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墨家哲學在新型國際關系上的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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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北京林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2. 寧波大學中法聯合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
海洋空間是國家戰略影響力延展的重要樞紐(劉天寶等,2019),是國家地緣關系交織的重要角色(盧兵彥,2009)。南海區域一直擁有高價值和高可開發程度的海洋資源,是周邊國家社會經濟發展的資源和能源寶庫,也是各國爭先控制的海上戰略據點。尤其隨著2015 年3 月國家發改委和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南海地區更成為中國戰略布局的關鍵地緣空間。在南海周邊國家的城市化與現代化進程帶來經濟發展的同時,南海海洋資源開發與權益爭奪也愈發亮起紅色警戒信號,使南海海洋治理問題愈發迫在眉睫。
海洋自身具有流動性,人類社會發展的全球化背景也進一步加劇了海洋的整體性,注定了海洋治理的全球性。南海的區域性海洋治理需置于全球海洋治理的視野之下,而全球海洋治理又是全球治理在海洋領域的運用,是由全球不同層面的眾多主體共同協商形成的合作關系;可見南海海洋治理無法將責任落在任何單一行政主體之上,而是需要區域性的國際合作,通過聚合國家主體間的力量來實現海洋治理的共生和共贏,這也意味著南海海洋治理勢必需要政治地理學視角的理論研究。
中國的政治地理學發展源起于國外地緣政治學說的引介、吸收和拓展(胡志丁等,2020)。但西方海洋地緣政治思想倡導現實主義權力觀,海權論、陸權論、邊緣地帶說等傳統地緣政治理論充斥著西方強國追逐權力和爭奪利益的擴張意識。中國的政治體制、經濟形勢、社會結構與西方社會存在較大差異。因此,中國的地緣政治理論也需要構建適用于自身的體系,使之既能夠解決中國所面臨的復雜國際關系,又能夠解釋中國“和平崛起”和“走出去”的民族復興訴求;這就需要充分融入中國哲學的智慧,從中國哲學中尋找、萃取能夠滋養當代發展的戰略思維。
目前已有學者指出南海海洋治理的非國家行為體發揮的作用有限,域外大國頻頻利用資源優勢介入,域內各國常常因經濟發展不平衡而阻礙深度合作(劉天琦,2019);有學者強調了海洋治理的“藍色伙伴關系”需要多領域共同推動“藍色”合作,共同培育“伙伴”主體,共同保證合作“關系”(侯麗維等,2019);還有學者圍繞南海爭端分析了南海地區的地緣環境特性(岳鵬,2017),探討了南海爭端的國際博弈策略(郭榮星等,2019),構建了海洋地緣政治的思想演化框架(彭飛等,2021)。總體上,已有若干學者在研究中厘清或強調南海海洋治理中多元主體合作參與的重要性,但關于如何運用中國傳統哲學的思想文化遺產來指導或輔助當代南海治理問題,還有待深入挖掘。并且,學者在中國傳統哲學與地緣政治相結合的研究中通常都更關注儒家思想(An et al.,2020)。那么,圍繞南海海洋治理,要如何更好地融合中西方在理論和實踐上的屏障或差異;如何既在思考角度上創新,又能利用起傳統哲學的思想遺產,實現中國理念的傳承與推動時代思維的前進,這便構成了本研究的意義與目的。
兩千多年前的百家爭鳴形成了中國傳統哲學寶庫,在先秦諸子中,儒家以“仁愛”為核心,以“心靈自覺”為著力點,卻缺少“實踐”的力量;道家排斥技術發明,認為技術的應用使人喪失淳樸天性,主張“絕巧棄利”;法家技術思想以代表和維護“上層利益”為出發點,在構建社會秩序上持完全利己主義觀(王興周,2016);而墨家既注重“一視同仁”的“兼愛”,突破宗族倫理,同時也注重實踐和技術發明,提倡“工匠精神”。對比之下,在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寶庫中,墨家思想更具現代意義,能夠成為嵌入當代南海海洋治理地緣政治戰略的有力哲學工具。因此,有必要探討墨家哲學這一中國古代思想文化遺產對當代社會南海治理地緣政治的影響,分析如何運用這一思想文化遺產來制定海洋地緣政治戰略。
