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及啟示

朱海霞

（濰坊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東 濰坊 261061）

當今社會，全球化和知識經濟的重要性日漸凸顯，所有國家都面臨著嚴峻的挑戰。要在激烈的全球競爭中占據一席之地，需要具有高水平知識和能力的國際人才。大學是知識創造和人才培養的搖籃，各國都在強調高等教育國際化的重要性，并制定相應的政策來迎接挑戰。日本作為亞洲地區高等教育國際化比較發達的國家，也在不斷嘗試和探索。

20 世紀80年代，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提出“要提高日本在世界政治中的發言權，日本不僅要成為經濟大國，也要增加作為政治大國的分量”。并把日本發展的目標定為“國際國家”。此時，“教育國際化”“金融國際化”等詞匯開始在日本大量涌現，并形成一股國際化的潮流。[1]日本高等教育正是在此潮流引導下，踏上國際化的征程。此后的四十年里，日本出臺一系列政策，如，2008年“30 萬留學生計劃”、2009年“日本頂級大學全英文授課項目”、2011年“大學的世界展開力強化項目”、2012年“走向全球化的日本”項目等。2014年日本文部省推出“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即“SGU 項目”?！俺墖H化大學”戰略以培養高水平國際化人才為目標。在政府的鼓勵和引導下，日本高等教育國際化水平有了質的飛躍。日本“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的實施，對我國高等教育的發展具有借鑒意義。

一、日本“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的背景

（一）社會方面：高齡少子化

第一，高齡少子化導致總人口減少?！俺墖H化大學”戰略實施之前，日本總人口一直呈遞減趨勢，出生人數在減少，而且出生數小于死亡數，自然增長數一直呈負數狀態。特別是18 歲高校入學人口，1992年有205 萬人，但到了2020年只有約120 萬，減少了近一半。適齡入學人數的減少導致高校面臨學生不足、學費收入減少、各種開支緊張等問題。日益嚴重的高齡少子化是日本大力推進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社會原因。

第二，高齡少子化導致高等教育機構面臨招生和運營等方面的危機。由表1 可以看出，日本私立高校在高等教育中的比重很大。1999年，日本私立高等院校457 所，占日本高?？倲档?3.5%。據2018年統計，日本77.1%的四年制大學和94.9%的短期大學屬于私立。學費是這些私立高校的主要資金來源，因此很多高校希望大量招收留學生，以維持大學的正常運營。

表1 日本大學的結構和大學數量的變化（1982-1999年）[2]

第三，高齡少子化還帶來社會勞動力的缺乏。據統計，年齡在15～64 歲的勞動力正逐年減少，這使年輕人社會負擔越來越重，因此招收留學生也是日本經濟發展的需求。繼2003年實現“10 萬留學生計劃”目標之后，2008年日本文部省聯合其他政府部門出臺了“30 萬留學生計劃”，力爭到2020年實現赴日留學生30 萬人次的目標。

（二）高校方面：國際化程度不高

第一，留學生人數偏少。20 世紀80年代日本和歐美國家相比，國際化進程大幅落后，這也是日本積極推進高等教育國際化的重要原因。據統計，20 世紀80年代日本留學生數量約為1 萬人，而同時期的美國的有約31 萬留學生，法國留學生的數量也達到12 萬。為了與歐美國家并駕齊驅，日本開始加速高等教育的國際化，優化留學生政策，也為國際化人才培養積極創造條件。

第二，改革未達到預期。20 世紀90年代以來，日本先后實施了“10 萬留學生計劃”和“30 萬留學生計劃”，這些改革擴大了日本留學生數量，但也存在著只求數量忽視質量等問題。為加快高等教育國際化進程，創建匯集世界優秀人才的基地，2009年文部省推出“構筑國際化據點項目”（即“G30 項目”，又稱“全球30 計劃”）。在選定的13 所頂級院校推廣全英文授課，但三年后的評估發現并未達到預期。全英文授課開設的門數有限，受日語能力的影響，留學生即便通過英文獲得學位，也很難融入日本社會，不能從根本上為日本社會提供所需的高水平國際人才，最終該項目由于輻射面窄、缺乏有效性等原因，文部省終止了該項目。

