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 燕,周長城
(1.武漢科技大學 文法與經濟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2.武漢大學 社會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鄉村振興戰略是新時代應對億萬農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之間矛盾的重大決策部署。
農村老年人口的勞動參與對鄉村振興具有多角度的重要意義。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隨著人口壽命的延長,人們對老年人的看法與定義發生了根本改變。老年人不再被等同于“衰老”“疾病”及“無用”等歧視性符號。老年人的勞動參與被認為是老有所為的體現,有助于增強社會活力和生產力。從經濟學的角度看,老年人口的就業為鄉村經濟發展提供了寶貴的人力資源。鄉村經濟發展的基礎是農業剩余勞動力的供給。農作活動有季節性特征,在農忙時期需要相當多的勞動力去應對,但農忙一過,大量的勞動力則沒有工作可以做,處于農閑狀態。因此,大量留守農村的老年人口為農村工業和農業相互配合的農工混合經濟提供了勞動力資源。從積極老齡化的視角看,老年人自由選擇勞動參與和貢獻社會有利于實現個人價值與經濟價值,提升個人的幸福感與增進社會福祉。
鄉村振興的實現和“三農”問題的解決,最終取決于農村勞動力的有效開發利用。農村老年人口不僅是老齡化背景下我國老年人口中的多數群體,也是農村空心化現實中留守農村的主要勞動力。在過去的三十多年里,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大規模遷移,導致農村空心化和老齡化不斷加深。中國半數以上的老年人口在農村,其勞動參與率一直高于城市老年人。并且中國農村人口區域差異特征顯著,東部地區農村人口老齡化水平和速度高于中西部地區。因此,農村老年人口既是鄉村振興人力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鄉村振興目標實現的主體之一。農村老年人口的勞動參與不僅關系到“十四五”規劃重點——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而且還關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遠景目標——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實現。
農村老年人口的農業勞動參與和非農勞動參與的現狀如何,受到哪些因素的影響,不同性別、年齡的勞動參與有何特征,東部、西部、中部地區之間的勞動參與有何差異?筆者將圍繞農村留守老人農忙時的農業勞動參與和農閑時的非農勞動參與進行全面探討,為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提供實證依據。
國內外的大量研究表明,經濟狀況是影響農村老年人勞動參與的重要原因。經濟狀況差的老年人表現出更強的勞動參與傾向,收入越高的老年人,越傾向于退出勞動供給。
農村老年人的社會支持主要源于子女的非正式支持和社會保障制度的正式支持。代際經濟支持與農村老年人勞動供給之間的關系尚未形成一致的結論。有研究認為,子女的經濟支持不會改變農村老年人的勞動供給行為。與此相反,也有研究發現,子女的經濟支持顯著降低了農村老年人從事自家農業生產活動的概率,但對參與非農活動沒有顯著影響。
