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風景漆畫藝術語言對意境的表達

彭悅

（武夷學院）

意境是風景畫的靈魂，藝術家在對自己的作品進行創作的過程中，都應將“意境”放在第一位。風景漆畫作為漆畫類別中的一種，兼有風景畫和漆畫的藝術特點。意境是創作的靈魂，任何優秀的風景漆畫作品都是藝術家飽含強烈真摯的情感宣泄。漆畫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不僅需要“經營位置”“隨類賦彩”，還需要解決漆畫語言與意境表達相結合的問題。畫是用有限的方法去表現無限的客觀世界，因此漆畫語言的豐富性使得漆畫創作散發出大漆特有的神秘美感。下面就對風景漆畫藝術語言對意境做表達分析。

一、意境及其重要性

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有句名言：“一切景語皆情語”。其實一切對于景物的描繪，就是對于作者心中的情的表達。情是意境的核心，寫景即是寫情。情借助景得以抒發，這樣又使得景染上了情感的色彩。客觀事物有了感情之后變得更有生命，變得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畫。這樣才能使觀者有情感共鳴，更能引發人的思想，才能讓人感動。有意境的風景畫大大區別于攝影師用照相機單純拍出來的照片，因為風景畫不是自然的圖解，它是表現人對自然的思想感情，是作者觸景生情之后，情與景的有機結合。如果只是單純地追求眼前的一花一木，對景物生搬硬套的造畫，那么花、木、鳥等景物都會成為沒有生機的標本。所畫的風景缺乏了情趣沒有了畫意，甚至都感動不了自己，那么更感動不了賞畫之人。

繪畫的意境，因人因地因情因景的不同，會形成種種不同的意境。同是一個干草堆的景，印象派畫家莫奈通過對其每天、每季不同時間的光的照射，敏銳的觀察所描繪出同一主題不同色相，不同情感，不同意境的作品。這一系列的作品對于觀賞者來說，開拓了對物在光的互相影響下所產生不同的色彩的認知，體會到不同時候的光的靈動對景物產生的美。

風景畫中的意境是創作者將客觀圖像與自身的思想感情融為一體的藝術境界，并讓觀賞作品的人有身臨其境般的感覺，進而進行思想感情上的溝通交流，用作品感染觀眾。

同樣，作為風景漆畫一樣講究意境的表達，如果一幅漆畫作品沒有意境，那么這幅作品就沒有了靈魂。討論風景漆畫的意境問題有利于畫家在創作中不盲目地一味追求漆畫語言的表現，可以提醒畫家風景漆畫中意境才是貫穿創作的主要靈魂。只有當意與境相互交融，塑造生動感人的藝術形象，才能產生強有力的感染力。

所謂意境中的“意”，是藝術作品在創作過程中，創作主體的情懷、胸襟、想象等，而所謂意境中的“境”，是通過一定的藝術手段，把內在情感用具有某種特點的藝術形象表現出來。一切意中之“境”，都不是直接的、簡單的，對現實客觀的自然投影，而是融合了對應的情感，進行了有意加工，使“境”能夠擺脫現實空間的局限性，擺脫“象”的束縛。作為一名用畫筆描繪世界的藝術家來說，面對使其感動的自然風景，應該以其獨特的審美感官和藝術語言，將自然美、生活美和藝術美三方面進行完美和諧的統一。用藝術的手法將人們對大自然的感動表達出來。

意境的表達并不神秘，它是畫家對自然景物由心而發的感動和極力想將其描繪出來的沖動，從而描繪出一種身臨其境的藝術境界。

二、如何獲得意境

縱觀古今中外優秀畫家的藝術作品，都能深深被其感動，因為作品中都包含了創作者真誠炙熱的思想感情。十九世紀寧靜致遠的田園風景油畫家柯羅曾說過：“我既用眼睛又用心靈來表達一切，我眼睛看到的一切還要用心靈去解釋。”真的風景已經烙印在柯羅心中，像不像已經不是他要解決的問題，而是表現心中的風景，這樣更有人性，更富有詩意。柯羅很善于將一個地方的風景特點準確的表現出來，能引起觀賞者的各種聯想，是詩化了的大自然。有的風景似乎在“訴說愛情”，有的風景似乎在“勾起人們往日的悲傷”，又或許這個地方的風景“帶有一點憂郁的氣息”。

（一）培養個人的藝術素養和文學修養

意境的深遠和格調的高低與創作者的藝術素養、文學修養息息相關。藝術素養需要長期的積累并且需要不斷提高完善。文學修養可以通過博覽群書，增強自己文化底蘊的方式來提高。只要對藝術、美學、詩歌有所積累，就能促進自身形成個人獨特的視角和心靈感受，培養自身一種抒情詩人的氣質，能以詩化了的心靈去感知生活中的美。高度提升了的藝術素養能將人們想說而說不出的，甚至是存在于潛意識中的對大自然的贊美表達出來。

