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 孫冰 | 北京報道

供圖|成都營趣自然
這個夏天是“雙減”政策真正落地后的第一個暑假,由于各地都不再允許組織學科類的培訓班,因此,各類興趣班、夏令營、營地教育、游學研學活動就成為最受家長們歡迎的項目。畢竟,填滿“出籠神獸們”的假期時間是很多家長的“剛需”,而且如果還讓孩子有所收獲,家長們是絕對不會吝嗇錢包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相對小眾的營地教育,一下子需求井噴、火爆出圈,成為孩子和家長們的新寵,而大量正在尋求轉型的教育培訓機構,也似乎看到了新的機會與可能。
和露營一起火起來的,還有營地教育。尤其是在本應屬于夏令營的暑期,營地教育成為很多家長的新選擇。
過了這個暑假,米菲的兒子就要升入小學三年級了。米菲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她之所以選擇為孩子報名暑期營地項目,就是希望孩子能體驗一下離開家和父母的“獨立生活”。
“我們想讓他去鍛煉鍛煉,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自己學習、自己交朋友……當然,我們也能喘口氣,過兩周沒有娃的(快樂)時光。”她說。

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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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比較,米菲選擇了一個位于北戴河的“未來科學營”項目。這個項目除了攀巖、飛盤、馬術等戶外運動和帆板等水上項目,也有STEM、科學實驗等主題課程,此外每晚還安排了美術、音樂、影像等藝術娛樂活動。
“這個營會有自己的專門營地,已經做了七八年,之前也有朋友去參加過他們在日本北海道的滑雪營,感覺還是比較專業的。當然,就是價格有點兒貴,12天營期,22800元。”米菲說,雖然價格不菲,但很受歡迎,是“要搶的”。
米菲還告訴記者,她兒子最好的朋友選擇去了北京郊區一個營地項目,是某著名培訓機構辦的,也是科技主題營,語言是全英文的,7天營期的價格是10900元。“這個我也挺心動的,營地教練是這家培訓機構的外教,但有點兒擔心兒子目前的口語水平還跟不上,等明年吧。”她說。
據記者了解,美國是營地教育的起源地,發展至今已有150多年的歷史,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及配套服務。來自美國營地協會(ACA)的數據顯示,美國約有12000個營地,住宿營大約有7000個,每年有1000萬左右兒童和青少年、100萬成人參加營地教育。
最初,營地教育主要以徒步、登山、劃船、游泳等體能運動為主,以培養青少年強壯的體魄、堅韌的品格和團隊的精神,讓青少年在大自然中獲得身心的全面鍛煉和成長。之后,隨著時代的發展,營地教育的類型也越來越多樣,除了運動營,也有科學、人文、藝術等更多主題。
但與已經比較普遍和成熟的歐美營地教育不同,中國的營地教育尚處于非常早期的發展階段。因為對于營地設施、課程設置、師資水平、安全保障等軟硬件的要求都比較高,營地教育之前在國內還是相對小眾的項目。而且國內比較成熟和優質的專業營地較少,因此很多營地教育項目是去國外的營地進行的。
與疫情以來露營突然爆火出圈的原因和邏輯類似,營地教育也突然出現了需求井噴、熱度大增的態勢。因為疫情之下,讓孩子在相對獨立的營地中和相對固定的群體一起度過,要比在像旅行團一樣的夏令營里到處打卡各種景點,更讓家長放心。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與更偏重于游玩旅游的夏令營相比,營地教育中的“教育”內容更能擊中家長們的需求。營地教育擁有體驗式教育的特征,更加側重素質培養,因此能作為學校教育的有益補充。
早在2018年,中國營地教育聯盟發布的《中國營地教育行業報告》就曾預測,未來5~10年,營地教育市場規模將達千億級別。但真正讓營地教育熱度上升甚至火爆出圈的,還是在“雙減”之后。一方面是家長的“剛需”推動,另一方面是大批教育培訓機構急需尋求轉型,而營地教育讓不少機構看到了新的機會和可能,資本也隨之涌來。
營地教育在國外已經屬于成熟的市場項目,無論是從業者素質和服務標準,還是消費者對其價值的認知認可,都比較穩定。但在國內,營地教育的發展尚屬初期,因此,在突然需求井噴之后,問題也隨之顯現。
《中國營地教育行業報告》顯示,即使在國內一線及新一線城市,營地教育的滲透率也只有約30%。國內超過70%的營地教育機構存在時間不足5年,超過50%的營地教育機構擁有1~2個營地。營地機構擁有3個以內的主要產品占比超過70%,兩周以內的短期主力產品占比超過70%。
而根據新東方發布的《2019泛游學與營地教育白皮書》預計,泛游學與營地教育市場規模會保持20%以上的年增長率。
但記者調查發現,國內專業做營地教育的機構其實并不多,更多的是尋求轉型的教育培訓機構和疫情下業務量非常不飽和的旅游公司,他們簡單拼接出一個“旅游+教育”的混合產物,就以營地教育的旗號吸引消費者,但實際上服務品質良莠不齊。
“看似順水推舟,但實則隔行如隔山。”一位已經從業近10年的營地機構負責人李飛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供圖|成都營趣自然
李飛認為,在拼接資源的模式下,教培機構找客戶和出老師,畢竟他們有現成的學生資源,而旅行社則負責安排行程食宿,相當于組織一個旅行團。但這樣的模式很難滿足專業的師資教練團隊、科學的課程設計和項目安排、24小時安全保障和醫療服務、健康安全的食宿出行等,而這些都是營地教育必須滿足的基本條件。
更讓李飛擔憂的是,營地教育的軟硬件和人才都需要積累,可現在一下子冒出來很多所謂的營地教育項目,都是臨時拼湊出來的,老師、教練、領隊大多是兼職,甚至就是做暑期工的在校大學生,做完散伙。不僅不專業,還有很多潛在風險。
而李飛對于教培機構轉型營地教育不看好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不賺錢”。“營地教育看似萬元起步的比比皆是,但其實利潤率完全沒辦法跟做學科類的培訓班相比。我們這批早期就進入的人,很多是因為情懷。”
米菲也表示,相信很多家長會和她一樣,擔心營地項目的飲食、出行安全,培訓課程質量,尤其是對萬一發生意外和特殊情況能不能得到有效及時處理,抱有顧慮。“畢竟是孩子獨立參加的,家長不在身邊。”她說。
作為家長,米菲說自己在為孩子挑選暑期項目的時候非常迷茫,夏令營、營地教育、游學、研學……各種名目特別多。“這些項目到底是參照一個培訓班,還是參照一個旅行團,監管要求肯定是有很大差別的。畢竟和孩子相關,希望這些項目都能被相關部門納入監管,不要成為監管盲區。”她說。
畢竟,若真是千億市場,絕不可野蠻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