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央視春晚創意舞蹈《金面》敘事策略

□夏 婧

（夏婧/湖北藝術職業學院）

央視春節聯歡晚會至今已連續舉辦多年，已經成為具有獨特范式的文化現象，是人們生活中的“新民俗”，更是傳播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載體。本文以2022 年央視春晚創意舞蹈《金面》為例，運用文獻研究法和敘事研究法，通過分析其敘事策略的運用及其作用，進一步建構這個中華文化傳播載體的藝術方法。

“創意”是當代新興的創意文化的核心概念。目前關于“創意文化”的定義多樣，但以“創意”為新理念進行文化藝術創造活動并延伸于產業制造，由此帶來新的成果受到普遍歡迎。創意文化涉及范圍廣泛，包括單體文學藝術創作、實用造型設計、產業開發、文化傳播活動等，其特點之一是通過資源的整合與再創造，產生新的文化產品的文化行為和思想。創意不僅是一個表述作品原創的詞，更是當代一個標識文化探索與創新的價值追求的語匯。中國豐富的歷史文化和地大物博的文明資源為創意文化的成長提供了沃土。作為集中展示中國形象的窗口，央視春晚近幾年關注到創意文化體現的創新意識和形象，排演了以“創意”命名的藝術作品。2022 年央視春晚的創意舞蹈《金面》在敘事策略上的創新集中反映了當代創意文化政策導向和藝術創作路徑。

一、創意節目的歷史回顧

查閱歷屆央視春晚節目單，至今標示為“創意”作品的有三個，分別是2014 年創意舞蹈《符號中國》（匈牙利Attraction 舞團表演）、2019 年創意表演《青春躍起來》（李易峰、朱一龍演唱等）、2022 年創意舞蹈《金面》（周瓅作曲，楊麗萍編舞，俞白眉編劇，朱鳳偉、王西表演等）。

2014 年創意舞蹈《符號中國》，主持人概括節目特點是“用身體組成各種神奇的影像，而這些影像正是我們熟悉的享譽世界的中國符號”。在民樂名曲《春江花月夜》片段、《春節序曲》片段等旋律聲中，舞蹈演員依次用肢體及光影擺出的造型有黃山迎客松、桂林漓江漁翁與象鼻山、大熊貓、長城、秦兵馬俑與戰車、北京天壇、北京紫禁城石獅、航天飛船發射、漢字“春”等，最后以馬頭剪影和數字組成“2014”結束表演。2019 年創意表演《青春躍起來》，以影視新星演唱、啦啦操表演、籃球投籃表演、街舞等組合，強勁的身體動作表達了“青春躍起來”主題情感，營造了熱烈、歡快的氛圍。2019 年創意作品的功能主要是呈現中國代表性事物，營造歡快氣氛。《符號中國》《青春躍起來》兩個表演性節目的策劃和編排具有交叉藝術的特點。“創意”節目的出現反映了央視春晚從“文藝晚會”出發后在一路發展中對藝術形式的探索，而2022年創意舞蹈《金面》與前兩屆春晚“創意”作品相比，表現出了不同特點及意義，“創意”理念更成熟，藝術手段運用更流暢，藝術表現能力更高，既堅持了央視春晚的藝術屬性，又承擔了國家文化闡釋的社會責任，在敘事策略上營造出寫實與虛幻交融的藝術情境，鮮明體現了當下守正創新、一體兩面的藝術辯證理念。