為改善農村老年人的福利狀況,我國政府從2009年開始實施新農保和新農合政策。社會保障的政策性轉移支付對農村老年人勞動參與的影響被廣泛探討。大量證據表明,社會保障政策對老年人的勞動供給有顯著影響,但結論并不一致。研究發現,新農保養老金能有效減少農村老年人的勞動供給。養老金與農村老年人勞動供給的關系可能受到養老金水平的影響。養老金水平對老年人總勞動時間、農業勞動時間有顯著削弱效應。也有研究發現,社會保障制度并不會顯著影響老年人的勞動力供給。新農保政策一定程度上減少了農村老年人的勞動供給,但是并不顯著。此外,養老金收入對老年人勞動供給的影響因勞動形式的不同而不同。新農保養老金收入對農村老年人的農業勞動供給有顯著影響,但對非農勞動供給的影響不顯著。養老金對老年人的勞動供給存在性別差異。新農保政策對老年男性的農業勞動供給影響更大,男性比女性更傾向于參與非農勞動。國外的研究也有類似結論。家庭中的配偶可能具有異質性特征,養老金收益對老年已婚婦女的勞動供給產生了負面影響,而對老年已婚男性的勞動供給產生了微弱的正面影響。
地區差異對農村老年人的勞動參與產生了反向影響,即降低了發達地區農村老年人的勞動參與率,卻提高了欠發達地區老年人的勞動參與率。研究發現,從東部地區到西部地區,老年人的農業勞動時間逐漸增加。在相同的養老保障水平下,農村老年人勞動時間的減少程度在地區間呈現出由西向東逐步降低的特征。在勞動力以跨省流動為主的中西部地區,家庭成員外出打工顯著增加了老年人的農業勞動時間;而在勞動力以省內流動為主的沿海地區,家庭成員外出打工傾向于降低老年人的農業勞動時間,但影響并不顯著。
此外,性別、年齡、居住地、婚姻狀況、教育程度、健康狀況等人口特征都對農村老年人的勞動參與有一定程度的影響。男性、有配偶、教育程度較低、健康狀況差、居住在欠發達地區的老年人更傾向于勞動供給。
現有研究發現,經濟狀況、社會支持、地區以及人口學因素對農村老年人的勞動供給影響較大。因此,筆者將基于社會生態系統理論,利用實際調研數據構建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探討農村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和非農勞動參與的影響因素,進而提出對鄉村振興戰略的政策啟示。
社會生態系統理論最早是由著名心理學家布朗芬布倫納于1979年在其著作《人類發展生態學》中提出來的。他認為人類生存的生態環境系統是一個嵌套排列的同心結構,由內而外包括微觀系統、中間系統、外層系統和宏觀系統,內層結構包含在外層結構中。個體與環境系統的相互作用對人類的行為具有重要影響。扎斯特羅進一步把人的社會生態系統分為微觀系統、中觀系統、宏觀系統三個層級,其中,微觀系統是指個人。從廣義上講,個人是一種包含相互作用的生理、心理和社會系統的系統類型。中觀系統指與個體相關的小規模群體,包括家庭、職業群體和其他社會群體。微觀系統(個人)的問題和中觀系統(小規模群體)的問題在評估時很難被區分,這是因為個人與其他親密的人緊密聯系。宏觀系統是指比小規模群體范圍大一些的系統,包括影響人們整體獲得資源和生活質量的社會、政治和經濟的狀況與政策。社會生態系統理論強調個體嵌套在多個社會環境系統之中,與中觀系統、宏觀系統發生著或強或弱的相互作用。
首先,個體所處的微觀系統與其他各中觀系統相互作用,個人的行為會受到家庭(成員、環境)、工作群體或其他小規模群體的影響。反之,這些小規模群體也會受到個體的影響。另外,個人微觀系統也受到社會環境中與之互動的宏觀系統的重大影響。宏觀系統的主要類型是影響個人的文化、社區、習俗或制度,以及機構或組織。個人行為對宏觀系統也同樣產生重要影響。
因此,用社會生態系統理論的視角分析留守老人勞動參與的問題,不僅能夠解釋個體差異對勞動參與情況的影響,也能夠清楚了解個體所處的中觀系統與宏觀系統的差異對勞動參與的影響。根據扎斯特羅的社會生態系統理論,將影響留守老人勞動參與的社會生態系統分為微觀系統、中觀系統與宏觀系統。其中,微觀系統主要包括性別、年齡等個人特征變量,中觀系統包括家庭收入和代際支持。由于我國東、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因此將社會保障政策(新農保政策和新農合政策)和居住地(地區)一并歸于宏觀系統。
數據源于2017年6~7 月和2018年7~8 月在中國東部(廣東省)、中部(湖北省)、西部(陜西省)三省農村地區進行的實地調查。調查對象為農村留守老人,即子女外出打工、不與子女一起居住的農村空巢老年人。調查采用簡單隨機抽樣、整群抽樣和便利抽樣相結合的方法。首先采用簡單隨機抽樣和便利抽樣的方法,在中國東、中、西部地區分別選取了廣東省、湖北省和陜西省,在每個省選取了1~3個縣,每個縣選取了若干行政村。村級單位采取整群抽樣的方法,對調查村的留守老人進行入戶調查或集中在村委會進行調查。調查采用一對一面談的方式,由受過培訓的訪員根據被訪者的回答填寫。共發放問卷1106 份,回收有效問卷1016份,有效率91.9%。
