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光 楊國峰 吳 爽
(遼寧省沈陽市中醫院針灸門診,遼寧 沈陽 110003)
帶狀皰疹發病率正呈逐年上升的趨勢。調查顯示,我國50歲以上人群帶狀皰疹總發病率為6.64‰,其中有7.26%的患者有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1]。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是指帶狀皰疹皮疹愈合后持續1個月及以上的疼痛,是帶狀皰疹最常見的并發癥,其發病率與年齡呈正相關,全球成人帶狀皰疹患者后遺神經痛的發病率為5%,50歲及以上年齡組發病率可達25%~75%[2],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量。目前,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的藥物治療以鈣離子通道調節劑為主,普瑞巴林為臨床一線用藥[3]。中醫學在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的治療中優勢明顯,其中針灸療法治療該病的相關報道較多,根據針具、針法的不同,有毫針、火針、梅花針、電針及刺絡放血療法等,但療法眾多,療效顯著,但并未形成體系,理論各異,操作繁簡、取穴也不盡相同[4]。本研究基于中醫針灸“繆刺法”的經典理論,推本溯源闡釋“繆刺法”的操作方法及應用范圍,用“繆刺法”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30例,并與普瑞巴林治療30例對照觀察,結果如下。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20年7月至2021年7月我院針灸科門診胸腰段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患者60例,按照隨機數字表法分為2組。治療組30例,男16例,女14例;年齡50~80歲,平均(61.93±8.51)歲;病程30~70 d,平均(44.20±7.62)d。對照組30例,男15例,女15例;年齡50~80歲,平均(60.97±6.54)歲;病程30~70 d,平均(43.60±8.81)d。2組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 病例選擇
1.2.1 診斷標準 依據《帶狀皰疹后神經痛診療中國專家共識》[5]。帶狀皰疹1個月后,皮疹已消退,但患區仍存在持續性、發作性劇烈疼痛,或明顯的感覺異常(瘙癢、緊束、蟻行感)、觸覺異常,大部分表現為痛覺超敏,輕觸可產生劇烈疼痛,疼痛多為燒灼性,自發刀割樣或閃電樣痛。
1.2.2 納入標準 年齡50~80歲胸腰段疼痛者;入選前1周內未采取針對本病的治療措施;依從性好,且自愿接受本研究治療方案;疼痛視覺模擬評分(VAS)[6]≥6分;患者簽署知情同意書,本研究通過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查。
1.2.3 排除標準 有嚴重原發性高血壓、心臟病、肝腎疾病及血液系統疾病有出血傾向者;合并有慢性嚴重感染、糖尿病及精神情志異常者;有藥物過敏史或過敏體質者。
1.3 治療方法
1.3.1 治療組 予繆刺法治療。①針刺療法。取穴:阿是穴(5~10穴)。針具選用華佗牌一次性使用無菌針灸針(0.30 mm×40 mm,蘇州醫療用品廠有限公司),穴位常規消毒,針尖指向脊柱方向,針體與皮膚約呈15°進針,針體在淺筋膜層行進,沿神經走行刺入約20 mm,不行提插捻轉手法,留針30 min。另取患側足少陽膽經井穴足竅陰淺刺3~6 mm(0.1~0.2寸),留針30 min,每日1次,共治療14 d。②刺絡放血。針刺治療結束后,在疼痛區域常規消毒,使用三棱針對疼痛區域進行點刺3~5次,然后在點刺處用閃火法拔罐,留罐10 min,隔日1次,共治療7次。
1.3.2 對照組 予普瑞巴林膠囊(輝瑞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J20100101,150 mg/片)150 mg,每日2次口服,連續服用14 d。
1.4 觀察指標 ①比較2組治療前后疼痛VAS[6]。取長度為10 cm的標尺,分為10個刻度,10分代表最劇烈的疼痛,0分代表無痛,讓患者指出代表疼痛的位置,并記錄分數。②比較2組治療前后P物質(SP)及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BDNF)水平。分別于治療前后采集2組患者空腹病變同側肘靜脈血3 mL,離心分離血清,采用酶聯免疫吸附法(試劑盒由江蘇酶免實業有限公司生產)檢測。
