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革
(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 南京 210023)
“一帶一路”是習近平總書記于2013年提出的中國和平發展并推動世界合作共贏的倡議。圍繞“一帶一路”倡議,《中醫藥“一帶一路”發展規劃(2016-2020年)》《推進中醫藥高質量融入共建“一帶一路”發展規劃(2021-2025年)》等文件相繼出臺,統籌推進中醫藥對外交流與合作。作為獨具中國特色的醫療衛生教育資源,中醫藥教育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質和文化特性,在我國高等教育中具有獨特地位。面對“一帶一路”建設的新要求,深入分析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面臨的時代背景,科學總結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的現階段特點,提出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的策略轉變,對服務“一帶一路”倡議、提升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質量、深化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同時,亦可為我國高等教育對外合作與交流提供借鑒。
1.1.1 高等教育國際化已成為高等教育發展的必然趨勢 順應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發展趨勢,各國政府、國際組織和大學積極推動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發展,具體表現為:①政府已經成為推動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巨大推動力。不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紛紛制定法律法規,為高等教育國際化的開展提供各種保障。例如美國的《美國2000年教育目標法》、澳大利亞的《澳大利亞為國際學生提供教育的準則和方針》,以及德國的《高等教育框架法案》等。②國際組織已經成為推動教育國際化的重要力量。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國際勞工組織(ILO)、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等為國際間的交流與合作搭建各種不同的平臺[1]。③大學聯盟以及區域性的跨國大學聯盟,如美國大學協會(AAU)、澳大利亞八大名校(Go8)、歐洲研究型大學聯盟(LERU) 等相繼成立,已經成為推動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區域重要平臺。
1.1.2 中醫藥已受到越來越多國家的理解和接受 2019年5月,世界衛生組織最高權力機構——世界衛生大會推出第11版《全球醫學綱要》,該版本首次納入以中醫藥為主體的傳統醫學。《全球醫學綱要》也被稱為國際疾病與相關健康問題統計分類(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ICD),在全球擁有絕對的影響力和權威性。ICD不但是各國政府在醫療、管理、教學和科研及制定政策中疾病的規范性標準,也是醫學信息化、衛生健康信息管理等臨床信息系統的應用基礎[2]。ICD-11的正式發布,表明中醫藥將從補充替代療法逐步在全球范圍內轉變為主流療法,中醫藥將逐步被納入全球醫療體系,并將進一步擴大在全球的實踐范圍。與此同時,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以“三藥三方”為代表的中醫藥抗疫成果得到國外許多民眾的認可,這些都充分表現出中醫藥已受到越來越多國家的理解和接受。
1.2.1 教育對外開放已經成為我國高等教育的重要任務 2020年6月,教育部發布的《關于加快和擴大新時代教育對外開放的意見》指出,加快和擴大新時代教育對外開放是教育發展的需要,是國家建設的需要,也是新時代發展的需要。要主動加強同世界各國的互鑒、互容、互通,形成更全方位、更寬領域、更多層次、更加主動的教育對外開放局面。通過深化教育國際合作,鼓勵開展中外學分互認、學位互授聯授,擴大國際輻射力。
1.2.2 中醫藥已經成為“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內容 2022年1月,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等部門發布的《推進中醫藥高質量融入共建“一帶一路”發展規劃(2021-2025年)》中明確指出,提升中醫藥高等院校國際教育水平,在保障質量前提下,合理調整留學生規模,加強師資隊伍建設,鼓勵和吸引更多留學生來華學習中醫藥。鼓勵中醫藥高等院校以針灸、醫學英語、中醫護理、中醫傳播等國際合作優勢學科與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知名院校開展教育合作與交流,積極推動中醫藥納入共建“一帶一路”國家高等教育體系。堅持以醫療為先導,加強學術交流,促進國際教育合作。建立中醫藥教材全球標準,打造中醫藥國際教育知名品牌,不斷提升中國作為中醫藥學發源國的學術權威性。