1.變量說明
因變量勞動參與包括兩個維度:農業勞動參與和非農勞動參與。通過詢問被訪者過去一年農忙時參與農業勞動的時間與農閑時參與非農勞動的時間測量。若勞動時間為0,則定義為未參與勞動,否則,定義為參與勞動。
共有三組自變量:微觀系統變量、中觀系統變量和宏觀系統變量。
微觀系統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婚姻狀況、教育程度和健康狀況(具體的樣本分布情況見表1)。
中觀系統變量。(1)家庭客觀收入,即被訪者去年家庭的收入總額。(2)家庭主觀收入。通過詢問“您認為多數人比自己富嗎?”評價被訪者的相對收入。被訪者回答“是”,則定義為主觀收入低,賦值1;被訪者回答“否”,則定義為主觀收入高,賦值0。(3)代際經濟支持,即子女給予的經濟支持,包括子女在過去一年給予老年人的現金、實物和購買服務的總金額。
宏觀系統變量。(1)社會保障支持。包括兩類變量,一是社會保障的參與狀況,即是否參加新型農村養老保險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參加賦值1,未參加賦值0。二是社會保障政策的滿意度。(2)地區。調查的地區包括我國東部(廣東省)、中部(湖北省)和西部(陜西省)地區。
2.樣本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1)樣本的基本情況
被調查樣本中,女性占比52%,男性占比48%。受訪者平均年齡為71.47 歲。其中,低齡老人占比45%,中齡老人占比37%,高齡老人占比18%。低齡老人占比相對較大。有配偶(結婚和同居婚姻)的老年人相對較多,占比64%;無配偶(包括離異、喪偶和未婚)的老年人占比36%。農村老年人受教育程度普遍較低,沒有受過教育(小學及以下教育)的老年人占比53%,受過教育(初中及以上教育)的老年人占比47%。樣本中參加新農保和新農合的比例分別為86%和88%,可以看出農村社會保障的覆蓋面比較廣。
(2)分性別和年齡的勞動參與狀況
分析顯示,超過一半(55%)的留守老人參與了農業勞動。留守老人隨年齡增長參與農業勞動的比例下降。女性老年人參與農業勞動的比例為47.0%,明顯低于男性老年人的比重(63.2.2%)。

圖1:農村留守老人分性別和年齡的農業勞動參與狀況
如圖1所示,男性農業勞動的時間明顯高于女性。60~65歲的男性留守老人每周平均勞動時間為35小時,而女性的平均勞動時間為31小時。到71~75歲,男女雙方的勞動時間均下降,男性勞動時間下降到每周28小時,而女性下降到每周15小時。到81~85歲,男性和女性的勞動時間進一步下降,并且差距明顯縮小,每周平均勞動時間只相差1小時。而到86歲以上時,女性每周的勞動時間則超過男性3小時。

表1: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受訪者中,只有11%的留守老人參與了非農勞動。分析顯示,女性的非農勞動供給呈現出隨著年齡的增長先下降后增加的倒U 型曲線。而男性的非農勞動供給隨著年齡增長逐步下降。如圖2 所示,在76 歲之前,男性的非農勞動時間明顯高于女性。60~65 歲的男性勞動時間為8 小時/周,是女性的2倍。隨后,男女雙方的非農勞動時間均下降,且差距縮小。到76~80歲,男女雙方的勞動時間均下降到1 小時/周。此后,男女雙方的勞動供給發生反轉。到81~85 歲,男性的非農勞動時間進一步下降為0 小時/周,而女性的勞動時間卻增加到3 小時/周。到86 歲以上時,女性每周的非農勞動時間是男性的2倍(見圖2)。

圖2:農村留守老人分性別和年齡的非農勞動參與狀況

表2:農村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的特征