因此,本文試圖將中國哲學思想嵌入政治地理學研究,汲取傳統墨家哲學的中國智慧。首先,在地緣政治視角下解構南海海洋治理的困境與主客體結構,解析南海海洋治理所需要的新型國際關系;其次,論述中國古代哲學百家爭鳴中墨家思想對這一問題的價值所在,解析為何要以墨家哲學作為南海治理地緣政治的指導思想;最后,闡述墨家思想在南海海洋治理上的實踐指導,解析其戰略功能與實操路徑,力圖以人海命運共同體為核心,以新型國際關系為理念,為南海海洋治理提供理念方向和指引。
南海擁有豐富的漁業資源和石油、天然氣等資源,在地理位置上東鄰菲律賓群島、西接馬來半島和中南半島、北倚中國華南大陸、南抵加里曼丹島和蘇門答臘島,航運和港口貿易發達,是“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地緣環境。針對南海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的爭端,南海地緣政治博弈的主線是六國七方(即中國、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文萊“六國”與臺灣“一方”),但美國介入南海問題后,南海地緣政治又延伸出了美國、日本、印度等大國間的戰略博弈(劉文波,2016)。豐富的自然地理資源、復雜的政治和經濟發展,都交織在南海的地緣關系上。
國家社會經濟發展與海洋生態環境保護間的天然矛盾是全球治理的普遍難題,也是南海海洋治理的必經挑戰。一方面,面對南海豐富的海洋資源和地緣位置,領土主權和海域劃界爭議是南海海洋治理的癥結,海盜和海上搶劫、海上恐怖組織犯罪活動等海洋非傳統安全問題也威脅著南海的航道安全。另一方面則是海洋生態環境資源問題。南海雖然蘊藏著豐富的海洋資源,但礦產和油氣的過度開采、非法或不可持續性的漁業捕撈,都有可能導致南海海洋資源衰竭;船舶廢水、工業和生活污水等,都有可能引發赤潮現象和魚類死亡等問題;以及其他海洋傾廢、溢油污染、外來海洋物種入侵等種種現象,都制約著南海地區的可持續發展。
雖然南海的區域性海洋治理已經在建立相應的規則和機制,但尚未能真正滿足南海海洋治理需求。當下南海海洋治理的困境是域內因素和域外因素共同造成的(圖1)。域內因素方面,南海海洋治理的困境是治理目標的不清晰和治理保障的不落地。在治理目標上,域內治理主體未能真正達成高度共識,未能形成統一的治理目標。在治理保障上,南海海洋治理的法律基礎薄弱,具有較強法律拘束力的“硬法”嚴重缺位(侯麗維等,2019)。域外因素方面,南海海洋治理的困境表現在域外大國的插手和國際組織作用的有限。首先,南海海洋治理的參與者并不限于域內主體,域外大國也以間接或直接的參與方式介入其中,推動了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化。此外,國際政府和非政府組織在南海海洋治理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但國際組織的職能定位多為規范性而非操作性,外加資金預算與分配等特殊性,僅依靠國際組織難以有效且徹底解決南海海洋治理問題。

圖1 地緣政治視角下的南海海洋治理問題與困境Fig.1 Problems and dilemmas of marine governance in South China Se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opolitics
梳理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問題,首先需要明確海洋治理中的客體與主體。全球海洋治理的客體指向海洋資源開發、海洋環境保護、海洋非傳統安全、海洋文化遺產保護等,其特征之一是治理客體的自然與社會屬性的統一(韓立新等,2020)。南海海洋治理符合全球海洋治理的基本特征,因此其客體應是廣義上的“海洋”概念,即南海地區的自然海洋和人文海洋的統一。也就是說,南海海洋治理除了要從自然科學角度審視海洋生態環境外,也需要從規范人類社會的海洋經濟活動來實現“治本”,構建南海地區人海和諧的可持續發展模式。
南海海洋治理的主體在廣義上包括主權國家、政府間組織、非政府組織、企業和個體。東盟、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 亞太經合組織(APEC)、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國際海事組織等國際組織都在南海海洋治理上不懈努力著。但在具體的治理實踐中,域內主權國家是全球海洋治理中最主要且最重要的治理主體(袁沙等,2018),也是南海海洋治理主體的最核心角色。
從治理主體來說,南海海洋治理的問題和困境主要源于國家利己主義和國際社會集體行動不協調,本質上還是源于地緣政治上的權力與利益沖突。傳統地緣政治理念正是這種權力與利益沖突的根源。