1.5 療效標準 參照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擬定,痊愈:后遺神經痛消失,睡眠恢復正常,療效指數≥90%;顯效:后遺神經痛明顯減輕,睡眠期間無疼痛感知,50%≤療效指數<90%;有效:常伴有陣發性神經痛,但疼痛強度和頻率較治療前有所改善,20%≤療效指數<50%;無效:后遺神經痛無改善或加重,療效指數<20%[7]。療效指數=(治療前VAS-治療后VAS)/治療前VAS×100%。

2.1 2組臨床療效比較 治療組總有效率93.33%(28/30),對照組總有效率70.00%(21/30),2組總有效率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組療效優于對照組。見表1。

表1 2組臨床療效比較 例
2.2 2組治療前后疼痛VAS比較 治療后,2組疼痛VAS均較本組治療前降低,且治療組低于對照組,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2組治療前后疼痛VAS評分比較 分,
2.3 2組治療前后血清SP和BDNF 水平比較 治療后,2組患者血清SP水平較本組治療前降低,BDNF水平均較本組治療前升高,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治療組血清SP水平低于對照組,BDNF水平高于對照組,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2組治療前后血清SP和BDNF 水平比較
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的病因明確,但發病機制尚無定論。水痘-皰疹病毒感染可使感覺神經節和感覺神經纖維發生炎性浸潤,損傷神經,使神經軸突脫髓鞘[8]。在炎癥發生時,神經末梢受到刺激釋放SP,該物質為公認的與傷害性刺激有關的神經肽[9],可使患者傷害性感受器對刺激更加敏感,導致較小的刺激就會產生大范圍的神經沖動,而神經軸突末端再生支芽可使周圍神經元自發放電,繼而導致疼痛易化和頻發[10]。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與SP水平升高有關,血清SP水平降低可明顯減輕患者疼痛癥狀[11]。BDNF是重要的神經營養因子,集中分布于神經系統內,不僅對中樞系統神經元的生長、發育、分化、再生和修復起關鍵作用,還具有拮抗傷害作用,機體神經的感覺神經元受到損害時,予以外源性神經生長因子可以保護神經元,減輕疼痛[12]。孔兵等[13]研究顯示,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患者疼痛評分與BDNF濃度呈明顯負相關。張德智等[14]也在研究中發現,血液 BDNF 水平顯著升高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患者痛感降低,推測BDNF可能參與了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患者外周神經的修復。目前,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治療的目的主要是緩解疼痛,主要采用中樞神經鎮痛藥或非甾體抗炎藥。普瑞巴林作為一種新型的治療神經病理性疼痛的藥物,已被臨床廣泛用于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纖維肌痛、糖尿病神經病變等。神經性病理性疼痛與神經系統的鈣離子通道改變有關。鈣離子通道由α1、β、γ、α2-δ 4個亞單位組成。普瑞巴林可與神經系統中鈣離子通道的α2-δ亞基結合,抑制神經元突觸前膜鈣離子內流,減少興奮性神經遞質谷氨酸、SP、降鈣素基因相關肽(CGRP)的釋放,進而控制疼痛。
帶狀皰疹屬中醫學“蛇串瘡”“纏腰火丹”等范疇[15],關于該病的病因病機認識也不盡相同。《諸病源候論》載:“甑帶瘡者,繞腰生。此亦風濕搏血氣所生,狀如甑帶,因以為名。”《醫宗金鑒·外科心法要訣》載:“纏腰火丹,干濕紅黃似珠形,肝心脾肺風熱濕,纏腰已遍不能生……干者色紅赤,形如云片,上起風粟,作癢發熱。此屬肝心二經風火……;濕者色黃白,水皰大小不等,作爛流水,較干者多疼,此屬脾肺二經濕熱……;若腰肋生之,系肝火妄動。”可見帶狀皰疹可由風濕、風火、濕熱等外因或肝火之內因入侵人體血脈而成。而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是在帶狀皰疹病理基礎上進一步發展而來,中醫學稱之為“蛇丹愈后痛”[16]。