首先,卡方檢驗用于檢驗變量之間的關聯。然后,在邏輯回歸中進一步檢驗這些變量,以便確定在控制其他變量之后影響勞動力參與的重要預測因素。在分析過程中,評估了變量之間的多重共線性。沒有一個變量是高度相關的(r>0.6),因此所有變量都包含在邏輯斯模型中。因變量為是否參與農業勞動和非農勞動,二者均為二分類變量。因此,本文運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分析,模式設定如下:

其中p為參與農業/非農勞動的概率,1-p則為不參與農業/非農勞動的概率,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婚姻狀況、教育程度和健康狀況。

表3:農村留守老人非農勞動參與的特征
微觀、中觀和宏觀變量均對農村留守老人的農業勞動參與產生影響(見表2)。家庭客觀收入與主觀相對收入較低、代際經濟支持較低的留守老人更傾向于參加農業勞動。在宏觀系統中,沒有參加新農保和新農合的留守老人參與農業勞動的比例較高,對新農保和新農合滿意度較高的老年人參與農業勞動的比例較低。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呈現出由西到東遞減的趨勢。此外,有配偶、沒受過教育的老年人更可能參與農業勞動,自評不健康的老年人參與農業勞動的比例(62.6%)高于健康的老年人(51.3%)。
留守老人的非農勞動參與受到微觀、中觀和宏觀變量的影響。具體而言,參與非農勞動的比重隨著家庭收入的增長而增加。家庭收入相對較高的老年人參與非農勞動的比例明顯高于家庭收入相對較低的老年人。沒有參加新農保和新農合的留守老人更傾向于參與非農勞動。對新農合評價滿意的老年人傾向于不參與非農勞動。留守老人參與非農勞動的比重呈現出由東到西遞減的趨勢。此外,留守老人參與非農勞動的比重隨年齡的增加而降低(見表3)。
邏輯斯回歸進一步評估各個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凈影響,同時控制模型中的其他變量。在分析中使用了三個模型:第一個模型包括受訪者的性別、年齡及其他人口學變量和健康變量,并分析了受訪者的性別和年齡對勞動參與的影響,反映了僅加入微觀系統變量后的回歸結果。第二個模型增加了經濟變量與代際支持變量,反映的是加入微觀系統變量與中觀系統變量后的回歸結果。在第三個模型中增加了社會保障制度和地區變量,反映的是加入微觀系統變量、中觀系統變量以及宏觀系統變量后的回歸結果。
第一個模型表明,受訪者微觀系統中的性別和年齡是農業勞動參與的重要預測指標。與男性相比,女性參加農業勞動的可能性降低了45%(OR=0.55)。在其他幾個模型中,即使在包含其他相關變量之后,受訪者的性別和年齡仍保持其顯著性水平。與80 歲及以上的受訪者相比,60~69 歲和70~79 的受訪者參與農業勞動的可能性分別為4.74倍(OR=4.74)和2.28倍(OR=2.28)。此外,有配偶的受訪者更傾向于參與農業勞動(OR=1.33)。
第二個模型加入社會支持變量后,首先,微觀系統變量中的性別、年齡、婚姻狀況仍保持了顯著性水平。此外,模型2表明,中觀系統變量中的家庭主客觀收入和代際經濟支持是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的重要預測變量。與家庭年收入11001元及以上的受訪者相比,家庭年收入在5000~10000元的受訪者參與農業勞動的可能性為2.01倍。同樣,家庭主觀收入也是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的重要預測指標。主觀收入高的受訪者參與農業勞動的可能性比參照組下降了29%(OR=0.71)。與代際支持為4501 元及以上的受訪者相比,代際支持為0~1500 元和5000~10000 元的受訪者參與農業勞動的概率分別增加了2.02 倍(OR=3.02)和90%(OR=1.90)。
第三個模型加入宏觀系統變量后,除了家庭主觀收入,其他微觀系統與中觀系統變量仍保持其顯著性水平。模型3進一步表明,地區是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的重要預測變量。與東部地區的受訪者相比,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的受訪者參與農業勞動的可能性顯著增加了80%(OR=1.80)和2.46 倍(OR=3.46)(見表4)。