西方傳統地緣政治學存在兩大視角和四大經典理論(胡志丁等,2014),其中,拉采爾的“國家有機體論”和馬漢的“海權論”為權力視角,麥金德的“陸權論”和斯皮克曼的“邊緣地帶論”為空間視角,其思維都存在二元對抗和霸權主義傾向,突出國際關系的“沖突”本質(劉雪松,2021),從國家中心主義視角出發,服務于國家間的利益沖突和對抗。直到冷戰結束后,環境惡化和全球變暖等全球性問題的凸顯,使地緣政治的合作傾向開始興起。當下,經典地緣政治理論的歷史背景已不能滿足現實發展需求,強調單邊主義和強權政治的傾向已經顯露出逆全球化的軌跡。當前南海海洋秩序的發展方向是以和平共生取代霸權主義,以合作共贏取代敵對競爭。
國家主體間在南海海洋治理上的合作升級,需要的正是取代傳統西方地緣政治觀念的新型國際關系。2013年,習近平主席首次在國際范圍提出要面對國際形勢的深刻變化,推動建立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2017年,黨的十九大明確指出新型國際關系的“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內涵。新型國際關系之“新”與傳統地緣政治中的對抗、沖突、擴張、霸權、強權等特質形成對比,強調國家之間公平正義和開放包容的關系。
從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角度來說,世界各國在全球性海洋治理中有著廣泛的共同利益,其治理實踐需要立足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之下。南海海洋治理作為全球海洋治理的重要板塊,顯然也需要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導向。2019年,習近平主席首次提出了“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指出在海洋問題上各國人民的安危與共。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有著“全球性”和“共同利益”的科學內涵(龍冬平等,2021)。海洋命運共同體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在海洋治理領域的延展(馬金星,2020),蘊藏著開放包容、和平安寧、合作共贏、人海和諧的深刻內涵(劉巍,2021),明確了海洋治理需要國際社會攜手應對的本質。
南海周邊多為發展中國家,由海洋油氣、海洋漁業、涉海旅游、海洋運輸等產業構成的海洋經濟在南海沿岸國家的國民經濟中居重要地位,域內國家短期內無法擺脫對南海海洋資源和能源的依賴。這更加凸顯南海地緣政治問題的現實性和特殊性,也更意味著南海海洋治理需要在域內國家之間構建一種人海關系和諧的海洋命運共同體,以實現整個南海區域的可持續發展。
構建新型國際關系正是走向人類命運共同體所必需的基礎。中國要引領新型國際關系理念,倡導南海海洋治理的共生共贏實踐,就有必要在地緣政治戰略上融匯具有中國歷史文化特色的中國智慧。
中國傳統哲學作為一種思想遺產,能夠為南海治理的命運共同體理念提供理論支撐和指導力量,因此,有必要從百家爭鳴的傳統哲學思想中選擇最能助力于新型國際關系實踐的內容。而墨家哲學是百家爭鳴中從工農平民階層出發的典型思想體系,并以“兼愛非攻”等價值理念為代表,能夠契合南海地區發展中國家所面臨的現實,指向南海海洋治理的命運共同體目標。將墨家哲學嵌入地緣政治視角,有助于建立南海海洋治理的新型理念體系。
新型國際關系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內涵都與中國政治哲學的“天下”思維有關,具有超越“差序世界觀”的力量,注重人類整體德性。南海海洋治理所需要的新型國際關系也需要從傳統的中國智慧中汲取中國力量,需要從中國傳統哲學的泱泱歷史中選擇最具現代力量的思想遺產。