第三，日本高校在國際上的排名不理想，國際高等教育國際化競爭日益激烈。截止到2014年，日本諾貝爾獎獲得者總計達22 人，但日本高校在國際上的地位并不理想。2009年，在世界高校前100 名中，日本有6 所，但此后逐年降低。2013年《泰晤士高等教育》發布的排名，世界前100 名的大學中，日本僅占兩所，分別是排名第27 位的東京大學和第54 位的京都大學，著名的慶應大學和早稻田大學均排在400 名之后。[3]并且在國際化程度一項上，滿分為100 分，日本的大學均低于30分，其國際化程度甚至不及亞洲的香港和新加坡等地。這是日本政府計劃實施“超級國際化大學”的直接原因之一。而同為亞洲國家的中國、韓國等為應對全球化的國際競爭，都在積極提高本土高校的國際地位和國際聲譽，這都增加了日本高等教育改革的壓力。

二、日本“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的實施

（一）資助對象及金額

2014年的日本文部省推行“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該戰略堅持以國際化視野進行改革，特別是對高校管理體制和教務體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為日本高等教育的國際化及培養國際化人才提供環境和資金支持。

日本文部省的“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共選中37 所大學，并把它們分為A 類“頂尖型”院校和B類“牽引型”院校。其中，A 類院校共13 所，目標是進入世界大學排名前100，主要開展世界級的教育和研究，提高日本高校的國際競爭力和知名度。B 類院校共24 所，主要是在已有的成果基礎上，敢于探索創新，引進和實施新的教育體制，目標在于提高日本本土高校的國際化。由表2 可以看出，除了少數工科和醫科大學外，其余A 類“頂尖型”院校均為著名綜合性研究性大學，包括世界排名前100 的東京大學、京都大學。

表2 “超級國際化大學”計劃高校一覽表[4]

在政府的資金投入方面，“頂尖型”院校每年會獲得4.2 億日元，“牽引型”院校每年1.7 億日元的資助，日本會根據對高校改革的評估，調整資助數額，不達標的高校將會被重新評估甚至被終止該項目?！俺墖H化大學”戰略實施以來，各個高校都根據自身情況制定了發展目標，不斷提高外籍教師的比例，派遣和接納留學生的數量明顯增加，國際化程度不斷加大。

（二）考核指標及發展構想

為了“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的順利推行，日本政府制定了客觀、具體、公開的考核指標。這些指標包含每個申報院校必須填寫的“通用指標”和體現辦學特色的“個性指標”。其中，“通用指標”主要分為國際化程度、大學治理和教學改革三大模塊（見表3）。國際化程度又分為六個具體的指標，在“多樣性”指標中又對外籍教員和職員占本校教職工的比例等提出要求；大學治理方面主要是對大學的人事制度和教務進行改革，提人事制度的國際通用性和教務信息的公開化；教學改革指教學質量、考試制度和學制的改革，要求考試制度的多樣化和靈活多樣的學制。

表3 考核“通用指標”[5]

個性指標：A 類“頂尖型”院校必須要填寫本院在國際上的地位和評價以及研究成果。具體體現在：（1）被引用的論文數量；（2）國際共著論文數量；（3）共同研究及受委托研究狀況等。由表4 可以看出，A 類“頂尖型”高校2013年的現狀和2023年的目標還有相當大的差距，東京大學要在十年里達到外國研究人員數6400 人、赴海外學生人數8000 人，這些目標都是2013年的兩倍之多。特別是國際短期項目數到達到2013年的近十倍才能實現目標。早稻田大學接收和派遣中長期研究員的目標人數也要達到2013年的兩倍之多。這些指標和目標可以使各個高校在既定目標指引下，有步驟、分階段地開展改革，有效地推動日本建設國際一流大學的進程。

表4 部分A 類“頂尖型”院校的部分指標現狀與目標[6]

B 類“牽引型”院校也必須填寫辦學特色及要采取的措施等。由表5 可知，B 類“牽引型”院校的個性化指標顯示，日本國際教養大學國內外學生共住宿舍要由零達到75%，教師的海外進修要從零到50%，教師海外授課比例要由8%達到75%。這些目標的設置可以使高?？辞瀣F實和差距，找到發展的方向和目標，給高校和科研工作者帶來很大壓力的同時，也帶來很大的發展空間和機遇。

表5 B 類“牽引型”院校國際教養大學個性化指標[7]

（三）突破與發展：

首先，實施目標、范圍更明確。日本作為一個科技強國，政府一直以來非常重視對理工科院校的資金支持和資金投入，而在此次“超級國際化大學項目”入選的高校中，不僅包含綜合型頂級名校，也有如東京藝術大學、法政大學等優勢明顯的人文、藝術類院校。

“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將入選院校分為A、B兩類，要求各高校根據自身水平、發展狀況等來制定改革計劃，既保證了“頂尖型”院校有實力去沖擊世界前100 強，也使有特色的高校發揮自身優勢，推動日本各層次、各領域高等教育的國際化。由表6 可以看出，入選“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的高校均制定了本校的全景規劃、包括全景構想圖和計劃進展圖，如東京大學的構想目標是“建立全球化校園”，京都大學的發展構想是“京都大學日本門戶”，這些發展構想、考核指標的現狀和必須達到的目標為高校的改革和發展指明了方向。

