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鴿,崔 平
(上海師范大學 哲學與法政學院,上海 200234)
數字人民幣(e-CNY)作為數字形式的法定貨幣,是數字經濟時代的產物,對釋放數據要素活力、加速數字經濟發展、建設數字中國具有重要的推動與反哺作用。因此,推行數字人民幣是我國配合與促進數字經濟發展的戰略性舉措。近年來,在貨幣政策和市場需求的雙重催化下,數字人民幣試點不斷拓展,應用場景不斷豐富,在重塑我國支付新格局與促進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中國在數字貨幣這個“新賽道”上具有一定的先行優勢,但是在其全面推廣應用方面還存在諸多阻力。為此,我國應基于對數字人民幣試點的分析,多措并舉掃清障礙,加快數字人民幣的發展步伐,提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質量,助推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
數字人民幣作為我國貨幣的新形態,是貨幣形態演變與金融科技發展的必然產物。從貨幣發展的歷史來看,迄今為止,貨幣形態大抵經歷了從自然貨幣(如貝幣)、金屬鑄幣、紙幣到電子貨幣、數字貨幣的演變過程。貨幣作為價值符號,其形態隨著社會發展不斷更新,呈現出“去實物化”的發展趨向,但其本質與基本職能則保持不變。馬克思指出:“價值符號直接代表商品的價值,它不表現為金的符號,而表現為在價格上只表示出來、在商品中才實際存在的交換價值的符號。”“等價形式同這種獨特商品的自然形式社會地結合在一起,這種獨特商品成了貨幣商品,或者執行貨幣的職能。”數字人民幣作為一般等價物,其本質與曾被用作貨幣的金、銀等相同,都旨在促進交易與社會經濟發展。
石建勛、劉宇(2021)認為,當前以5G、區塊鏈、大數據、云計算以及人工智能為代表的科技迅速發展,促使我國的經濟模式逐漸轉向數字化,進而促進了貨幣形態的電子化、數字化轉變。黃國平、丁一、李婉溶(2021)認為,數字人民幣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互聯網平臺將人們的數字生活場景不斷拓展,居民生活日漸數字化、線上化,數字生活消費“新場景”與線上生活服務“新供給”驅動數字支付逐漸取代傳統的支付方式。同時,黃國平(2021)還認為,數字人民幣是新冠肺炎疫情下“無接觸式支付”的客觀需求。疫情期間,實物樣態的現金或銀行卡會不可避免地增加支付雙方的接觸,進而增加新冠肺炎的傳播與感染風險,而數字人民幣恰好可以突破這一困局,通過無接觸支付方式免于人員接觸,充分滿足防疫要求。王佳佳、沈坤榮(2021)認為,發展數字人民幣是助推數字經濟發展的內在需求。為維持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優勢,不僅需要轉變生產方式,調整分配模式,還需要將數字人民幣作為重要載體,從基礎設施建設層面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我國高度重視法定數字貨幣的發展,陸續出臺了多項重磅政策,強調數字人民幣的發展與應用。2021年我國在《要素市場化配置綜合改革試點總體方案》中指出:“支持在零售交易、生活繳費、政務服務等場景試點使用數字人民幣。”2022年,我國在《“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中對數字人民幣發展作出了明確要求,指出“穩妥推進數字人民幣研發,有序開展可控試點”。另外,我國將發展數字人民幣作為“十四五”規劃的重點,提出“到2025年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GDP 比例10%”。數字人民幣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基本要素,我國數字經濟的宏觀政策的落實,客觀上要求加強數字支付基礎設施建設,優先發展數字人民幣。
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實物貨幣的缺陷逐漸顯現,數字貨幣應運而生。數字人民幣作為我國的法定數字貨幣,結合了實物貨幣與電子支付工具的雙重優勢,其推廣與應用不僅能夠創新傳統的貨幣服務形式,優化我國的數字經濟發展環境,重塑我國支付新格局,高效滿足數字經濟模式下民眾對法定數字貨幣的需求,還能夠打破第三方平臺的支付壁壘,構建數字經濟的“整體生態”,在以央行為核心的公共數據平臺下,進一步規范與促進數據資源共享開放,釋放數據價值,為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新格局提供基礎數據支撐。