兩千多年前的百家爭鳴可謂形成了中國傳統哲學的寶庫。儒家的政治理想是“大同”與“大一統”,主張“仁政”“王道”“禮治”,重視君臣關系和官民關系。其中,孔子標舉仁學旗幟,推行忠恕,飽含人道主義光輝,但“德治”是源于“人治”,也即君主的作用被強調為治國的首位,容易走向專制主義,其政治思想有著維護宗法等級制度的局限性;孟子將孔子的“德治”主張進一步發展為“仁政”學說,提出“民貴君輕”思想,但其王道思想歸根結底還是以維護封建制度為目的,也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荀子遵循儒家“修身為本”的核心主張,但又提出了“性惡”論,主張“性偽合而天下治”,雖然隆禮重法卻指向教化。道家主張道法自然、自然無為,以人為本、無為而治。其中,老子提出“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但“絕圣棄智”地實踐“無為”會激化社會集團內部矛盾,破壞社會團結;莊子的政治理想是以“自然”為本質特征的“至德之世”,其回歸原始的遁世色彩與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相悖。法家注重“法治”,其政治思想崇尚軍功、厚賞重刑,為統一思想而加強中央集權,君主獨占權勢之位;雖也強調技巧和權術,卻忽略“以人為本”的本質。兵家則主張“戰勝而強立”“事備而后動”,忽略了殘忍的征戰為社會帶來的痛苦。
相較其他先秦諸子,墨家的哲學思想體系以兼愛、非攻、尚賢、尚同、節用、節葬、天志、明鬼、非樂、非命十大主張著稱。在理念上,“兼愛”被認為是墨家思想體系的核心,以“兼相愛”為基礎,墨學又提出了“交相利”的觀點,并且后者是前者實現的途徑。“兼”映射著當代共享、共生、共贏的理念,“交”映射著當代交換、互有、共有的理念。中國傳統哲學的“仁”與“義”在墨家思想體系中即是“兼相愛”與“交相利”。“興利除害”則是墨學的根本宗旨,即“仁人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興利除害、治國利民的根本途徑或核心理念也便是“兼相愛、交相利”。這種“兼相愛”“交相利”的理念在當代也有益于支撐地緣環境的維護與國際關系的和諧發展。
“功利主義”也是墨家價值理念的一大特色。中國傳統哲學中的墨家思想被認為是最接近西方功利主義哲學,但墨家哲學的“功利主義”并不等同于西方功利主義哲學。墨家的功利主義價值取向與其“兼愛”的核心理念并不對立,而是相互統一,墨家思想是“既要以物質現實的功利為根本基礎,同時又強調要互相兼愛,甚至可以為此而犧牲自己”(李澤厚,2003),因此這看似矛盾的兩者實質上天然地統一著,具有一種矛盾統一性。
在實踐上,墨子是中國歷史上世界級別的工匠,被認為是工匠之祖。墨家學說將工匠精神詮釋為利己與利人的統一、物質與精神的相融,給出了關于技術的巧與拙的明確判斷標準,但墨家對科學技術的評判是以對人類社會是否有利為根本標準,即“利于人為之巧,不利于人謂之拙”。墨家還從現實出發,明確提出了節用、節葬、非樂,意在指出“節”的標準在于基本生活需要之“用”而非享樂,同時不可忽視“備”的問題,這種面對資源和消費的思量的最終目的也是通向興利除害、社會和諧。
概括來說,墨家學說的認識論和方法論對后世有著特殊的重要影響。一方面,墨學主張“愛無等差”和“利人利己”,崇尚“社會和諧”和“以人為本”的理論精神,與當代中國的國際關系理念有著內在一致性。另一方面,墨子是機械、軍事、天文、自然科學、土木工程等方面的集大成者,墨學極其重視科學技術和創新的力量,并主張將之轉化為生產力,這使墨家哲學與諸子百家“重人文、輕自然”的學術風格截然不同,符合當代中國乃至全球社會對科技發展力的重視。因此,關于南海海洋治理問題,基于新型國際關系的地緣戰略,有必要從傳統中國哲學中汲取墨家哲學的思想遺產。
墨家哲學思想在南海治理地緣政治上的價值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突圍以權力為核心的現實主義國際關系困局,二是推動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多主體協同治理。
從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看,權力是國際政治的實質,戰爭是國際政治的常態。權力構成了國際沖突與合作的根本原因(葉江等,2008),西方強國大國推崇的以權力為中心的現實主義國際關系普遍滲透著經濟、政治、文化上的擴張傾向,普遍顯露著潛在的敵對狀態。國際海洋秩序由國際社會共同行動所建立,是全球海洋治理的基礎,以權力為中心的國家利己主義必然會沖擊國際海洋秩序。而中國墨家哲學的“兼愛非攻”等理念正好拆解著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的困局,在海洋地緣政治上表現出對“和諧”的強調和重視。并且,全球化的深入發展使國家主體間的相互依存程度不斷加深,推動傳統地緣政治的對抗性思維轉向融合性思維。墨家哲學中“兼相愛”與“交相利”等思想力量有助于鞏固南海治理的中國國際政治和合主義范式,深化海洋治理中多元主體參與的平等和尊重,消除各國家主體在南海治理行動上有關權力爭奪的誤解。