二、《金面》敘事策略創新

（一）生動故事敘事，提供具象感知

《金面》以故事化為敘事策略，能使觀眾形象化地了解中國歷史。《金面》依托的事件是四川三星堆考古發掘成果，如青銅大面具、青銅大立人、黃金面具等。據媒體報道，作為“考古中國”重大項目，三星堆遺址發掘也是中國百年考古成果的典型代表。眾多文物顯示蜀地與中原和長江中下游地區文化的緊密聯系，實證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歷史發展進程。2022 年1 月31 日晚農歷除夕夜，三星堆遺址出土的青銅大面具亮相春晚舞臺，作為節目安排應屬于春晚“社會專題”板塊。春晚節目組采取故事化敘事，將原考古事件進行藝術創造表達。三星堆出土的文物青銅大面具、青銅大立人、黃金面具性質不一。《金面》故事不是寫實或還原事實，而是以故事為表現方式，虛構女青年在文博館觀看青銅大立人時的冥想，創編一段男女主人公穿越時空相遇的情感經歷（如圖1），角色少，情感線索單純、明朗，但故事情節在現實與幻化兩個場景中交互演繹，實中有虛、虛中有實、虛實相映，抒發了對美好感情的憧憬，表達了對文化遺存事物所蘊含的人類精神世界的理解。故事化敘事策略的功能多樣，既提供了接觸文化遺存的生動、形象的方式，又能將考古文化發掘專業領域知識進行通俗化的傳播，并且《金面》故事的藝術性本身也體現了精妙的審美創造。

圖1 女青年在文博館觀看青銅大立人

（二）豐富符號敘事，滿足審美享受

審美享受的含義是“審美主體在面對審美對象時進行主體觀照，所獲得的美好的、類似高峰體驗式的感受”。它揭示與知覺器官感知外部信息同步進行的精神活動，如聯想、聯覺及信息刺激下的情感反應，如快樂、愉悅，比較“感受”，“享受”表達的是審美需求與審美滿足，因此，能否滿足審美享受可以反觀審美價值的創造。

舞蹈的敘事符號既是藝術創制，寫實與變形也受約定俗成的大眾接受心理影響。在短暫的時間里，藝術化呈現中國文化元素，對創作者提出了高要求。創意舞蹈《金面》整體上是一個時長4 分鐘的微劇，屬于綜合性藝術形式。場內藝術符號系統包括文學語言符號如演員張國立的開場詞，形體符號如兩位舞蹈者的形象和形體動作、舞美符號、音樂符號等，場外符號如鏡頭、機位、剪編等。值得重視的還有全媒體數字特效技術能造就豐富、飽滿的情感渲染。多種符號運用可以共同打造藝術精品，突出藝術美，滿足受眾多方面的審美享受。

藝術美包括但不限于內容美和形式美。人們討論較多的是藝術符號運用表現的生動內容所帶給人們的審美享受。《金面》運用符號達到的形式美是非常突出的。如語言符號“一眼三千年”高度凝練，朗朗上口，明確簡潔地表達了節目主旨。兩位舞蹈演員形體符號運用高超，技藝純熟，表達非常細膩、傳神。音樂符號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烘托出了奇妙的穿越感。對符號的掌握和技藝修煉通過舞臺表演呈現出靈動、精致、絢爛、流暢的形式美。

（三）多維交織敘事，提供欣賞視角

主體指故事陳述者。《金面》的故事陳述者包括三個。場上陳述者有演員兼節目主持人張國立，他是全知敘事主體，安排在節目開場，以開場白的方式介紹內容、引入節目。其敘事全知功能由文博綜藝節目《國家寶藏》延伸賦予。在《國家寶藏》中，主持人張國立的角色定位是“001 號講解員”。作為節目與觀眾聯結的紐帶，他是一位全能的敘事者，將這個身份延伸到《金面》成為全知性敘事主體，通過這個全知性敘事主體將廣闊的中國歷史文化傳播場景帶入有限的春晚舞臺，觸發觀眾的聯想，拓展了《金面》的敘事內容。

場上核心陳述者是年輕的女性參觀者，也是《金面》的主要角色，兼有雙重功能，一是講述故事，通過她提示受眾當下發生或發現的事件。觀眾通過她的視角觀看，自然進入劇情。在場景轉換后，女性參觀者幻化為情感劇主要角色，同時承擔敘事與演繹的雙重角色。還有一個隱藏的敘事主體——專業人士的信息發布，體現故事化敘事與真實的關聯。