支付是社會經濟活動的基礎,隨著金融科技新技術與數字經濟新環境的出現,貨幣形態與支付方式正在迅速發生變化。我國正從以實物貨幣為基礎的“現金社會”轉向以電子支付為主導的“無現金社會”。與此同時,人們對于支付領域的穩定性、安全性、便捷性、普惠性等方面的要求也日益提高。在零售支付領域現金使用日益減少的現狀下,數字人民幣對優化我國貨幣支付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增強交易支付的穩定性與安全性。從貨幣定位看,數字人民幣具備與實物貨幣同等的價值、功能屬性與法律地位,其定位于M0 范疇,極大地增強了交易支付的穩定性與安全性。數字人民幣從根本上區別于比特幣、Libra等虛擬貨幣:虛擬貨幣由私人部門發行,缺乏國家保護,不具備法償性和強制性,且幣值波動劇烈,呈現很大的不穩定性;數字人民幣是由央行發行的法定貨幣,以國家信用為基礎,幣值穩定且具有無限法償性。另外,數字人民幣的“分類管理”與“可控匿名”功能增加了現金貨幣的安全性。數字人民幣錢包支持分級限額,根據賬戶KYC程度不同,分為四類不同余額上限與支付限額的錢包類型。同時,數字人民幣采用“小額匿名、大額可溯”的設計,可以在合法的前提下,滿足人們的匿名支付和隱私保護需求。
2.提高交易支付的便捷性與高效性。數字人民幣使支付方式發生巨大變化,為人們提供更便捷、高效的支付選擇。電子支付的運作機制是在買賣雙方信用與法律支持缺乏的情況下,設立中間過渡賬戶,通過支付托管、可控性停頓等實現支付保證。電子支付作為一種支付手段,不具備貨幣職能,其支付的內容仍然是商業銀行存款,以數字形式承載價值轉移。與電子支付相比,數字人民幣具備安全、便捷、高效的比較優勢,是法定的以數字形式為載體的價值貨幣,本質而言是具有價值特征的貨幣。從支付角度上看,數字人民幣以加密貨幣字符串的形式進行價值轉移,是“去中介”的電子支付手段,縮短了交易路徑,具有“支付即結算”的特性,能有效提高第三方支付平臺的資金收付效率。同時,數字人民幣以廣義賬戶為基礎,與電子支付的“緊耦合”不同,采用賬戶模式的“松耦合”,使支付交易更便捷。在技術上,數字人民幣擺脫了網絡依賴,采用NFC近場通信技術,支持“雙離線”支付,可通過“碰一碰”實現貨幣數字的轉移,有利于滿足信號差、無網絡等特殊性、偶發性的環境下的支付需求,實現便捷支付,防范通信網絡中斷帶來的支付風險。
3.增強基礎金融服務的普惠性和可獲得性。數字人民幣具有顯著的人民性與普惠性特征,其價值目標在于推動金融普惠的發展。我國一向致力于拓展金融服務覆蓋面,提升普惠金融服務水平,使廣大群眾能夠充分享受到高質量、便利化的金融服務。數字人民幣作為國內零售支付市場的公共產品,具有非營利性特征,支持“T+0”結算,用戶不需要承擔支付交易的手續費,能實現更低的支付成本及更高的支付效率。另外,數字人民幣有利于增強支付服務的可獲得性。數字人民幣與銀行賬戶的松耦合,使不具有銀行賬戶的公眾也可通過數字人民幣錢包享受基礎金融服務,有利于促進金融服務的不斷下沉與廣泛可得,使數字人民幣以更低成本更便捷地觸及用戶,滿足廣泛群體和各種場景的法定貨幣需求,有效提高基礎金融服務水平與效率。
數字經濟的發展有賴于移動支付數據的有力支撐。從支付數據價值創造的內在機理來看,通過對交易記錄的跟蹤與大數據智能分析,能夠更準確地預判市場需求,開拓經濟新場景、新業態、新模式。從現實情況看,第三方支付平臺通過電子支付形成海量原始數據,在互聯網、云計算、區塊鏈、物聯網等新技術范式下,雜亂無序的原始數據經過數據勞動者的“采集—處理—存儲—分析”,實現了數據資源化,產生出巨大的經濟價值。
從數據資源挖掘分析到數據要素價值變現,我國已初步形成數據經濟生態。在數字經濟時代,支付已成為互聯網企業的“流量新入口”。在移動支付領域,我國滲透率高達86%,2020年我國移動支付業務1232 億筆,支付金額高達432 億元。在互聯網大數據時代,用戶的支付數據是價值密度最高的數據資源。支付公司的巨額價值一方面源于支付業務本身,另一方面源于其所積累的支付數據和用戶資源。第三方支付平臺利用支付環節中所蘊含的支付數據資源,從數據中挖掘新的市場需求與用戶偏好,不斷開拓新的具備高經濟價值的商業場景,沿著企業和消費者兩個方向進行服務延伸與價值變現。一方面,平臺能夠描繪精細的用戶畫像,定制個性化的智能服務,從而為企業的戰略決策提供可靠支持;另一方面,平臺能夠通過掌握用戶的行為偏好,提高用戶體驗,增強用戶黏性,進一步提升自身的盈利能力。