如前文所述,南海海洋治理具有多主體特征,并非是能落實到某一國家的責任,而是需要各個國家共同合作來肩負的使命,需要域內外國家的協同治理,墨家哲學思想在促進南海多主體協同海洋治理上具有良好的適用性和啟發性。
多國家主體的協同治理不僅需要理念上的協同,也需要實踐上的協同。首先,理念上的協同需要以墨家思想中的“愛無等差”來取代傳統西方地緣政治中的差序和階級觀念,形成在南海海洋治理問題上各國家主體間友好對話、真誠合作、公正分配、平等承擔的平行化開放格局。其次,實踐上的協同,需要依靠工匠精神的推動,一方面落實硬件設施的互通互聯,另一方面貫徹軟件技術的開放共享。硬件設施的互通互聯是南海多主體協同治理的硬條件,覆蓋著港口、通信、管道、電站等等基礎建設,不僅影響著南海海洋治理的物質化落實,也密切關系著南海周邊國家自身的社會經濟發展效果。而技術力量能夠實現時間與空間上的穿越,規制國家與海洋關系的互動(趙傳海,2008)。墨學極其重視技術的力量,各國家主體間在技術方面的協同發展能夠擴大和深化在南海海洋空間的行為范疇和程度。顯然,軟件技術的開放共享是南海多主體協同治理的軟實力,不僅影響著南海治理的可持續發展,也間接影響著各國家主體在海洋生態和經濟發展等方面的可持續發展。
基于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視角,可以從墨家哲學思想中提取出1個核心要點、3個指導要義、4個關鍵要素(圖2)。

圖2 針對南海海洋治理的墨家哲學理念提取Fig.2 Extraction of Mohist philosophy for marine governanc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首先,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應以“兼愛非攻”為核心要點。墨家的“兼愛非攻”蘊含著“愛人如己”的內涵,既肯定了人的尊嚴價值,也表達了人道主義立場,同時“愛無等差”也隱含著一種公平思想。“兼愛非攻”符合當代中國以和平共處五項基本原則為基礎的外交理念,符合新型國際關系所倡導的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內涵,能夠使南海海洋治理驅往各國和平發展、維護共同利益的方向。
其次,在以“兼愛非攻”為核心要點的基礎上,“義利一體、功利主義、志功合一”是南海海洋治理地緣政治戰略的3個指導要義。南海周邊各國家主體若要在海洋治理上現實“兼相愛、交相利”的共贏,就必須協同維護南海命運共同體的共同利益,“義利一體”的要義有益于保障南海命運共同體的基本訴求。而“功利主義”和“志功合一”的理念可以使南海海洋治理更注重實踐性和實用性,“功利主義”的實現需要“志功合一”的效果,即在秉持“功利主義”的同時通過“志功合一”的行為標準實現“義利一體”的目的,回應和展現“兼愛非攻”的核心,從而促使南海海洋治理實現可持續發展。
在具體的行為實踐上,“義利一體、功利主義、志功合一”的指導要義也是“工匠精神”的支撐。南海海洋治理需要在多邊主義合作的基礎上將南海命運共同體的利益和訴求緊密交織起來,這種緊密交織以南海海洋客體為紐帶,主體的行為實踐則需要在科學技術創新、規范和標準約束等各方面交往與合作。2016年,中國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正式倡導各行各業要“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工匠精神指精益求精的技術追求、執著專注的態度、與時俱進的思維,也體現為愛崗敬業的態度和專業的知識技術支撐,這顯然也適用于南海海洋治理中各國家主體、各領域的行為實踐。
最后,墨家哲學在由“功利主義”和“志功合一”所支撐的“工匠精神”下,其實踐看重“法”“求”“節”“巧”4個關鍵要素,分別對應著南海海洋治理地緣政治戰略所需要的原則、科學、技術、創新。其中,“法”指向南海海洋治理的約束性和原則性,“求”指向南海海洋治理邏輯和實踐的科學性,“節”指向南海海洋治理在生態環境資源等方面所需要的技術性,“巧”指向以創新性來引領南海海洋治理的發展動力。
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體系要以墨家哲學作為戰略功能和實操路徑的思想力量。具體來說,在戰略功能上,要在價值取向與行為標準上嵌入墨家哲學的1 個核心要點與3 個指導要義;在實操路徑上,要分別嵌入墨家哲學的4個關鍵要素(圖3)。