中醫藥是我國傳統的優勢學科,經過近60余年的發展,中醫藥來華留學教育事業發展迅速。尤其是近年來,隨著中國國際影響力的日益加大,以及國際社會對以中醫藥為主體的傳統醫學的關注和重視,中醫藥已經成為來華留學的熱門專業之一。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的年鑒統計數據顯示,近十年來留學生規??傮w呈上升趨勢(見圖1),從2011年的5 631人上升至2020年的8 187人,增幅達45.39%。在來華留學生中,以亞洲生源為主,近三年分別占76.76%、77.30%和78.67%。雖然來華中醫藥留學生的總體規模呈上升趨勢,但與同期(2011-2019年,2020年教育部未公布全國來華留學生人數)我國來華留學生規模相比,存在著規模較小、增長乏力,以及專業較為單一等問題,所占比例始終保持在1.5%左右。見圖2。

圖1 2011-2020年中醫藥來華留學生規模

圖2 2011-2019年中醫藥來華留學生占全國留學生的比例
20世紀90年代以后,國際中醫教育快速發展。國外高?;蛑嗅t藥機構紛紛加強同我國中醫藥院校合作,聯合開展中醫學歷教育合作。例如,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中醫藥大學分別與澳大利亞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英國梅賽德斯大學合作開展的中醫本科學歷教育等。此外,廣州中醫藥大學、成都中醫藥大學等通過教育部審批,與境外中醫機構合作開展中醫境外辦學項目。通過開展中醫聯合辦學,推動了國外中醫教育規范化和本土化發展,推動了中醫藥國際化進程。然而,由于中醫藥在絕大多數國家仍屬于補充替代醫學的范疇,世界各國鮮有將中醫納入到本國正規的醫學教育體系之中。目前,在我國中醫藥院校與國外中醫機構開展的中醫藥教育合作中,國外中醫機構仍然以民間機構為主,普遍存在著辦學水平較差、辦學不規范,以及辦學資金無法得到保障等問題。因此,提高合作辦學層次,積極與國外公立大學開展中醫藥教育合作已經成為我國中醫藥院校未來對外合作的應然之舉。
中醫藥是獨具特色的中國傳統醫學,不同國家的中醫藥發展差異巨大。例如,毗鄰我國的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越南等國中醫藥已經獲得合法地位,這些國家的中醫藥教育發展較好,與我國高等中醫藥院校在中醫藥學歷教育合作、非學歷教育合作以及師生互訪交流等方面合作交流密切。而在西亞、南亞、中亞和中東歐等國,除匈牙利外,中醫藥尚未獲得合法地位,中醫藥教育發展還很緩慢,與我國高等中醫藥院校的合作往往僅限于短期學術交流等。
針對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面臨的留學生規模較小、辦學層次有待提高、不同國家發展差異較大等問題,面對“一帶一路”建設的新要求,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要在合作層次、合作角色、合作要素、合作模式、合作機制和平臺上做出轉變。
從20世紀70年代中醫藥在世界廣泛傳播以來,經過半個世紀的發展,國外中醫藥教育總體上經歷了由民間組織的私立學校到政府資助的公立大學的變化。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合作項目包括20世紀90年代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中醫藥大學分別與澳大利亞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英國梅賽德斯大學合作開展的中醫本科學歷教育項目;2000年以后南京中醫藥大學與意大利羅馬和米蘭大學開展的中西醫結合碩士學位項目、北京中醫藥大學與西班牙巴塞羅那大學合作開展的中醫學雙學位碩士項目等。這些本科層次、研究生層次的中醫學歷教育合作項目的開展,對提高國外中醫教育質量,培養高級中醫藥人才,促進中醫藥進入西方主流醫學體系發揮了巨大作用。尤其是2021年以中醫藥為主體的傳統醫學納入ICD-11的有利時機下,國內中醫藥院校更要主動、及時調整對外合作思路,主動對接ICD-11對以中醫藥為主體的傳統醫學教育的新要求,加大與國外政府、公立大學的合作力度,不斷提升合作層次。
在中醫藥的對外傳播過程中,中醫藥與當地的醫學、文化、社會、技術等進行結合,往往會形成一些不同的醫學發展模式,進而形成創新。例如,由英國J.R.Worsley(華士禮)創建的“五行針灸”通過對針灸基礎理論、取穴和刺法等方面進行本土化改造[3],在歐美等國家頗具影響。再如,西方人研制的電針以及在歐美等國家廣泛使用的艾灸勺等[4],也對我國針灸的發展帶來了影響?;诖?,在我國中醫藥對外教育合作中,要充分理解不同國家中醫藥發展環境的差異性[5],徹底摒棄“以我為大”的思想觀念,遵循“共商共建,開放合作”的原則,加強溝通和理解,尋求中醫藥教育合作最大公約數。
