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茜芮,羅福周
(西安建筑科技大學管理學院,陜西西安 710055)
資源型城市是指依托于本地礦產、森林等自然資源謀求經濟發展的城市類型,然而受資源不可再生的約束,資源型城市發展中積累了經濟發展動力缺乏、生態環境破壞等諸多問題,導致資源型城市的經濟系統顯現出極大的脆弱性,可持續發展面臨巨大的壓力。如何在重重危機中,有效應對外界沖擊,提高資源型城市轉型質量成為我國資源型城市亟待關注的問題。彈性理念能夠幫助理解系統受到外界因素干擾時的自我更新能力。
“彈性”概念最早起源于工程力學,1973 年生態學家Holling 將其引入生態系統修復研究,他將彈性定義為系統所擁有的一種能力,該能力可以化解外來沖擊,使系統在遭遇危機時,維持其功能的運轉,利用資源和機遇進一步加強自身[1]。隨后,該概念的內涵和研究范圍被不斷擴充,也引起了經濟地理學家的很多關注:為什么一些區域經濟體能夠自我更新,而另一些卻仍然處于衰退之中。“彈性”的概念被逐漸引入到經濟地理學,拓展了區域彈性在經濟理論層面的概念內涵。Rose(2004)[2]將彈性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系統內在的能力,另一種是危急情況下系統的穩定性。Martin(2012)[3]認為需要從四個方面來把握區域經濟抵御衰退沖擊的能力,即:抵抗、復蘇、更新和重新定位。
國內學者也對區域彈性的主流領域,即生態彈性、社會彈性、工程彈性和經濟彈性四個領域的內涵和基本概念進行了梳理總結[4-5]。學者們從不同角度對區域經濟彈性進行研究,徐媛媛和王琛(2017)[6]、譚俊濤等(2020)[7]學者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分析了區域經濟彈性特征及影響因素。鐘琪和戚巍(2010)[8]學者基于態勢管理視角,從內部、時間、外部三個基準面分析發現區域彈性由抵抗力、恢復力和創新力等三個內在屬性構成,進而構建了區域彈性評估模型。胡曉輝和張文忠(2018)[9]學者從制度演化角度提出了一種分析和理解區域經濟彈性差異的方法。對于區域經濟彈性的實證研究主要集中在區域經濟彈性的測度和影響因素的分析。在區域經濟彈性的測度方面,張帥等(2019)[10]、董麗晶等(2020)[11]學者通過構建相關的指標體系反映區域經濟彈性。李連剛等(2019)[12]、DU Z 等(2019)[13]學者通過構建區域經濟彈性指數反映,該測度方法需要劃分區域經濟發展階段,通過某一核心變量面對沖擊時的變化來測度不同時期的經濟彈性。在影響因素分析方面,主要方法有灰色關聯分析法[10]、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6]、廣義矩陣估計方法[14]、OLS 回歸模型[15]等。國內學者對經濟彈性研究視角、理論構建和評價方法都取得了不少成果。然而現有的研究內容多集中于東北地區,且以資源枯竭型城市為主,如大慶、阜新等,缺乏對西部地區及處于不同資源發展階段的資源型城市研究。因此,本文以陜西省為例,借鑒區域經濟彈性理論分析框架,運用經濟彈性綜合測度模型,量化陜西省六個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使用ArcGIS 軟件分析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的空間分異特征,應用障礙度模型對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障礙因子進行定量測度與解釋,將研究結果轉化為可參考的信息對其經濟實現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陜西省處于中國內陸腹地,該省以秦嶺為界,地形復雜,北部是黃土高原,中部是關中平原,南部是秦巴山,由于其地跨不同的地質構造單元,成礦條件有利,境內擁有豐富的礦產資源,儲量大。此外,陜西省礦產資源具有明顯的地域性。陜北和關中地區擁有豐富的優質煤炭、石油、天然氣等礦產資源,陜南地區以生產金屬和非金屬礦產為主。本研究選取關中、陜北6 個資源型城市——銅川、渭南、咸陽、寶雞、榆林、延安為研究對象,分析城市經濟彈性水平。
城市彈性是一個巨大的復雜系統,而城市經濟彈性作為其重要組成部分,反映著城市經濟系統的運行情況,主要表現在當城市經濟在發展過程中面對各種外界沖擊時,能夠通過自身調整使經濟系統正常運行并不斷改善優化內部環境。本文基于對區域經濟系統彈性概念、特征、過程和形式的研究,在已有的相關性評估體系的分析和借鑒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篩選出研究次數不少于3 次且具有代表性的21 個指標,以問卷的形式對選取的指標進行有效性檢驗,共發放了120 份問卷,收回112 份,其中有效問卷98 份。通過SPSS 對指標進行因素分析,最終從經濟系統穩健性、恢復性、應對性和創新性四個屬性維度選取14 個指標(見表1)。

