出生到死亡不會發生自然變化的天然屬性。不可否認的是，基本上所有犯罪的男性犯罪人多于女性犯罪人。在551份判決書中，男性473人，占總人數的85.8%，女性78人，占總人數的14.2%，男性犯罪人約是女性犯罪人的6倍。雖然激情殺人犯罪的男性占主要部分，但女性的數量也不可忽視。在女性犯罪人的案件中，男性被害人較多且與犯罪人多為夫妻關系，但也會出現女性被害人且與犯罪人并不認識的情況，例如“寇波、寇柏明故意殺人案(2019遼13刑初27號)”，犯罪人寇波誤以為被害人蓋玉蓮看自己不順眼，上前質問被害人后與其發生肢體沖突，犯罪人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水果刀刺擊被害人，最終被害人因大出血而死亡。

本研究發現在判決書樣本中，犯罪人年齡普遍偏大，具體的情況如下圖2所示。在551份判決書中，詳細記錄犯罪人年齡的有521份。犯罪人年齡最小的18歲，最大的78歲，平均年齡為41.5歲，中位年齡為41歲。激情殺人犯罪的主要群體是中老年群體，中老年人激情殺人的特征體現在他們心理較脆弱，會有焦慮感和不安感，脾氣易怒和沖動等，這些特征致使中老年人在激情狀態下實施犯罪行為往往不計后果，由此引發的犯罪較為嚴重。20歲以下的犯罪人僅有6名，占總人數的1.2%。例如，有一個剛滿18歲的青少年，只因為快遞小哥的送貨車擋住了路，令其心煩，他便持隨身攜帶的水果刀將小哥殺害(2020冀0823刑初101號)。此發現與域外激情殺人研究相一致，即激情犯罪多發生于夫妻、伴侶之間，犯罪人出于憤怒、恐懼、忌妒等情緒的影響而實施暴力行為。本研究中犯罪人年齡結構表明，青少年情緒不穩定、更容易沖動進而實施犯罪行為的傳統認知失之偏頗，激情殺人行為中犯罪人年齡集中在30-40歲之間。

圖2 激情殺人犯罪人年齡分布

2.受教育程度和工作特征

本研究將犯罪人的受教育情況分為文盲、小學、初中、高中或中專、大學或大專、碩士研究生及以上。從調查結論中可以看出，激情殺人犯罪人的受教育程度較低，絕大多數僅具有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并非每個判決書都詳細寫明犯罪人的受教育程度，其中，共有62個激情犯罪人缺失受教育程度的證明。在已知受教育程度的489名激情殺人犯罪人當中，初中文化的188人，小學文化的161人，文盲的56人。初中以下文化水平人數總計405人，占總人數的82.8%。有31名激情殺人犯罪人是大學或者大專學歷；有2人碩士研究生以上學歷。受過高等教育的犯罪人共有33名，占總人數的6.8%。由此可見，犯罪人學歷普遍偏低，與廣泛意義上的“犯罪人學歷不高”相一致。犯罪人以無業為主，共有363名激情犯罪人處于無業狀態，占總人數的65.9%。

3.地理特征

研究數據顯示，犯罪人來自的地區前四名為：貴州(60人)、四川(55人)、山東(40人)和云南(40人)，其中農村和交通不便的偏遠地區較多。在551份判決書中，海南省、澳門特別行政區并沒有犯罪人，香港特別行政區的有1人，外國戶籍的有1人。

(三)被害人特征

犯罪和被害都是在特定情境下相互作用后發生的。被害人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產生于20世紀40年代的西方國家。我國大約在20世紀80年代才有關于被害人的研究，該研究經過30余年的發展逐步成熟。防控犯罪的目標可以通過降低不特定群體被害人的被害性達到，而被害性是指被害人身上所存在的足以導致犯罪侵害的一切特性[19]，全面地總結被害人特性對犯罪預防有著深刻的意義。

1.性別和年齡特征

激情殺人犯罪的男性被害人和女性被害人的數量相差并不大，總共有257名男性被害人與294名女性被害人，分別占總人數的46.6%和53.4%。激情殺人犯罪的被害人以女性為主，這與普遍意義上的被害人性別研究有所不同，例如，在2005年的犯罪實證調查中，暴力犯罪當中，男性被害人占總人數的77.8%[20]。本研究的551份判決書中有289份判決書中并沒寫明被害人年齡，因此數據出現缺失情況。在已知年齡的被害人中，中老年的人數較多，總共有167人，占已知年齡人數的63.7%，共有20名青少年被害人，占總人數的7.7%，青少年被害人數是青少年犯罪人數的5倍。