《素問》中有云“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帶狀皰疹好發于年老體弱者,體弱之人復感邪氣,其氣又虛,無力祛邪外出,行血無力,日久成瘀,邪瘀互結,阻礙經絡,不通則痛;瘀血內停,新血不生,不榮則痛。所以,無論帶狀皰疹由何因而起,其發展到后遺神經痛階段,均與經絡相關,且多歸于血瘀,又如刺痛、拒按、夜間加重等癥狀也都符合中醫學瘀血阻絡的臨床特點[17]。因此,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治療的關鍵就是祛瘀通絡[18]。經絡內屬于臟腑,外絡于肢節,溝通內外,貫穿上下,運行氣血,供養全身。經絡學說作為中醫學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針灸的理論核心,針刺是目前國際公認的可有效預防和緩解疼痛的療法。
“繆刺法”首載于內經,《素問· 繆刺論》 以“故絡病者,其痛與經脈繆處,故命曰繆刺”。可見“繆刺法”是針對“邪客于絡脈”類疾病的治療方法。而絡病的成因為“今邪客于皮毛,入舍于孫絡,留而不去,閉塞不通,不得入于經,流溢于大絡,而生奇病也。夫邪客大絡者,左注右,右注左,上下左右,與經相干,而布于四末,其氣無常處,不入于經俞,命曰繆刺”(《素問·繆刺論》) 。《素問·調經論》述“身形有痛,九候莫病,則繆刺之”。綜上“繆刺法”以治療絡病、痛證為主,而絡病的病變范圍廣,病邪相對淺表,未入于經未入于臟腑,且與相應經絡依附。“而生奇病”這里的“奇”應做“單”理解,也就是一側的病變。可見,“繆刺法”的適應證與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的癥狀單側表皮肌肉疼痛為主,范圍較大,及與主要經脈走行等相吻合,故可用“繆刺法”。
結合古籍論述可知,“繆刺法”是一種整體療法,而非單獨一種針法。《素問·繆刺論》 言:“凡刺之數,……因視其皮部有血絡者盡取之。”此“繆刺法”是指針刺皮部血絡,即刺絡放血法。《素問·繆刺論》曰“邪客于足太陽之絡,令人頭項肩痛,刺足小指爪甲上,與肉交者各一痏,立已。”即刺井穴。又曰:“邪客于足太陽之絡,令人拘攣背急,引脅而痛。刺之從項始數脊椎俠脊,疾按之應手如痛,刺之。”即刺阿是穴[19]。綜上,“繆刺法”即刺阿是穴、井穴及局部刺絡放血3種方法的綜合療法。《靈樞·經脈》載“膽足少陽之脈,起于目銳眥,上抵頭角,下耳后,循頸,行手少陽之前,至肩上,卻交出手少陽之后,入缺盆……其直者,從缺盆下腋,循胸,過季脅,下合髀厭中,以下循髀陽,出膝外廉,下外輔骨之前,直下抵絕骨之端,下出外踝之前,循足跗上,入小指次指之間”。足少陽膽經循行之處與胸腰段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部位吻合,取其井穴足竅陰,具有上病下取、引邪下行之意,可疏通少陽經壅滯之氣血。《千金方》中有言“有阿是之法,言人有病痛,即令捏其上,若理當其處,不問孔穴,即得便快成(或)痛處,即云阿是,灸刺皆驗,故曰阿是穴也”。人體疼痛的反應點即為阿是穴,“不通則痛”則是氣血運行障礙的一種外在表現,針刺阿是穴可通調脈道,鼓舞氣血運行,通則痛止。氣血運行不暢日久成“瘀”,阻塞脈道,氣血不能正常給養則變為“不榮則痛”,通過對阿是穴局部點刺并拔罐拔出瘀血,能祛瘀生新,恢復脈道通利,使氣血正常榮養組織,則痛止。
本研究結果顯示,治療后治療組臨床療效優于對照組(P<0.05),疼痛VAS低于對照組(P<0.05),提示“繆刺法”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具有顯著的臨床效果,可更好地緩解患者疼痛感。治療后,2組血清SP含量均較治療前降低(P<0.05),BDNF含量均較治療前明顯提高(P<0.05),且治療組SP含量更低(P<0.05),BDNF含量更高(P<0.05)。證明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患者疼痛程度與SP及BDNF含量相關。“繆刺法”治療后血清SP含量降低,局部炎性反應減輕,同時BDNF含量提高,有利于保護和修復受損的神經元,從而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
綜上所述,基于中醫針灸“繆刺法”的經典理論,推本溯源闡釋“繆刺法”的治療體系,并將其應用于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的治療,通過療效及理化指標的觀察證明該方案的有效性,并將針刺取穴化繁為簡,易于操作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