表1 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評價指標體系
其中,經濟穩健性指城市經濟系統受到外界沖擊時,城市所表現出來的對外界干擾的抵御能力,使得城市經濟系統不受影響;恢復性指當外界的沖擊沖破城市經濟系統的抵御能力,城市所體現出來的對外界干擾的適應能力,使得城市經濟系統能夠恢復正常運轉;應對性指在經過恢復階段之后,城市經濟系統仍然遭遇外界沖擊力的干擾時,城市所體現出來的對外界干擾的再組織能力,使得城市的經濟系統能夠通過再組織恢復到原狀態;創新性指當外界的沖擊使得城市經濟系統的運行遭到制約甚至無法還原到本來的狀態時,城市所體現出來的自我調整的能力,使得城市經濟系統能夠在外界沖擊中尋求轉型機遇,形成新的發展路徑。
本研究具體數據取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19》以及《陜西省統計年鑒2019》。若部分數據在其中缺失,則查詢相應年份區域經濟發展統計公報。個別數據通過插值法計算獲得。
1.極值法。采用極值法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具體計算公式為:
對于正指標的處理方式為:

對于逆指標的處理方式為:

式中,Xij代表第j 個指標在第i 個城市中的數值,并且i=1,2,…,m,j=1,2,…,n,得到標準化判斷矩陣。
2.熵權法。為避免評價者的主觀性,根據調查數據客觀確定指標權重,本研究借鑒熵權法確定指標權重。計算公式如下:
統計出評價指標Xij的最小值min{Xij};統計出評價指標Xij的最大值max{Xij}。
計算第j 個指標下第i 個城市的指標值的比重Pij:

計算第j 個指標的熵值ej:

計算第j 個指標的熵權wj:

3.資源型城市經濟系統彈性測度模型。將城市經濟系統彈性各指標的數值標準化,通過加權求和分別計算城市經濟系統各個準則層經濟彈性指數:經濟系統穩健性指數、經濟系統恢復性指數、經濟系統應對性指數和經濟系統創新性指數。進而加權求得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綜合指數,具體計算如下:

式中,I 表示準則層經濟彈性指數;wi表示指標的權重;ri表示指標的標準化值;n 表示準則層所包含的指標個數。

式中,RI 表示城市經濟系統彈性指數,Ij表示城市經濟穩健性、恢復性、應對性和創新性指數。m表示準則層的個數,wj表示準則層的權重。
4.障礙度模型。本研究引入障礙度分析法[16],通過構建障礙度模型,可以分析阻礙一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的障礙因子以及該因子對經濟彈性影響的大小。城市經濟彈性障礙度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Vn為指標偏離度,即為某項指標與該指標最大值之間的差距,En為因子貢獻度,即指標權重大小。Hn即為該指標對經濟彈性的影響。Yn為指標n 標準化后的數值。
通過極值法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運用熵權法得到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各個準則層及其所含指標的權重,如圖1 所示。從資源型城市的經濟系統穩健性、恢復性、應對性與創新性四個準則層出發,分析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在各個準則層的發展情況。從圖1 可知,各個城市在城市經濟系統四個維度上發展很不均衡。銅川穩健性和應對性較好,創新性在六個城市中處于最低位,其指數僅為0.070。寶雞創新性最高,其指數達到了0.763,為創新性最低銅川市的10.8 倍;寶雞市積極促進工業向高中端發展,加快航空航天、新能源及節能環保、電子信息及兩化融合、生物醫藥與健康設備、機器人和智能制造五大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工業結構多樣化,在創新性方面表現良好,但其應對性不足;咸陽創新性僅次于寶雞,但其恢復性和應對性均位于最低,分別為0.106 和0.142。渭南應對性最高,其指數為0.561,但其穩健性最低,其指數為0.123;延安穩健性、恢復性和應對性處于中等位置;延安市2018 年經濟發展速度創2013 年以來最高,繼2007 年以來首次超過全省平均水平,經濟結構不斷優化,服務業對經濟增長貢獻率達60%,且城鎮化水平較高,因此經濟壓力并不大,但創新性較弱;榆林的穩健性和恢復性均位列第一,其指數分別為0.871 和0.650,應對性和創新性較好。