如表5所示,第一個模型表明,受訪者微觀系統中的性別和年齡對非農勞動參與沒有顯著影響。在所有三個模型中,性別均沒有達到顯著性水平。第三個模型加入宏觀系統變量后,年齡在0.05的水平下顯著。
模型2表明,中觀系統變量中只有家庭客觀收入是非農勞動參與的重要預測變量。與高收入家庭相比,家庭收入為中、低水平的留守老人參與非農勞動的可能性分別降低了56%(OR=0.44)和47%(OR=0.53)。
第三個模型加入宏觀系統變量后,中觀系統中的家庭客觀收入仍保持其顯著性水平。此時,微觀系統中的年齡對非農勞動的影響由不顯著變得顯著。60~69歲的留守老人參與非農勞動的可能性是80歲及以上受訪者的2.49倍。模型3進一步表明,地區是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的重要預測變量。與東部地區的受訪者相比,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的受訪者參與非農勞動的可能性顯著下降了68%(OR=0.32)和80%(OR=0.20)。

表4:農村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影響因素的二元Logistic回歸結果
總的來看,留守老人參與農業勞動的比例較高,而參與非農勞動的比例較低。留守老人的勞動供給表現為農業勞動參與由西到東遞減,而非農勞動參與由西到東遞增的特點。這與當前研究結論一致,中、西部的農村老年人的農業勞動供給行為及勞動時間顯著高于東部,而從事非農勞動的行為和勞動時間明顯低于東部。研究發現,留守老人所處的各級社會環境系統對其勞動供給具有顯著影響。微觀系統中的性別、年齡,中觀系統中的家庭客觀收入、代際經濟支持和宏觀系統中的地區是農業勞動供給的重要預測指標。微觀系統中的年齡、中觀系統中的家庭客觀收入和宏觀系統中的地區是非農勞動供給的重要預測指標。具體而言,男性、中低齡、家庭客觀收入較低、代際經濟支持較低、居住在中西部地區的留守老人參加農業勞動的概率更高。低齡、家庭客觀收入較高、居住在東部地區的留守老人更傾向于參與非農勞動。
微觀系統變量中,受訪者的年齡是決定農村留守老人勞動參與的重要變量。中低齡留守老人參加農業勞動的概率更高,低齡留守老人參與非農勞動的可能性更大。調查發現,低齡老人是農村老年群體中的主體,這說明農村老年人口中還有豐富的勞動力資源。微觀系統因素中的性別帶來的差異顯著,男性的農業勞動參與率高于女性。這可能是因為社會性別角色期望和家庭勞動分工不同導致,中國傳統的農村家庭分工是“男主外、女主內”。無配偶的老年人比有配偶的老年人參加農業勞動的可能性更低。在中國農村,無配偶的老年人大多依靠子女養老。另外一個原因是新農保政策所帶來的經濟效應,新農保仍然能明顯減少農村老年人的勞動時間,提高農村老年人的福利水平。
中觀系統中代際經濟支持顯著降低了老年人農業勞動參與的可能性。這與相關研究結論一致,子女提供的經濟支持顯著降低了農村老年人的勞動供給時間。這說明農村老年人的勞動供給主要受經濟壓力驅動,經濟保障對老年人的勞動參與具有重要影響。

表5:農村留守老人非農勞動參與影響因素的二元Logistic回歸結果
中觀系統中的家庭客觀收入所反映的經濟上的自養需求是留守老人繼續參加農業勞動的原因之一。以“勞有所養”為主、“老有所養”為輔已經成為農村老人經濟養老模式的新特征。而且,不僅是個人的經濟條件,留守老人所處的宏觀經濟環境——居住地相對落后的經濟狀況也是影響農村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的重要因素。家庭收入與居住地對留守老人農業勞動參與和非農勞動參與的作用相反。一方面是因為發達地區非農就業機會較多,老年人可以不依靠傳統的農業種植來增加自己的收入。而經濟相對落后的地區缺乏非農就業途徑,老年人的主要增收途徑是務農。另一方面,發達地區的城鎮化水平較高,年輕勞動力外遷多為短距離流動,能幫助老年人分擔農活。欠發達地區年輕人跨省流動較多,家庭農業生產主要由老年人承擔。
