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 振

王 振/ 南山南·之二 紙本綜合材料 90cm×60cm 2021年
最近尤為喜愛礦物色繪畫,在近乎光滑的宣紙上能夠呈現出壁畫般、厚薄不一且變化萬千的肌理美感著實令我向往。其實早在數年前,當我面對平滑的絹面卻無法施展的時候,那時便已經開始焦急萬千去尋求辦法甚至是新的材料了。到底如何才能將工筆畫走出純粹的二維平面以實現肌理上的蛻變,進而表達更加豐富的藝術內容呢?直至后來來到北京再次跟隨何家英老師繼續學習繪畫,從此終于有了機會讓我去正式地接觸礦物色的使用,這才開始令我對于繪畫材料的運用茅塞頓開。何老師在如何將壁畫繪制方法轉嫁到紙絹上并進行升華的教學探索已經努力了許多年,已然形成了一套更加成熟甚至完善的教學方法,這對于我們年輕一代工筆畫家甚至是中國工筆畫在將來發展的貢獻無疑是巨大的。也正是在這之后,令我曾經一度苦于不能施展的想法也終于迎來了可以嘗試突破的新方向。
自步入天津美術學院正式學習中國畫開始,我們便已開始使用絹本來臨摹古畫,更優者完成度幾乎已接近原作,又或是更多的運用絹本進行寫生與創作。絹本細膩且干凈通透的特質很適合表現人物,尤其是對年輕女性的表達,所以在此前曾一度在絹本上創作了一系列女性題材的工筆畫作品,直至后來到了北京。從絹本工筆的三礬九染到現在壁畫式厚涂法的手法轉變,看似是對曾經的打破再重構,這實則是我多年來在藝術創作上一直都在探索藝術觀念表達的進階。

王 振/ 南山南·之三 紙本綜合材料 90cm×60cm 2021年

王 振/ 南山南·之四 紙本綜合材料 90cm×60cm 2021年
縱觀美術史我們不難發現,從目前發現的最早的晚周帛畫、戰國楚墓帛畫、馬王堆漢墓帛畫,發展至唐宋時期的絹本繪畫,絹畫的技藝早已經被發揮到了爐火純青的至高境地。我們不僅看到了古人熟練的繪畫技藝,更加驚嘆于絹帛在古人手中熟而生巧的奧秘。不論是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的五代十國畫家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還是遼寧省博物館館藏的唐代畫家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和周昉的《簪花仕女圖》,那種纖細而有力的線條鑲嵌在絹絲,輔以雖薄卻飽滿厚實的色彩積于之上,又結合了絹的特點,巧妙的背面墊色技藝更是給畫面增添了更多的神秘氣息。所有這些足以令我們感慨古時畫家們對于絹本繪畫運用的精湛技藝。所以發展至今我們看到,今天在絹本上的繪畫技藝似乎已然到了黔驢技窮,從技法層面來看也找不到絹本繪畫的新鮮血液了。尤其身處信息與科技如此迅猛發達的時代,絹本繪畫慢條斯理層層渲染式的繪制方法仿佛已經不能再滿足外物給予的快感與刺激,隨之當面對很多想要表現的繪畫效果時,絹本的局限也總是讓我異常困惑。
材料的轉換有時會令畫面看起來有著質的改變。說起材料,我向來不太喜歡對中國現代人物畫加以“寫實”的標簽,即便是看起來很接近真實的中國畫。因為繪畫本身受材料的限制,是無法和照相機所拍到的寫實相比的。尤其是中國畫在對毛筆的選擇后對于線條和平面感的強調,更是遠遠區別于立體真實的形象。而我更想追求的恰恰是這樣一種非寫實的甚至是抽象的東西。比如我們中國的寫意畫。因為多年來我對寫意畫的鐘愛,工筆畫中的寫意因素也就成為了我一直在工筆畫創作中的追求和期許。我們知道,傳統認知中的工筆畫大都是線條勾勒后進行理性的層層渲染,線與色的關系是清晰可見的。這種工筆的最終呈現效果,其實在創作初期構思階段便已理性地排好,剩下便是繼續理性地按照最初預想的效果進行制作,這也是大多數的工筆畫都是偏重理性的結果。它不能像寫意畫那樣存在更多的可能性與偶然性。而我在工筆畫中的追求,即是這種偶然性,一種不能被完全復制的偶然。所以一直深愛寫意的我,曾一度希望能在工筆繪畫上實現工寫相兼,從而讓工筆畫擁有自己的自由國度以實現寫意畫中那般酣暢的自由與偶然。但后來卻慢慢發現,即便經過多次的嘗試,結果還是由于絹本長期層層渲染式的制作方法在不時的消耗著我最初的靈感。伴隨種種困惑,我終于還是選擇了運用礦物色在紙本上的創作。這種選擇并非是偶然的,而是在很早前接觸壁畫、油畫、綜合材料等繪畫后所一直在期許的。所以一直以來的創作中,我一路走過了從傳統勾線染色的線條為主色彩輔之,到線條的舍棄而追求色彩虛化的效果,進而又到如今線條為輔甚至時有時無的更近寫意的繪畫效果。所以也即有了最近改變以往轉而喜歡把色塊當做筆墨,然后線條輔之的工筆畫創作。配合礦物色因粗細厚薄不一而產生的起伏,當一個個不同形狀、厚度與肌理的色塊擺布在紙面上,大小、方圓、虛實、冷暖等輔以時現時無的跳躍的線條,雖然沒有水墨寫意畫那般酣暢淋漓,但卻已然開始脫離了工筆畫容易出現的匠氣。材料能得以完美的運用并將其特性施展,本就是藝術創作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并且,其實有時候材料的魅力甚至真的是可以具有獨立審美意義的。這就好比中國水墨寫意畫中一直爭論的甚至具有獨立形式美感的“筆墨”,也許正是因為我的這種寫意情結,所以也就找到了現在這樣一個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靠近筆墨的材料——礦物色。