（二）深入全面的認識對象

身臨其境，用心觀察一花一木，觀察其精神實質，當將其作為藝術表現時，需情與景互相交融滲透，景中全是情，情具象而為景。如若是毫無感受到心靈沖擊著創作靈感，這時畫畫是畫不出好畫的。每一處風景，每一寸土地，每一處花草都有自己各自不同的特色。想要將其畫的傳神，就要有一定強烈真摯的情感，在真摯的情感之上，不重復他人的表現形式，稍加創新，那樣就能獲得意境的獨創性。

三、客觀環境與思想感情的融合

“詩化是我的初衷、美感是我的表現、遒勁是我的歸結。”這是陳恩深對他自己的作品所作的概括1。他一直在追求掌控漆畫語言的主動性，運用適當的材料去表達一種具有內在的藝術情感，使得漆畫語言運用的各種材料更好地融入畫面，形成材料與畫面的和諧與統一。這樣不僅能體現材料的質感美，更重要的是在于運用了相適宜性質的材料，能生動地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和藝術追求。

在漆畫作品《朗朗云天》的空間構成上盡顯思想情感上的夸張。從色彩上，他采用強烈冷暖色塊對比及聚點式布光，形成視覺沖突，產生攝人心魄效果。畫面中的云用漆的流動、沙礫的粗獷、云繪的細膩，表現出云的變化莫測和流動的形式美。將材料和表現內容和諧統一，不受材料的束縛，始終為畫面創作服務。

仰視的構圖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感，他的構圖打破了自然的束縛，徜徉于抽象與具象，詩意與畫意之間。“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同王維的《終南山》有異曲同工之妙，都以藝術的夸張來表現身在山中所見，云氣變化，凸顯山之高。

四、風景漆畫中技法對意境表達的影響

漆畫技法是漆畫語言獨特的表現手段，漆畫中的材料是創造漆畫語言的物質基礎。不同的材料擁有其特有的語言特性，并且擁有與之相適應的技法。在漆畫家深思熟慮后將漆材料的自然美與技法的嫻熟美進行完美的結合，制作出來的肌理是構成作品質感的關鍵要素。漆畫的技法也在不斷地探索發展中，為了能充分表達意境，而不成為一張只有材料堆砌的作品。對漆畫技法和漆畫材料的熟練掌控時，能為產生更加耐人尋味、含蓄深邃，神秘莫測的畫面效果，更好地為意境的表達服務。

（一）鑲嵌——簡與繁地處理對意境的影響

由于大漆有強大的粘合力，在當代漆畫技法中，鑲嵌工藝不斷擴大，除了普遍的鑲嵌蛋殼、漆粉、漆皮、螺鈿、麻布等等，甚至木頭、鐵皮，只要能利于表達畫家繪畫主旨的材料都可以大膽地用在漆畫畫面中去。使得畫面化簡為繁，也可以在鑲嵌材料上再上漆色，經打磨再將其顯露出來，畫面的色彩層次更加豐富。有時也需要化繁為簡，突出主體物的整體效果。在繪畫過程中，簡與繁的更迭，反復處理畫面肌理與色彩，始終牢記畫面所要傳達的意境和思想，最終會將這種對立消融在畫面之中達到統一。

（二）磨——漆的少與多的處理對意境的影響

漆畫中，研磨就是一個以“減”法來塑造畫面效果的過程，也是漆畫創作中特別重要的一個環節。這種技法在越南的漆畫中尤為明顯。越南磨漆畫偏重于“以畫為漆”，強調漆畫作品在創作時以意境為主，用各種漆畫材料來輔助意境的表達。越南的磨漆畫常用金黃銀粉的亮彩，來表達明亮的天空，彎曲的河流；用螺鈿朱紅的富麗色彩，反映出豐滿充實的山村和大地，通過預埋肌理、層層上色，最后通過研磨來展現畫面效果。例如越南的漆畫家阮亭寬的作品《秋》中，用黑漆表現樹干和樹枝，用金色表現樹葉和太陽，將景放置于銀朱色的紅色天幕下，他用色彩表現了金秋的燦爛意境2。