圖1 經濟彈性各準則層指數
通過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綜合測度模型對各個城市經濟彈性進行測算,表現出區域間經濟彈性水平相差較大,經濟發展不均衡的特點。其中,寶雞市的經濟彈性指數位列第一,為0.506。其次是榆林市(0.478)、延安市(0.355)、咸陽市(0.331)和銅川市(0.300),而渭南的經濟彈性指數最低,為0.202。榆林市和寶雞市兩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高于平均水平0.362。
基于自然間斷點分級法,運用ArcGIS10.6 對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進行分級,得到高、中、低三種彈性水平的閾值范圍(見表2)。

表2 城市經濟彈性分級標準
從圖2 可以看出,陜西省資源型城市主要分布在中部和北部,在關中地帶,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呈現出由西向東依次減弱的分布特征。在陜北地區,地處最北邊的榆林市經濟彈性水平高于延安市。寶雞市和榆林市位居經濟彈性水平前列,寶雞市和榆林市分別作為關中平原城市群和絲綢之路重要節點城市,憑借其區位優勢和科技支撐取得了良好的經濟發展。按照資源型城市發展階段,成熟型城市平均經濟彈性水平最高,成長型城市次之,衰退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最低。這表明,成熟型資源型城市對資源開采已處于穩定階段,經濟結構呈現多元化,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較高。相反,處于衰退階段的資源型城市的資源正在枯竭,面臨著經濟轉型的壓力,再加上此類城市創新性和恢復性指數較低,在面臨資源枯竭的危機時,此類城市的適應能力和自我調整能力較弱。

圖2 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空間分布圖
運用障礙度模型計算各準則層和指標層因子障礙度,從圖3 可知,準則層指標對各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的障礙度呈現出較大的差異性。其中,銅川市障礙度大小排序為創新性指標>恢復性指標>應對性指標>穩健性指標,障礙度12.37%、7.21%、6.05%、3.98%;寶雞市障礙度大小排序為應對性指標>穩健性指標>恢復性指標>創新性指標,障礙度分別為11.42%、7.60%、6.21%、3.51%;咸陽市障礙度大小排序為應對性指標>恢復性指標>穩健性指標>創新性指標,障礙度分別為10.23%、7.99%、5.37%、5.30%;渭南市障礙度大小排序為創新性指標>穩健性指標>恢復性指標>應對性指標,障礙度分別為9.99%、7.26%、6.61%、4.84%;延安市障礙度大小排序為創新性指標>應對性指標>恢復性指標>穩健性指標,障礙度分別為11.89%、9.49%、6.25%、2.72%;榆林市障礙度大小排序為創新性指標>應對性指標>恢復性指標>穩健性指標,障礙度分別為13.48%、11.65%、4.50%、1.65%;從均值來看,創新性指標是準則層最大的障礙因素,均值為9.42%,應對性指標和恢復性指標次之,分別為8.95%和6.46%,穩健性指標相對較小,為4.76%。