王 振/花信風 紙本綜合材料196cm×105cm 2021年

王 振/ 他和她2 200cm×80cm 2017年

王 振/ 這么遠,那么近2 180cm×85cm 2015年

↑王 振/殤之一66cm×86cm 2014年

↓王 振/維羅妮卡133cm×155cm 2014年
我們的藝術創作不能是一成不變的,只有不停地在創作中注入新鮮的血液,才能讓我們的作品一直保持年輕活力。在我的生活當中,我已經習慣了總是會對各種具有審美的東西充滿興趣,并且始終想將我所見所知所想的一切好的東西運用到我的創作當中,不論它是電影、舞蹈、音樂還是繪畫,所以在我的每一幅創作中一直都在尋求新鮮血液的注入。先且不論對錯,如果就某一單獨的畫種而言,不越邊界或許是對這一畫種純粹度保留的最簡單的捷徑。但若將目光放大至畫種的邊界之外,從更加寬廣的藝術角度來重新審視,不受約束,不問西東,凡是好的都可以拿來借鑒,凡是美的都可以拿來充實我們,這卻是對藝術的開放與發展的最優途徑。所以每當我看到或讀到好的藝術作品,不論它是舞蹈、電影、雕塑,還是各種各樣的繪畫,我總會不經意間地去想如若運用中國畫材料又該如何表現?對于畫家而言,一味地堅守自己已熟練的技巧是不能獲得更好更長久的發展的。存在即正確,繪畫是一輩子的事情,我們總是需要也唯一只有不停地去探索方能讓自己的藝術創作永葆青春。

王 振/ 殤之二 81cm×61cm 2014年

1986年出生于山東。2010年畢業于天津美術學院中國畫系,獲學士學位。2015年畢業于天津美術學院,獲碩士學位。2019年畢業于中國藝術研究院,獲博士學位。現任職于中國藝術研究院國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