圖3 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體系Fig.3 The geopolitical strategic system of maritime governanc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3.1.1 在價值取向上打破現實主義國際關系局限南海海洋治理深系各國民眾的福祉,對海洋這一治理客體而言,沒有任何國家主體能夠“獨善其身”。從新型國際關系出發的南海海洋治理強調以合作代替對抗,其治理主體間要從傳統西方地緣政治的“主客”關系走向命運共同體的“伙伴”關系。這種“伙伴”式關系在價值取向上需要墨家的“兼愛非攻”和“義利一體”思想。
墨家的“兼愛”是對儒家仁愛說的一種糾正與補充,主張以“兼以易別”取代“愛有等差”,其方式即“愛人如己”“愛無等差”,真正實現社會的和諧穩定發展。在“兼愛”原則上,墨家否定了以“攻”來解決利益沖突的觀念,其“非攻”的價值取向主要關系著墨家的軍事思想,同時還反映了墨家對技術的重視。眾多典籍都有記載墨家重視擲車、轉射機等防御性技術的發明與應用,但墨家的軍事思想不同于法家的“耕戰”,而是較為重視防御性,是“以防止攻”。這種“非攻”的思想也是源于“兼愛”的最高準則,呼應著“兼相愛、交相利”的理念。將其應用到南海海洋治理之中,提示著各國家主體間需要充分理解“興利”所需的“兼愛非攻”前提,形成并維護利于南海命運共同體和諧發展的良性競爭與合作。
墨家“兼愛”原則的目標是治世利人(黃玉順,2020),“兼愛”意在“為彼,猶為己也”,換言之,“交相利”是“兼相愛”的目的,義利之辯即是道義與功利的問題。在中國傳統哲學中,“義”是倫理道德的代名詞。圍繞著“兼相愛,交相利”的價值取向,“義”實為“國家百姓人民之利”,呼應“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但“義”并非是無條件的利他主義,而是一種互惠利他主義,利他是工具和手段,互惠則是目的,也即“利”應是“義”的結果。這種工具性的利他也呼應著“興利除害”“兼相愛、交相利”的核心,因此說墨家哲學的“兼愛非攻”是“義利一體”的。
墨家軍事思想中“非攻”的兩個根本理由是“不義”和“不利”(陳喬見,2019)。在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戰略中,嵌入墨家哲學理念的義利觀,是對傳統地緣政治中對抗、霸權等狹隘國家利益觀的超越。“義”反映著在新型國際關系和命運共同體理念中,需要秉持互利共贏原則、公平正義原則,摒棄“誰輸誰贏”“一家通吃”等傾向;“利”意味著在南海海洋開發利用和保護中,需要追求義利平衡、義利兼顧、義利兼得,實現南海海洋生態環境與資源的可持續發展,實現整個南海地區人類社會發展的和諧。
3.1.2 在行為標準上促進新型國際關系合作 從新型國際關系出發的南海海洋治理,需要在南海地區主權國家的治理合作中強調相互尊重的交往合作原則,強調公平正義的海洋秩序構建,建立積極參與、積極協商、積極談判的伙伴關系,實現南海海洋治理的共建共商,達成南海海洋利益的共贏共享。在“兼愛非攻”和“義利一體”的價值取向下,若要落實南海海洋治理主體間共商、共建、共贏、共享的局面,需要在南海海洋治理實踐中貫徹墨家哲學“功利主義”和“志功合一”的行為標準。
墨家的功利主義思想是其價值取向在行為實踐領域的表現和延伸。“功利主義”一詞常被賦予負面理解甚至誤解,但事實上,墨家的功利主義思想并未否定技術功利主義之外的價值,與純粹功利主義存在鮮明差異。一方面,墨家的功利主義與傳統意義上的“實用”相比更加強調“實踐”的意義(吳智等,2008)。另一方面,墨家功利主義思想也與純粹功利主義的適用對象范圍不同,正如《墨子·經上》載:“功,利民也”,不同于邊沁的自由主義立場,墨家摒棄個人主義的利己精神,注重謀求“公利”;并且堅持義利一體,正契合南海海洋治理上新型國際關系對西方傳統地緣政治理念的揚棄。墨家的功利主義可以被詮釋為一種實用主義立場,其技術思想的重“功”正是為“利民”,即一種注重實效的集體利益理念。將其應用在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中,在微觀維度上有利于南海域內某一國家全體民眾利益福祉的實現,在中觀維度上有利于南海地區各國家主體間的海洋資源利用與海洋戰略實施,在宏觀維度上有利于全球海洋治理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可持續發展。