表6 A 類“頂尖型”院校發展構想[9]

其次，指導思路清晰，改革內容個性化。日本以往的國際化戰略往往以追求留學生數量的增長為目標，用留學生數量等單一指標來衡量高校國際化發展，而此次“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更注重高校國際化的發展，思路更清晰。根據國際上通用的高校國際化認定標準，引導各高校明確辦學目標和理念，構建符合高校自身特點的發展構想，鼓勵高校發揮自己的優勢學科與辦學特色，克服同質化傾向[8]。

三、日本“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對我國的啟示

2017年，我國教育部公布了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高校和建設學科名單，共有42 所高校入選，其中A 類36 所，B 類6 所。這與日本的“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有異曲同工之處。因此，日本在“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中取得的經驗，對我國雙一流建設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樹立全球化視野，形成特色鮮明的國際化課程體系

日本的“超級國際化大學”戰略以培養國際化高素質人才和推動世界性研究為目標，希望通過改革，使日本的高等教育在國際上占據一席之地。這一戰略從全球化視野出發，立足本國實際，努力打造出各高校的優勢和特色。我國的高等教育國際化也應該樹立全球化視野，用國際通用的指標來評價和定位我國的高校，用國際化的理念來思考我國高等教育發展所面臨的問題，適應全球化、國際化趨勢，提高高校的整體辦學水平和國際影響力。

日本特別強調“國際化通用課程”建設的重要性。東京工業大學是世界知名的工科院校，它努力發掘優勢學科，對院系結構進行調整，使本碩課程結合更為緊密，更具連貫性，學生申博時，也可提供更多選擇的方向。日本的高校通過國際化課程體系建設，打通學科之間的壁壘，通過設置新的學科專業和聯合培養等方式，使課程更加多樣化和國際化。因此，制定符合自身發展的國際化目標，強化學校頂層設計，開展前沿領域的國際交流合作是非常重要的。

（二）改革管理體制，加強國際合作

日本高校因國立大學法人化改革而被賦予更多的自主權。我國高校也在積極調整大學治理模式，更好地協調各組織之間的關系，使決策的制定和實施更順暢。落實高校服務社會的職能，促進協同育人、產學合作。應賦予高校更多的辦學自主權，發揮高校的主體作用，調動高校在國際化改革中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最重要的形式是在海外建立分校和吸引外國名校在我國設分校，通過這種方式提高了我國高等教育的國際影響力。加強與世界一流大學的項目交流與合作，可以激發高校的活力，拓展國外高等教育市場，提升大學的世界影響力。

（三）完善留學生政策，提高學生的國際化

留學生規模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實力?？v觀世界各地，留學生數量龐大的都是高等教育發達的國家，日本的招收留學生政策是由注重數量到注重質量提升的過程。大力招收留學生一直是日本高校提高國際化的重要舉措。日本曾先后提出“10 萬留學生計劃”和“30 萬留學生計劃”，不斷提高留學生的比例和本國學生的國際化水平。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學生赴日留學，一定程度上感受并傳播了日本文化。

因此教育國際化既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機遇，推行國際化的同時，在確保國家主權、民族文化不受侵蝕的前提下，要積極傳播本民族的優秀文化和民族特色，使我國文化走出去，提高民族文化自信心。積極吸引世界各國留學生來華學習，為留學生學習和生活創造有利條件，培養知華、友華、親華的國際友人，使他們成為中國文化的理解者和支持者，為我國未來發展創造良好的國際環境。對于目前我國的留學政策來說，應該注重留學生生活的保障，完善獎學金制度，為來華留學生提供良好的學習和工作環境。對赴外留學的學生，我們應該加強對學生留學的資助，減少留學壓力，使學生更專注于學業交流。

總之，在人類進入全球化背景下，高等教育國際化是歷史的必然趨勢。我國近年來積極學習發達國家的治學經驗，朝著世界一流高校和一流學科的目標而奮斗。我們應樹立全球化視野、形成特色鮮明的國際化課程體系，改革高校管理體制，加強國際合作，完善留學生政策，提高學生的國際化?！八街梢怨ビ瘛?。日本在教育、科技等領域的發展，值得我們反思與借鑒。在吸收國外先進經驗的同時，不忘我國優秀傳統文化，讓外國的經驗更好地移植到我國的土壤，讓教育引進來和走出去相結合，促進我國高等教育的快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