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銳
(華南師范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廣州 510006)
我國于2009 年起對新能源汽車產業進行財政補助,10 多年來新能源汽車產業補助政策的成效逐漸顯現。但與此同時,企業“騙保”的丑聞也被頻頻曝光,直接或間接地推動了新能源汽車補助政策力度減小。2014 年2 月,財政部等四部聯合頒布的《關于進一步做好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工作的通知》第一次在政策文件中提出要下調補助。從數據上看,真正讓補助出現下調的是2015 年財政部頒布的《關于2016—2020 年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財政支持政策的通知》,其中提高了補助車輛的技術門檻并降低了補貼額度,企業獲得的補助金額出現了大幅下降。新能源汽車產業是我國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之一,政府通過予以補助的方式來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力度,這對促進國民經濟持續增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然而,補助政策不具備長期存在的現實基礎,不可避免的補助下降會不會導致新興產業發展減速甚至停滯,自然就成為一個各界都關心的問題,評估補助下降所帶來的沖擊對提高產業政策的制定水平也有較大的理論意義。
政府補助政策的效果一直以來都是學界所關心的問題。一方面,部分學者認為財政補助政策能顯著激勵私人企業提高研發支出和研發績效;另一方面,一些學者認為政府補助容易導致同質化產能過剩等問題出現。也有學者提出了更為統一的觀點,即補助對企業研發的激勵效果存在作用區間。對補助下降或退出的研究于近年來逐漸興起,人們大都認為補助政策的適時退出更能促進產業的發展。總的來說,學界對接受政府補助的行業、階段、力度和具體辦法等方面都進行了深入細致的研究,達成了“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補助政策,也不存在絕對無效的補助政策”的共識。要想使補助政策達到應有的效果,政府需要區分行業對癥下藥,并在不同的發展階段施加不同的“劑量”。
在新經濟增長理論中,技術進步是內生的,政府可以通過調整生產部門與研發機構之間的資源分配來提高國家的技術水平并推動經濟持續增長。但企業研發會伴隨市場失靈的現象出現,如某項技術的發明會由于知識溢出等原因使得企業無法獲得創新所帶來的全部利潤,反過來就會抑制企業加大研發投入的積極性,對研發的投資規模最終低于社會理想水平。雖然知識產權保護制度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這種現象擴散,但建立一系列的產權也容易導致效率低下。因此,出于推動經濟持續增長的目的,政府會運用財政補貼等工具來緩解因外部性導致的市場失靈,以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由此,本文提出假說1。
H1:產業補助可以激勵新能源汽車上市企業加大研發投入的力度
通常企業會比外部投資者更了解自身的發展前景和努力程度,二者之間存在巨大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對于以高風險為特征的研發活動來說更是如此。再加上很難對企業的人力資本和知識產權進行準確的評估,政府對企業補助的力度就成為投資者了解企業運營狀況的重要信息。若投資者將政府對企業的補助視為一種發展前景的積極信號來看待的話,企業就更易獲得充裕的資金,反之則可能會傳遞出消極的信號,企業融資能力的下降程度甚至可能比補助實際退出的程度更高。為了抵消補助退出可能帶來的消極影響,企業會有保持甚至增加研發投入的動機來向外界表明當前企業的發展狀況良好。本文由此提出假說2。
H2:補助政策的退出會在短期內刺激新能源汽車上市企業加大研發投入的力度
μ
和ε
分別表示個體異質性以及不同個體隨時間而變的擾動項。考慮到滯后一期的補助通常與當期研發投入并不相關且補助政策具有一定的連續性,本文采用滯后一期的補助強度作為工具變量來控制模型的內生性問題。