在功利主義的基礎上,墨家哲學十分注重“志”與“功”這對范疇,“志”為動機,“功”為效果。針對志功之辯,墨家秉持“志功合一”的行為標準,即將動機與效果相統一,指出對行為的評價需要“合其志功而觀焉”,因此,墨家的“功利主義”是“志功合一”的,“志功合一”也是對“義利一體”價值取向的一種實現。在“志”的層面,墨家學說的興起階層和所代表的對象基本出身于平民與工匠,其功利主義思想的這種平民階層出發點與“兼愛”的價值核心渾然一體。而“功利”在古代也是一種評價技術應用效果的基本概念,在“功”的層面,墨家發明和應用技術的目的是“省功獲利”,通過技術的發明和應用帶來事半功倍的效果。墨家的“功利主義”反對不符合“志功合一”的空談,將這種中國傳統智慧應用到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中,有助于引領各國樹立真正的技術倫理規范,在南海命運共同體建設中確立“行動第一”的原則。
3.2.1 以規范和標準為牽引:“法”要素 從新型國際關系出發的南海海洋治理需要以“合作共贏”來強調各國共同治理的實踐路徑。“治理”本身要以原則、規則、規范的建構為核心(韓立新等,2020),南海海洋治理也在此框架之下,需要以法律公約為牽引,因此需要強化墨家哲學體系中與此相一致的“法”要素。
墨學稱:“天下從事者,不可以無法儀……故百工從事,皆有法所度”,“法儀”是具有實體化意味的法則,“法”作名詞時可指方法或法則,而“儀”可相當于“規”“矩”“準”“繩”等標準器具的延伸,可見墨家哲學的“法儀”是一種工具性質的自然法(任杰,2020),規定著生產的方法和準則,是實踐活動的前提。
以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為方向進行南海海洋治理,需要維護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海洋秩序。全球性國際涉海安全公約、南海區域性國際協定等法律文件,共同構成南海海洋治理的法律基礎。這些具有法律效力的公約和文件,對南海海洋爭端、海洋安全、海洋環境污染、海洋資源開發等方面做出了原則性規定,明確了各國在南海海洋治理中應當共同承擔的責任與義務框架。但值得注意的是,國際公約雖然為南海海洋治理提供了法律支撐,卻在現有問題中并不足以滿足區域海洋治理的現實需求。如何在實踐行動中夯實“法”要素,正是未來南海海洋治理的關鍵問題,這就需要呼應墨家哲學中“志功合一”的行為標準,使“法”要素的制定并不僅僅是紙上談兵,使南海海洋治理并不止步于志向宏愿,而是通過國家主體間的切實合作來得以實現。
3.2.2 以科技創新為驅動:“求”+“節”+“巧”要素 作為南海海洋治理的主體與客體,“國家”與“海洋”間互動關系的演進以國家意志和需求為導向,以國家技術變革為推動力量(彭飛等,2021)。在過去的南海海洋治理中,域內發展中國家的經濟水平與科技能力造成其海上搜救、海上安全維護、生物多樣性修復等能力相對有限(吳士存等,2018),因此未來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必須重視以科技創新為驅動。
在墨家哲學“兼愛非攻”和“義利一體”的價值取向及“功利主義”和“志功合一”的行為標準框架下,“義”被作為行動的出發點與歸宿點,直指大眾福利,跨越時代與當下中國“為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奮斗”相契合。墨家哲學中對“德行”與“技術”相結合的重視,對“崇德尚技”和“道技合一”的強調,在實踐路徑上通過“求”“節”“巧”3個要素表現出來。
其一,指向科學性的“求”要素。墨家“求”的要旨是關于科學知識的發展,突出蘊含求真務實態度和積極探索態度的科學精神。南海海洋治理顯然需要以海洋科學的理論、知識和技能為基礎,秉持科學探索的精神,各國家主體間通過合作推進對南海海洋問題的科學分析,探究南海海洋問題之間的聯系,把握其中的內在規律。
其二,指向技術性的“節”要素。墨家的科學理性表現為一種工具關懷和工具理性(丁為祥等,2005),“興利”的前提是“節用”,“節用”的目的是“興利”。“節”要素的實踐方式是以技術為工具,進而以技術實效性為標準,即注重實踐中的技術功效和技術實用性。技術進步既影響著國家主體對海洋空間的認知,也影響著國家主體在海洋治理中的決策和行為。尤其是在生態文明建設的大背景下,面對海洋能源消耗、資源不足、環境污染等全球性問題,“節”更關系著南海海洋治理實踐中必須具備的一種指向人海關系和諧的倫理規范。南海地區各國家主體間需要足夠重視海洋治理中的技術進步,合作提升和改進海洋治理技術,實現南海海域生態環境資源的可持續發展。