（三）刻——漆畫疏與密的處理對意境的影響

漆畫中“刻”的技巧常常需要運用到針、刀、錐等工具。在事先做好的肌理畫面上進行類似于素描或白描的方式進行雕刻紋理或圖案，“刻”的技藝是最能體現“律動”和“精致”的。這時候的針、刀、錐等工具相當于畫筆，以無數的線條呈現線條穿插關系。“刻”的技法還巧妙地出現在喬十光的人物漆畫，他筆下的人物輪廓都是通過細線刻畫出來的，將人物輪廓從漆中“分離”出來，疏遠它和背景的關系。同時，在刻好人物輪廓之后再進行填補彩漆，漆干后進行打磨，這樣使得線條能充分融入到畫面中去，使畫面中人物輪廓更加自然和諧。

（四）潑漆——漆畫緊與松的處理對意境的影響

潑漆是漆畫中一種非常自由灑脫的表達方式，它可以通過稀釋不同顏色或不同稀釋度的大漆互相交融和驅散分離，產生意想不到的偶然效果。潑漆的技法能擴大漆的魅力，更大的發揮漆的表現力。但是這個過程需要漆畫家有對畫面全局很好的把控能力，靈活地運用漆的流動性、不同稀釋劑的驅散作用下、畫板的傾斜角度和潑灑顏料的力度高度等等因素。合理有效的運用，創作出無數的藝術效果，可以使畫面效果更加輕松，于其他部分的處理效果產生松緊的對比。例如陳金華的漆畫作品《境象》，就是對“潑漆”的最好詮釋。這幅作品表達了漆畫家心性與靈感的碰撞，通過瞬間的情緒，沉穩的潑漆變涂，使畫面產生從無到有的視覺空間效果。

五、風景漆畫中色彩對意境表達的作用

意境的創造離不開色彩，色彩是繪畫藝術的基本元素，每一種色彩有其自己特有的語言個性。不同的色彩之間互相配置，形成和諧統一的畫面效果，帶給人們視覺上的交流并且引起人們的想象。色彩是漆畫家們用來提升畫面表現力的一個重要手段，并且通過色彩實現以色抒情、以彩逸志，用色彩來表達畫作的境界。正如康定斯基所強調的，繪畫也應當像音樂一樣，不是通過事物的表象，而是以各種基本色彩，通過形式的規定，來反映和表現人們的內在感情。

（一）早期風景漆畫中色彩對意境的表現

漆畫家喬十光描繪的江南風景，畫面中用來表現黑天黑水的大漆黑與天光水色的質感非常相似，因為大漆的黑有無限豐富的層次且透亮，牢牢地控制著黑的分量，充分發揮黑的優勢。利用這種表現手法，充分利用漆畫的“黑”，讓畫境顯得更加靜謐，產生“在靜中動”的意境，并且利用大漆半透明的漆性描繪水中倒影，不僅逼真地還原了水面微微波紋的感覺，也更加詮釋了魚米之鄉恬淡閑適的鄉村意境。

在喬十光的漆畫作品《蘇州風景》中，他利用白蛋殼的白來表現江南白水墻，利用擁有豐富層次的黑漆表現屋頂，用擁有銀色的鋁箔粉表現天和水的透亮清澈，像鏡子一般，生動形象地表現出江南水鄉寧靜祥和的景象3。

（二）當代風景漆畫中色彩對意境的表現

“漆”讓畫面處于“似與不似之間”，在當代風景漆畫中，隨著漆畫的不斷發展，不再是單純的只運用黑、紅、金，更多的風景漆畫的色彩傾向于意象色彩。有助于營造一種視覺新境。

意象色彩不再是眼前所看到的自然風光原有的顏色，而是賦予了畫家的感情色彩，欣賞大自然從而產生熱愛和感動，經過心靈的對話之后，通過用色彩宣泄對大自然的愛。

六、結語

創作不應該是拿著照片進行景象直接地再現。風景漆畫的意境表達，絕對不是如“探囊取物”那樣輕而易舉。林風眠曾說過：“藝術意境的表達，是使客觀景物作我主觀情感的象征。創作時思緒萬千，不是一個固定的景物輪廓能準確表達我對此景此物心靈深處對其無限的靈感氣韻。”并且只有當我們對漆畫材質的認識程度越深，累積不同肌理制作的漆畫技法，能自主駕馭漆畫語言的和諧運用，并且當我們的心靈對大自然的情感開始具體化、生動化，這樣才能很好地進行意境的表達，對自己創作的意圖展現得更加輕松自如，不至于陷入盲目追求技法，忽略意境，降低風景漆畫的審美層次，進入低俗的繪畫意境中去。銘記意境是風景漆畫的靈魂。

注釋

①引自 羅阿華.《陳恩深：藝術的象限》[J].漆色流光,2015.01.

②喬十光.《越南當代繪畫展觀后》[J].裝飾,2006.(1):48-48.

③引自 李硯租.《漆繪的人生與藝術——喬十光先生及其作品》[J].文藝爭鳴,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