2.職業和性格特征

激情殺人犯罪的被害人以無業為主。在551名激情殺人犯罪的被害人中，345名激情殺人犯罪的被害人處于失業狀態，206名被害人有較穩定工作。人們通常認為，職業較好的人會接觸社會地位高的人，生活在治安良好地區被害性會顯著降低，而無業或者工作較差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因經常暴露在犯罪環境當中，自然會增加被害性。

(四)犯罪行為特征

犯罪現象是犯罪學研究的著手點，分析犯罪行為與犯罪過程是總結犯罪原因的重要步驟。激情殺人犯罪行為并非孤立地存在，犯罪人、被害人、犯罪條件、社會環境等都對行為的發生和結果有著重大影響。

1.行為實施特征

熟人作案居多，近八成的激情殺人犯罪人使用武器攻擊被害人。在本研究中，熟人作案共510起，占總案件數的92.6%，其中201起發生在夫妻之間，221起發生在朋友之間。441人在犯罪時使用武器，多數使用菜刀、鐮刀、鋤頭、斧頭等工具。

2.行為環境特征和結構特征

激情殺人在室內實施得較多，是否有其他人在場對其影響不大。接近七成的犯罪行為發生在室內，大約55.7%的激情殺人犯罪發生時沒有其他人在場。在被害人中，425名被害人死亡，48人重傷，78人輕傷。被害人受傷程度會使得犯罪人受到的刑罰程度有所差別，共有306名被害人家屬選擇諒解，共有280人被判處無期徒刑，有126人被判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被判處有期徒刑并且依法適用緩刑的共15人。

三、激情殺人犯罪的規制對策

(一)加強宣傳教育，健全事前調解機制

激情殺人教育預防工作可借鑒反電信詐騙等宣傳方式，通過在抖音等短視頻平臺上所開設的官方法制教育服務號，以不同形式的表演宣傳讓民眾學習法律知識，對社會惡性殺人案件進行專業解讀，以防止不實消息引發公眾誤解和恐慌。政府可以通過制定相關政策，提高貧窮地區的大眾受教育程度，讓更多貧窮地區的孩子有機會進入高等院校學習深造，以減少地域犯罪率。注重素質教育，針對不同類型的學生制訂對應培養方案，以助于他們健全人格，樹立正確的三觀，學會人際糾紛的非暴力解決方法，從源頭解決激情殺人犯罪的問題。

良好的糾紛調解機制會大幅度降低激情犯罪發生的風險。目前，我國民眾在其發生糾紛時會尋找公安機關的幫助，但是公安機關并不能受理全面的民事案件，例如經濟糾紛等案件，公安機關是不能介入的。而判決書中，存在大量的因勞動糾紛、經濟糾紛而激情殺人的案件，犯罪人往往先尋求公安機關的幫助，但在其目的得不到滿足后因一時沖動而殺人。楓橋經驗說明，人民的糾紛由人民解決，社會治安會得到巨大改善。因此，需要健全人民調解機制，例如村委會、居委會、人民調解委員會等組織應當發揮作用，積極主動地調解人民的糾紛。在強調民間調解組織重要作用的同時，要給予群眾官方救濟途徑。對于一般案件，公安機關應當盡心盡力地解決糾紛，無法解決時，應當告知民眾其可以向仲裁委員會、人民法院尋求救濟。官方救濟機構應當全心全意地為人民調解糾紛、解決問題，拒絕“吃、拿、卡、要”等惡性行為的發生，從而維護法律權威。

(二)獎勵見義勇為，降低事中危害程度

自2006年的南京彭宇案后，拔刀相助、見義勇為被冠上了“富豪”的專屬標志。后來發生的小悅悅事件更是將“人性淡漠”的話題推向了高潮。路邊老人摔倒，扶不扶？不能不扶！北京大學副校長吳志攀曾言：“你是北大人，看到老人摔倒了，你就去扶。他要是訛你，北大法律系給你提供法律援助，敗訴了北大替你賠償！”良好社會的人際關系應是友善的、互相幫助的。為營造和諧的社會氛圍，政府可以給予見義勇為者榮譽稱號和金錢獎賞，當意外事件發生后，有完善的保險賠償制度，即使出現“訛人”現象，可由政府提供證據證明和法律幫助，并健全相關保障體系以打消見義勇為者的后顧之憂。絕大多數激情殺人犯罪從開始實施到完成有一段過程，被害人往往可以進行自救或者呼救，拔刀相助者如果造成犯罪人傷亡，應當將其推定為正當防衛，以保障見義勇為者的合法權利。本研究顯示，多數的激情殺人犯罪會造成他人死亡的結果，僅有少數被害人幸存，因此，激情殺人犯罪案件對社會的危害性很大。努力營造互幫互助的溫暖的社會氛圍，提高公民的社會參與感和榮譽感，加強相關法治建設等相關措施，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護被害人的生命安全，使犯罪形態終止于未遂階段，有效地降低激情殺人犯罪的社會危害性。