其三,指向創新性的“巧”要素。墨家的工匠精神以“尚巧”為一大獨特品質。“巧”是古代評價工匠技術活動的概念之一,“巧”的實現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創造性或創新性,勇于打破常規、敢于變通與創新。并且,墨家對“巧”與“拙”的分辨是“利于人謂之巧;不利于人謂之拙”,可見創新的動力也未脫離“兼相愛、交相利”的價值取向。在當代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上,創新也一樣是國家主體間交往合作的動力,是南海命運共同體的發展源泉,是南海地區人類福祉提升的引擎,南海地區各國需要共同合作推進海洋科學技術的創新,在南海海洋治理創新上秉持開放、共享、共贏的交往與合作姿態,以先進的科學技術和創新能力來共同推動南海海洋環境保護、海洋資源開發、海洋安全維護等方面的創新技術共享。
有效的南海海洋治理,需要南海地區國家主體間平等互利的協同合作,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戰略高度實現人類與海洋的和諧共處,以新型國際關系和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原則指導行動,展現中國“兼濟天下”與“協和萬邦”的情懷與格局。在中國古代哲學的百家爭鳴中,墨家哲學思想有利于突圍以權力為核心的現實主義國際關系困局,有助于推動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多主體協同治理。本文立足于中國哲學與地緣政治相融合的視角,解構地緣政治視角下的南海海洋治理問題,針對南海海洋治理提取墨家哲學的理念要點,構建了基于墨家哲學嵌入新型國際關系的南海海洋治理地緣政治戰略體系。得到的主要結論為:1)南海海洋治理存在海洋公地悲劇問題,域內治理目標的不清晰和治理保障的不落地,以及域外大國的介入和國際組織發揮的作用有限,共同造成南海海洋治理的困境。2)南海海洋治理以自然海洋與人文海洋的統一為治理客體,以主權國家為最主要的行為主體,而海洋天然的自由流動和不可分割性,使治理主體間的合作交往成為注定,使構建南海海洋命運共同體有著必須且必然的意義,使南海海洋治理在地緣政治上需要從新型國際關系出發,走不同于西方傳統地緣政治理念的道路,融匯中國哲學思想、發揮中國智慧力量。3)在中國哲學的百家爭鳴中,“兼愛非攻”一般被認為是墨家哲學理念的核心,其倫理思想具有“功利主義”性質和“工匠精神”等特征,在南海海洋治理上,可以從墨家哲學中提取出1個核心要點、3個指導要義和4個關鍵要素,構建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體系,即在戰略功能上,利用墨家思想“兼愛非攻”和“義利一體”的價值取向打破現實主義國際關系局限,利用墨家思想“功利主義”和“志功合一”的行為標準促進新型國際關系合作;在實操路徑上,嵌入墨家哲學的“法”要素,以規范和標準為牽引,并嵌入墨家哲學的“求”“節”“巧”要素,以科技創新為驅動。
隨著中國“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和“海洋強國”等戰略的實施,中國在南海海洋治理中的大國風范和大國擔當逐漸凸顯,亟需創新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模式,打破傳統地緣政治思維的桎梏,彰顯中國文化傳統的共生和大同等思想理念。先秦諸子中的墨家哲學能夠為南海海洋治理的地緣政治戰略帶來理念啟發,但在嵌入墨家思想的過程中,也需要注重地緣政治戰略的時代性,提取古代墨家哲學中能夠與當今時代和諧、開放、共享等特征相吻合的部分,警惕其中相對守舊的思想。例如雖然墨家的“尚同”是以“尚賢”為前提,但實則卻也有“上同”之意,即言行與思想統一于上級,被認為蘊含著一種自上而下的集權與專制思想,容易淪陷為傳統西方地緣政治理論中的強權思維,因此需要規避。
此外,南海海洋治理問題具有一定的整體性和全球性,在地緣政治、貿易經濟、生態環境等方面都映射著某種程度的全球性危機。在南海海洋治理上走新型國際關系道路、構建南海命運共同體,詮釋著全球化背景下國家主體間相互依存、休戚與共的生存與發展狀態。而墨家哲學在南海海洋治理地緣政治戰略上的嵌入,不僅可以成為南海海洋治理的中國方案,也是中國海洋強國戰略的關鍵模塊,還是全球海洋治理民主化的一塊重要拼圖。同時,也可以借鑒到其他領域,為應對其他地緣環境問題提供外交、經濟、安全等戰略上的多樣性選擇,為促進“一帶一路”的偉大建設和實現“兩個一百年”的偉大目標提供中國智慧與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