《金面》敘事角度轉換流暢、靈活。“穿越”時空情節的敘事視角，依托情感線索，觸發觀眾情感體驗（如圖2）。隨著變換的主體敘事，受眾也以不同身份進入作品，多維度、多情感、多思緒地沉浸于作品，模擬故事過程中經歷了思想情感的一系列變化，形成豐富復雜的精神活動。

圖2 無處不在的“金面”符號

三、《金面》敘事策略的意義

（一）彰顯創意價值，凸顯時代意義

進入21 世紀，文化發展與文化實力競爭日益成為國家層面重視的議題。《金面》是國家提出并大力發展創意文化的時代背景下的實踐成果，通過央視春晚這個傳播大平臺，向人們展示文化發展的動態。大力發展文博創意產業，可以深入挖掘文物資源的價值內涵和文化元素，以創新創意為動力，開發原創文化產品，打造文化創意品牌。與2019年舞蹈作品《敦煌飛天》相比，《金面》彰顯創意創新時代價值的意義更為突出，中國故事的講述更加生動。

文化的傳承需要加強宣傳教育，但不能僅靠說教，而是應該以創意的方式讓文化文物活起來，讓文化文物與今天的人們對話，使人們感知它們的存在和意義。

（二）促進藝術普及，強化專業提高

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藝術作品是藝術創造者精神活動的結晶，充盈著個體的精神創造力和藝術表現力。對藝術接受而言，基于受眾差異形成不同藝術欣賞的參照系，受眾對卓越藝術的領受與共鳴能力千差萬別。在一般場景中，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可各美其美、各樂其樂。但立足春節晚會這個具體的場景，尤其是“新民俗”定位，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須相向而行、雙向互動。《金面》敘事策略的創新有較高的專業藝術水準，藝術家向觀眾展示了高超的個人技藝，提升了央視舞蹈節目的藝術品位，樹立了央視春晚舞蹈藝術精品形象。同時，《金面》的創新也是腳踏實地進行藝術構造，提取現實生活素材，在細節上接近受眾生活，服務于受眾的藝術要求，用文化藝術精品回報社會，增強央視春晚藝術創造活力的體現。

隨著國家綜合國力的提升，受眾文化程度和藝術欣賞素質大幅提高，信息接收便捷，藝術鑒賞活動越來越平實化，而審美享受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促進藝術社會普及與藝術專業提高的雙向互動，方能使春晚所代表的審美模式實現良性發展。

（三）實現藝術與社會教化的有機統一

春節聯歡晚會至今，定位是電視綜藝節目，熔新聞性、抒情性、娛樂性、知識性、儀式性、民俗性、趣味性、節慶性于一爐，以年味濃郁、融洽祥和、團結鼓勁、高高興興為審美特征。歷屆春晚已成為年度較大、參與較廣、討論較熱烈、意見分歧較多的論壇，人們從多角度品味、評判春晚。藝術地傳播中國故事是央視春晚電視敘事特色。春晚作為一場中國故事的“電視敘事”，在藝術屬性與文化社會責任的有機統一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春節是中華民族重大傳統節日，有著豐厚的中華文化積淀，它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集中顯現。春節晚會已然成為中國新民俗，它以電視媒體特有的優勢，最直接地把新民俗帶進一個又一個家庭，連接起個人、家庭與國家，為現代人營造了一個既現代又傳統，同時充滿喜慶色彩的過大年儀式，讓觀眾直觀地參與、感受“普天同慶”盛大、隆重的場面。春晚既是“新民俗”，又是“窗口”，具有展示功能，講述中國故事就是窗口功能的一種表述。春晚是電視傳媒為中華民族進行節慶聯歡而特別打造的具有特殊目的與意義的藝術展演舞臺。從電視敘事角度來看，春晚是一年一度對中國故事的生動講述，由一個個形式各異的小故事組成。從實時收看春晚考量，電視敘事策略對受眾接受與感受意義重大。《金面》在敘事策略上的創新實踐獲得成功，充分滿足了受眾的審美要求，深化了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集體記憶，增強了節目對文化價值觀的輸出效果，實現了藝術與社會教化的有機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