圖3 陜西省資源型城市準則層障礙度
由于指標層因子較多,文章僅選取前三位障礙度最大的指標為主要障礙因子進行分析。各個城市各指標障礙因子障礙度結果如表3 所示。
由表3 可知:主要障礙因子的出現具有一定的穩定性。除了成熟型城市寶雞市,其余五個城市中科學技術支出占財政支出的比重(I3)的障礙度最高,為第一障礙因素。作為創新性指標之一,科學技術支出占財政支出的比重反映著一個城市對科技活動投入的重視程度,資源型城市經濟發展有著嚴重的路徑依賴,其對資源的需求遠超過對技術創新的需求,而隨著資源的衰退以及生態環境的壓力等一系列問題的出現,以科技創新促進經濟運行模式轉換尤為重要。寶雞市的第一障礙因子是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C1),其三次產業呈明顯的不均衡發展經濟結構是否合理直接影響到經濟發展質量。

表3 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障礙度
成熟型城市和衰退型城市的第二位和第三位障礙因素均為人均GDP(S1)和人均公共財政收入(R3),表明成熟型城市和衰退型城市經濟基礎和經濟保障能力弱,導致人口資源大量流失,使得城市在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上面臨巨大的壓力。成長型城市的第二位和第三位障礙因素為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C1)和人均公共財政收入(R3),這表明成長型城市資源開發處于上升階段,城市經濟發展仍然面臨對礦產資源依賴度大,產業結構不合理等問題。綜合來看,科學技術支出占財政支出的比重、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和人均公共財政收入是影響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的主要障礙因子。
本研究以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為研究對象,借鑒彈性理論,以經濟系統彈性穩健性、恢復性、應對性和創新性四個發展階段出發,通過構建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評價指標體系,運用熵權法和經濟彈性測度模型探討了資源型城市經濟系統應對資源枯竭等沖擊時的能力。結果表明:成熟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優于成長型城市,成長型城市經濟彈性優于衰退型城市。其中,寶雞市經濟彈性水平最高為0.506,渭南市經濟彈性水平最低為0.202。從各個準則層來看,寶雞市和渭南市經濟系統的創新能力較好,銅川市和渭南市經濟系統面對外界干擾時應對能力較好,銅川市、延安市和榆林市的經濟系統穩健性較強,擁有良好的經濟基礎。寶雞市、延安市和榆林市的經濟系統的恢復能力較好,對沖擊適應性強。在障礙因子分析中,準則層平均障礙度依次為:創新性(9.42%)>應對性(8.95%)>恢復性(6.46%)>穩定性(4.76%)。可見,創新能力的強弱較之穩健性、恢復性和應對性,對資源型城市經濟系統的影響更加突出。其中科技活動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平均障礙度高達15.58%,且有4 個城市障礙度高于其平均水平,其次是第三產業占GDP 比重(12.39%)和人均公共財產收入(10.38%),由此可見政府對科技活動的投入、產業結構的合理程度以及經濟保障能力是影響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系統彈性的主要因素。
根據本研究結論,為提高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實現可持續發展提出以下改善策略:
1.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增強核心區域輻射帶動作用。陜西省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水平差異較大,且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資源型城市經濟彈性不同。高經濟彈性地區一方面需要繼續發展經濟,不斷地調整產業布局,促進產業多元化發展,增強創新能力提高經濟彈性;另一方面,實行區域帶動戰略,增強對周邊經濟彈性較低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低經濟彈性地區應把握自身區位優勢,特別是處于關中經濟帶的城市,應積極承接核心城市的產業轉移,同時應結合當地文化特色培育旅游、生態、農業等非礦產產業,積極吸引資金、人才和技術。加強高經濟彈性和低經濟彈性之間的流通和聯系,使得協調化發展。
2.激發區域創新能力,增加對資源型城市科技活動的投入,對高新產業予以扶持。同時應切實推動產學研深度融合,注重科技成果轉化,以加強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構建創新驅動和經濟增長聯動機制,以逐步增強可持續發展能力;調整產業布局,發揮原有的資源優勢,積極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注重培育戰略新興產業以代替原有的附加值低的產業;提高經濟保障能力,促進城鎮化發展,擴大就業,增加對固定資產的投資,提升人均水平,保持良好的宏觀經濟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