綜上所述,微觀系統、中觀系統和宏觀系統因素均對農村留守老人的勞動參與產生了顯著影響。其中微觀系統對留守老人勞動參與的影響更大,表現為影響的預測變量更多,顯著性更高;其次是中觀系統和宏觀系統。研究表明,在分析個體的經濟行為時,應從其所處的環境系統綜合分析,否則,可能會遺漏重要的預測變量。
1.整合資金資源,發展鄉村經濟
應制定相關政策鼓勵資本下鄉,在農村投資建廠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增加本地的非農就業機會。地方政府需要實施配套的激勵政策支持非農產業的發展,包括金融機構為企業提供低息貸款,通過減免稅獎勵等措施鼓勵鄉鎮中小企業發展,倡導富裕農民將生活結余投資集體經濟等。
2.開發老年人力資源,增加非農就業機會
在農業勞動力短缺和勞動力老齡化的情況下,開發農村老年人力資源對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前文的分析表明,低齡老人是農村老年群體的主體,也是參與農業勞動與非農勞動的主要勞動力。健康、低齡的農村老年人是本地企業穩定的人力資源,是鄉村經濟發展的助力。政府應以稅收優惠政策鼓勵鄉村企業雇傭老年員工。對于轉讓土地的農民以及在農閑時期有意愿參與非農勞動的農民應提供免費培訓,提高其就業技能。農村老年人的非農就業不僅可以增加收入,減輕勞動負擔,而且能夠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實現老有所為。
3.盤活土地資源,增加農民財產性收入
農民的主要資源是土地,推動土地流轉,充分發揮土地資源的效益是實現農民增收的重要途徑。依托土地流轉,不僅能夠保障農民的老年生活,而且能夠保持農業經營者年輕化和促進農業生產的規模化。應探索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盤活農村土地資源,增加農民的財產性收入。農村老年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意愿將農用地流轉或租賃給企業、工廠、集體經濟組織,也可以將空閑宅基地租賃給下鄉企業,獲取流轉金和租金收入。此外,農民可將消費之外的結余儲蓄起來作為資本投資本地企業,獲取紅利。
4.挖掘生態資源,發展城鄉融合項目
挖掘本地生態資源,發展城鄉融合項目,不僅是農民增收的有效途徑,而且可以促進城鄉之間人口、資金、技術等要素的流動。應著力開發具有本地特色的休閑旅游項目,如農家樂式的田園休閑項目及娛樂項目等,吸引城市居民下鄉體驗。政府可以通過金融政策,如直接撥款、無息貸款等,以及鼓勵社會閑散資金投入的方式支持農戶將閑置房屋改造成民宿。農戶在收取租金收益的同時,還可以通過提供特色文化體驗、銷售農產品等方式獲得報酬。前文的實證分析表明,女性參與農業勞動的概率更低,這意味著女性的收入途徑更少。發展鄉村生態產業,促進農村女性就業機會和經濟收入的增加,有利于鄉村振興的實現。
5.優化配置落后地區的產業資源,實現共同富裕
我國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因生產要素的差異,各區域經濟發展處于不平衡的狀態,而且這種長期不平衡的增長必然會影響整體經濟的增長速度。正因為如此,鄉村振興戰略強調“注重規劃先行、因勢利導,分類施策、突出重點,體現特色”的基本原則。前文的分析表明,居住地的宏觀環境是影響農村老年人勞動參與的重要因素。因此,在鄉村振興的總體規劃上應通過國家干預和經濟調節措施有計劃地配置資源。推動資金、技術和人才要素向欠發達地區流動,促進欠發達地區的產業發展,縮小地區發展差距。地方政府應因地制宜探索適合區域經濟發展的工業模式,在農村重點發展與本地區現代工業有緊密關聯的產業鏈。憑借本地特色工業的規模效應,進一步吸引區域內部生產要素的聚集,形成產業發展的良性循環,最終達到縮小地區差距,實現共同富裕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