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玩音樂

◎文/甘肅·秦四晃

袁枚在《隨園食單》里講，“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p>

孔子與人一起唱歌，若這位唱得好聽，他一定要人家再唱一遍，甚至多唱幾遍，然后一定還要跟著人家合唱一遍。

關于這一點，司馬遷其實早有記載?！妒酚洝た鬃邮兰摇份d：“（孔子）使人歌，善，則使復之，然后和之?！?/p>

這是孔夫子在音樂上的第一個癖好。

《史記·孔子世家》又記：“孔子擊磬。有荷蕢而過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硁硁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

說有一天孔子在家擊磬奏曲，門外有個背竹筐的人經過，聽見屋里傳出的樂聲，大膽發感慨道：演奏這曲子的人有心事呀，聽這磬聲就一清二楚，這位的心事還很重啊！何必呢，沒人理解就算了唄！

孔夫子以樂曲抒發情感，此其好樂之二。

“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鬃釉唬骸鹨蚜暺淝樱吹闷鋽狄??！虚g，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虚g，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虚g，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云《文王操》也’?！?/p>

這段話的意思是，孔子跟師襄子學彈琴，一支曲子練了十天還要繼續練，師襄子說，可以了，練首新曲子吧。孔子說，我現在才僅僅學會了曲子的彈奏方法，還沒有掌握熟練的技巧，再練練吧。幾天過去，師襄子說，我看技巧你也很熟練了，換首曲子吧?？鬃硬?，孔子說技巧是熟練了，可我對曲子的深刻思想內涵還理解不夠。那……就再練練。又過了幾天，師襄子說這回可以開始練新曲子了吧？孔子說，不行，我是領會到了樂曲的思想，但它所表現的人物形象還是很模糊的，還得練！就這樣又過了多日，孔子越彈越對這首曲子的主題理解得深刻，整個人產生了一種暢快而登高望遠的感覺。他對老師說，現在我一彈這支樂曲，眼前就豎立起一個人物形象，他黑臉膛，高大魁梧，目光炯炯有神傲視群雄，四面八方的人們都仰望著他，順服他，我猜想樂曲塑造出來的，應當就是周文王！師襄子聽罷立馬躬身向孔子行禮，敬佩地說，可不是嘛，您理解得太到位了，這曲名就叫《文王操》呀！

不徹底弄懂樂曲的精神內涵，僅得其皮毛，孔夫子是不罷休的。此其玩音樂特點之三。

孔子不是一般的玩玩樂器，他對演奏和樂譜，有著深入研究的興趣。

“孔子語魯大師：‘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縱之純如，皦如，繹如也，以成。吾自衛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薄叭傥迤鬃咏韵腋柚?，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p>

孔夫子曾指導魯國的樂官，指出，音樂演奏是有規律的，而這規律又是可掌握的。一般來講，開始時各種音響要非常協調，隨著曲子的展開，聲音和諧而悅耳，進而頓挫，進而悠揚回蕩，直到緩緩結束。孔子從衛國返回魯國以后，專門花時間對樂曲進行審定，尤其是流行的《雅》樂《頌》樂，經他的重新整理編曲，使名曲更加完美動聽?！对娊洝返娜倭阄迤姼?，都是孔子配的曲譜，這是歷史性的貢獻，從此音樂成為實行王道之六藝之中不可缺少的一藝！

孔子玩音樂還有個雷打不動的規矩：“是日哭，則不歌?！边@一天只要哭過，絕不會去唱歌。很尊重聲樂藝術，更尊重自己的情感。不像現代人，剛才還哀傷疼痛，轉眼就嗨皮狂吼了。

這是孔夫子玩音樂的第四個特點。

孔夫子玩音樂留給我們最深刻印象的，相信大家都知道，就是“三月不知肉味”。

“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與齊太師語樂，聞《韶》音，學之，三月不知肉味，齊人稱之。”

這是孔夫子玩音樂的最大一個特點，是其最高境界。他到了齊國，能跟齊國的太師交流探討樂理知識，當聽到齊人奏起虞舜時代古老的《韶》樂時，他立即癡迷地學起來，專心致志，聚精會神，以至于三個月時間吃不出肉味來。

圣人干什么都極具個性，或者這就是其能成為圣人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