d
及其與補助強度的交叉項可得如式(2)所示的模型2,檢驗d
及交叉項系數的聯合顯著性即可得到與傳統鄒檢驗等價的結果。模型2 的關鍵在于分界點的選擇,本文使用匡特似然比進行確定,即對研究區間內的所有年份t
(t
≤t
≤t
)都計算其鄒統計量,并取其最大者作為匡特似然比。其中,t
和t
通過“15%修邊”進行選擇,即t
=0.15×T
,t
=0.85×T
,T
為總期數。
RD
作為結果變量,SUB
、SIZE
、ROE
、LEV
、NAT
和TAG
作為協變量(以X
表示,j
=1,2,3,4,5,6),建立模型3如式(4)所示。式(4)中,α
、β
、δ
、γ
、τ
(j
=1,2,3,4,5)均為系數,δ
為局部平均處理效應的估計量,年份t
為分組變量,t
為斷點,h
為最優帶寬。本文采用非參數法對模型3 進行估計,故K
(·)為三角核函數。
t
=2016)為匡特似然比統計量。由于約束條件個數為7,查QLR 統計臨界值表可得9.85 >3.82,顯著拒絕“沒有結構變動”的原假設。分界點設為2016 年的模型2 的回歸結果如表1中所示,其中d與SUB 的交互項系數并不顯著,同時d的系數顯著為正,這表明結構變動是由補助強度之外的因素造成的,而且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企業的研發投入增加了。
表1 補助強度對研發投入強度影響的回歸結果

表2 鄒統計量的回歸結果
有必要對發生結構性變動前后的兩段時期進行分別研究,先用2010—2016 年間的數據對模型1 進行回歸,可見在補助額較大的階段,產業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強度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假說1 得到驗證。同時,研發投入強度與企業規模和盈利能力呈顯著負相關,與負債水平呈顯著正相關,這透露出研發投入在中小企業的運營中占比更大,以及企業負債會加大研發投入力度,進而表明在補助的起步和上升階段,補助確實起到了抵消市場外部性的作用,企業愿意抵上較大的財務風險和壓力持續加大研發力度。再使用2017—2019 年間的數據進行估計,可見在補助下降的階段補助與研發強度之間的關系并不顯著,這很可能是模型1 在使用2010—2019 年數據進行回歸時研發與補助強度之間關系不顯著的原因。然而,這并不能就此完全否定假說1,結合2010—2016 年的分析反而可以得到一個深刻的結論,即產業補助對新能源汽車上市企業研發投入的正向激勵作用存在一個閾值,當補助超過閾值時,企業才會顯著地增加研發投入,由此假說1得到了驗證和豐富。
據上文的分析,將斷點設置為2016 年,為了減少偏誤,本文同時對斷點設為2015 年和2017 年時的情況進行了估計,結果如表3 所示。雖然表3 中列示的所有局部平均處理效應都不能在10%的水平下顯著,但加入協變量且斷點設為2017 年的回歸所估計出的處理效應可以在14%的水平下顯著,據此本文有理由相信新能源汽車上市企業的研發投入強度在2017年前后出現了斷點,且補助出現下降的事件給研發投入強度帶來了正面的處理效應。結合鄒檢驗中的分析,本文認為雖然補助強度下降的幅度超過閾值時補助對研發投入的激勵作用會變得不明顯,但補助下降會引出補助之外的因素刺激企業在短期內仍進一步增大對研發的投入,綜合本文的理論分析,該補助之外的因素可能是企業想向外界傳遞出積極信息而做出的行為,由此假說2 得到了初步驗證。

表3 模糊斷點回歸的結果
本文得到的結論:①新能源汽車產業補助可以激勵新能源汽車上市企業加大研發投入,但補助低于一定程度后此激勵作用會變得不顯著。②新能源汽車產業補助的下降會在短期內刺激企業進一步加大研發投入。從中得到的啟示:①若想用產業補助的方式來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可以通過逐步增加補助額的方式逐漸逼近補助開始起作用的臨界點,以減少過度補助引起的資源浪費。②在補助下降后的短期內,企業研發投入的變化方向可以作為補助政策能否完全退出的一種參考信號。經營不善的企業難以在補助下降后仍進一步加大研發投入,若大部分企業能保持甚至加大研發投入,則在沒有其他經濟外生沖擊的情況下,補助政策可以逐步完全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