(三)嚴打惡性犯罪，加強事后信息管控

嚴厲打擊犯罪是控制激情殺人犯罪行之有效的方法，其重點并非“小事變大”，也非“抓大放小”，而是要求公安與司法機關在法律許可的范圍內，根據案件性質使用自由裁量權，既要嚴厲懲罰造成嚴重后果的激情犯罪人，又要對未造成被害人死亡的激情犯罪人酌情從寬處罰，寬嚴相濟地對待激情犯罪人。激情殺人犯罪部分發生在鬧市、醫院等人流量大的公共場所，極易造成社會民眾的恐慌。現代著名犯罪學家克拉克(Ronald V. Clarke)把情境犯罪預防分為增加犯罪難度、增大犯罪風險、減少犯罪收益三大策略，隨著理論的發展，后又添加了減少犯罪誘惑、消除犯罪借口兩大策略[21]，按照情境犯罪預防理論，在醫院、汽車站、火車站等場所設立安檢措施，可以非常有效地避免傷亡事故。例如，北京朝陽醫院眼科主任陶勇被砍傷事件發生后，很多大型醫院在入口設立金屬探測裝置，減少了類似案件的發生。警方可以針對容易發生犯罪的地區多布置警力巡邏，在繁華地區設置可移動警察服務站，以此威懾潛在的犯罪人，使其盡快脫離激情狀態而不敢犯罪。

美國犯罪學家埃克斯(Akers)對薩瑟蘭的差別交往理論進行修訂，增加了斯金納、班杜拉等心理學家的研究成果，最終提出社會學習理論，該理論的4個核心概念為差別交往、價值觀念、差別強化、模仿[22]。在信息爆炸時代，抖音、微博、知乎、貼吧等平臺實時輸出半真半假的新聞，惡性激情殺人案件也時常暴露在公眾視野里，人們在無意識中增加了和激情犯罪的交互頻率、持續時間和強度，錯誤的價值觀念被潛在犯罪人學習，身處逆境的絕望潛在犯罪人萌生“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多帶走幾個”的恐怖想法并且未被及時阻止，最終模仿其他激情殺人犯罪，以致跌入深淵。警方應當密切監控網絡平臺，發現有造謠者應迅速采取措施制止。當涉密案件信息泄露，應當快速發布警情通報，以此打消網民的錯誤猜忌。民意不可違，但是民意可為，有些犯罪分子利用網友的善心經營黑色產業，制造大量虛假信息操控社會輿論進行商業盈利，如此會讓司法工作處于被動地位，極不利于案件的偵破。嚴厲打擊網絡水軍，摧毀地下黑色產業，可以降低公眾對惡性案件的接觸頻率，降低潛在激情犯罪人模仿類似極端行為的可能性。

四、結語和展望

本研究以近五年法院判決文書為樣本，研究發現，實施激情犯罪的人多為男性，學歷普遍偏低。犯罪人年齡與傳統犯罪學研究不同，激情殺人犯罪人年齡偏大。犯罪人群以中老年人為主，青少年并不是主要人群，其原因或與我國大學錄取率不斷提升有關。年輕人普遍受教育程度較高，以致其犯罪率降低。中年人實施犯罪或受其人生經歷、生活境況等多種因素影響。激情犯罪被害人方面，女性占多數，且多與犯罪人熟知。

激情殺人犯罪的特征呈現出明顯的多樣性：一方面，犯罪人與被害人因個體的多樣性而導致犯罪的多樣性；另一方面，成文法律對激情犯罪沒有清晰的定義，司法機關對激情犯罪的解釋過于籠統，司法實踐的可操作性不強。就本研究而言，基于551份全國刑事判決書而總結出激情殺人犯罪的特征，并且以此提出規制對策，以期給予公安司法機關相關參考和借鑒，引起專家學者對類似犯罪的注意，從而提出更有效的策略，最終達到減少激情殺人犯罪的目標。本研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國內尚存的缺點，但是還存在以下不足：首先，中國裁判文書網上的激情殺人案件細節并不具體，從判決書中體現的信息不足以詮釋激情犯罪人、被害人以及法官的心理，因此導致本研究缺失部分變量；其次，激情殺人犯罪的定義尚不統一，主觀程度較大就會出現辯方律師和官方認定案件事實存在出入，本研究沒有很好地解決此方面問題。建議研究者進一步將國外實證研究的成果本土化，采用抽樣調查、訪談調查等科學方法，構建恰當模型以深入分析激情殺人犯罪的形成原因，探索激情殺人犯罪更加有效的防控對策。縱觀世界各國法律，多數國家對激情殺人犯罪已經立法，國內還尚處于初步摸索階段，亟需專家學者和司法部門的科學研究，規范國內激情殺人犯罪的定罪量刑是今后重要的工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