由于受各種評價指標體系的影響,目前我國中醫藥院校較為重視留學生的數量,而在課程建設、教材建設、師資建設、科學研究等方面與國外院校進行深度合作進展甚微。在課程建設上,除北京中醫藥大學、上海中醫藥大學等少數院校的少數專業實現全英文授課外,其他語種的全英文授課還很薄弱。在教材建設上,雖然來華中醫藥留學生教育已經開展了60余年,但目前仍未形成全國統一教材,教材建設相當滯后。在師資建設上,復合型、國際化師資非常欠缺,授課內容和授課方式等距離來華留學生的實際需求還有一定的差距。在科學研究上,由于中醫藥在國外基本上屬于補充替代醫學的范疇,與國外中醫院?;蚓C合性大學在中醫藥領域合作開展的科學研究微乎其微。而且,“‘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語言種類多,語言資源豐富,語言狀況復雜。僅官方語言就多達53種,涉及九大語系”[6],也為中醫藥的傳播帶來挑戰。因此,若想推動中醫藥高質量融入“一帶一路”,實現中醫藥教育合作的可持續發展,我國中醫藥院校必須加大與國外院校的合作力度,在“教科研”等方面實現全方位深度合作。
中醫藥雖已傳播至世界96個國家和地區,但中醫藥教育在各個國家差異巨大。例如,俄羅斯至今尚無完整的中醫教育體系[7],而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則已經在大學開設了中醫本科專業。因此,我國在與不同國家中醫藥高等教育合作交往過程中,要根據不同國家中醫藥教育的實際情況,制定適合所在國中醫藥教育的合作模式,即要從過去一元模式向多元模式轉變。例如,鑒于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中醫藥已經立法,中醫藥高等教育已經開展,我國與之高等中醫藥教育合作要以學歷教育為主,以培養具有中醫思維的高級中醫藥人才為主;對羅馬尼亞、塞爾維亞等中醫藥教育發展基礎比較好的中東歐國家,則通過打造中醫藥教育合作示范項目,積極推動中醫藥本科、研究生進入當地主流教育體系,進而為中醫藥教育進入歐洲主流教育體系提供借鑒;對尼泊爾、緬甸、柬埔寨、菲律賓等欠發達國家,要實行以中醫藥教育整體輸出和援助模式,輸出我國的高等中醫藥教育。
早在1995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編寫的《高等教育變革與發展的政策性文件》中便指出,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各種交流活動呈現出區域性特征。高等教育區域內國家因為有著相似的經濟、政治、社會條件等,容易構建起一種本區域成員都能夠認同的價值體系與文化體系,有利于本區域內高等教育資源的整合與共享。順應高等教育國際化區域化合作的趨勢,我國高等中醫藥教育應注重區域化協同發展機制,在區域化協同發展實踐中充分發揮我國作為高等中醫藥教育大國和宗主國應有的示范和引領作用。然而,目前我國高等中醫藥院校對外教育合作尚未形成整體合力,仍較為松散,還沒有在“一帶一路”構想框架下進行系統化的構建。因此,在合作平臺和機制上,我國中醫藥院校在國家相關管理部門的統一管理下,充分借助“一帶一路”主要雙邊或多邊合作平臺和機制,包括上海合作組織、孟中印緬四國合作機制、中國-東盟(10+1)合作機制、中國-阿拉伯國家合作論壇,以及中國-中東歐16國合作機制等[8],分別選取中亞與獨聯體的哈薩克斯坦、摩爾多瓦、俄羅斯,南亞的巴基斯坦、斯里蘭卡、印度;東南亞的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西亞的伊朗、沙特、阿聯酋;以及中東歐的羅馬尼亞、塞爾維亞、捷克、匈牙利等重點國別國家,開展中醫藥教育合作。通過上述合作機制和平臺,以及 “以點帶面,點面結合”的方式,不斷推動區域中醫藥教育合作推向縱深發展。
綜上所述,經過60余年的發展,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已經站在新的起點上,并呈現出中醫藥留學生規模呈上升趨勢,但占比仍然較小;中醫藥聯合辦學蓬勃發展,但辦學層次有待提高;中醫藥教育呈現多樣性,但在不同國家差異較大等特點。面對“一帶一路”建設的新要求,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在合作層次上,要由民間組織向政府機構轉變;在合作角色上,要由“以我為大”到“共商共建”轉變;在合作要素上,要由學生交流到“教科研”深度合作轉變;在合作模式上,要從一元模式向多元模式轉變;在合作平臺和機制上,要由松散型向系統化轉變。2019年4月26日,習近平主席在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中呼吁:“我們要積極架設不同文明互學互鑒的橋梁,深入開展教育、科學、文化、體育、旅游、衛生、考古等各領域人文合作。”[9]實現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策略的轉變,對厘清我國中醫藥高等教育對外合作思路、提升國際化辦學水平、推動中醫藥更好地“走出去”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