在由第三方平臺主導的移動支付的“閉環生態”下,當今數字經濟版圖呈現出“條塊式”的競爭圖景。中國網民移動生活所產生的豐富數據,基本上由幾個頭部數字平臺所持有和控制,導致數據資源對經濟增長的巨大潛能被嚴重壓制。大型科技公司通過數字平臺沉淀了龐大的用戶基數,并憑借其相對完善的大數據運營體系,已形成個人用戶生態,進而把持數字支付端口,持續筑高競爭壁壘。數字人民幣通過統一支付,可打通平臺間的交易壁壘,重構開放、包容、健康的數字生態,在移動支付的基礎上進一步釋放我國數據要素資源的價值潛力。數字人民幣能夠打通各個支付平臺的應用場景,打破平臺支付壁壘與數據資源壟斷,使數字經濟從目前的“條塊化生態”向“整體生態”發展。數字人民幣支付所產生的交易數據保存于以央行為核心的公共數據平臺中,這不僅能夠打破支付市場中的平臺壁壘,改變支付場景割裂、封閉的現象,還有利于促進數據資源的開放共享,使數據資源在整個數字經濟業態以及市場中進行優化配置,促進公共數據資源的開發利用,提高數據生產力。
數字人民幣作為新興的貨幣形態,在發展過程中還存在一系列現實難題:在運營端,數字人民幣試點雖采取“中心化”管理與雙層運營模式,仍無法避免對現行金融結構和利益格局的強烈沖擊;在技術端,數字人民幣技術鏈條中的關鍵技術還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其全面推廣尚存在諸多技術阻力;在監管端,法律尚未對數字人民幣進行系統規制。這些問題的存在將會嚴重阻礙數字人民幣的應用與推廣,進而對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產生負面影響。
數字人民幣采用中心化管理,實行雙層運營模式。處于運營中心的中國人民銀行負責數字人民幣全生命周期的管理,并指定具備一定條件的運營機構負責向公眾提供數字人民幣的兌換和流通服務。這種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保障商業銀行金融系統運轉的持續穩定,但是長期來看,數字人民幣的發展不可避免地會沖擊傳統金融業的經營和服務模式,引發金融脫媒與銀行擠兌。
首先,數字人民幣是法定貨幣的數字化形態,擺脫了對實物載體的依賴,依托于移動支付技術完成交易。隨著數字人民幣的普及與推廣,線下網點的現金業務或將逐步消失,個人客戶網點的到店率也將繼續走低,導致人員、規模和網點數量的銳減。其次,由于數字人民幣賬戶松耦合、雙離線支付、實時結算、無手續費等特性,可能導致個人客戶更傾向于將現金和活期存款轉化為數字人民幣使用。再次,數字人民幣對應的“三、四類”小額交易錢包,不依賴商業銀行賬戶就可進行交易支付。這些都會引發金融脫媒的問題。
另外,數字人民幣的發展還會擠壓商業銀行的傳統盈利空間。數字人民幣對實物現金、活期存款、第三方支付甚至商戶收單等資金的“擠出效應”與“替代效應”不可避免,存貸規模壓縮、存貸利差收窄、中間業務邊緣化等都是商業銀行即將面對的挑戰。近年來,商業銀行雖已逐步拓展盈利增長點,但對存貸利差的依賴度仍然較高,隨著數字人民幣對銀行部分中間業務的替代,商業銀行的盈利能力將逐步下降,倒逼商業銀行實現全方位的數字化金融服務轉型。
數字人民幣的順利運行離不開一系列關鍵技術的支撐:在發行環節,主要涉及芯片和基礎安全技術,包括數字加密與網絡安全;在兌換環節,涉及銀行的IT 技術,包括核心系統、錢包服務、支付服務;在下游流通環節,主要涉及支付終端應用技術。在這條技術鏈中,有些技術尚處于初始階段,還存在技術可行性、可靠性以及市場適應性方面的問題。
在數字人民幣的底層技術上,數字人民幣目前主要運用于“小額高頻”的支付情景,要求分布式系統、低延遲時間。“六一八”“雙十一”“雙十二”等電子商務節每秒會產生出數十萬筆的交易數據,這無疑非常考驗央行數字貨幣底層技術的及時性與準確性。在技術安全上,安全屬性是數字人民幣最核心的底層保障,也是用戶最為關心的問題,是影響公眾對數字人民幣的認可與使用的關鍵。與傳統的實物貨幣相比,數字人民幣更容易受到外部網絡攻擊,其所造成的財產損失將遠大于實物貨幣。另外,用戶數據存儲和隱私保護的問題以及數字貨幣的防偽等問題,都依賴技術來解決。雖然我國已初步建成數字人民幣的多層次安全防護體系,但在數字人民幣的防偽等安全保障方面依然面臨諸多挑戰,需要通過安全系統設計優化進一步提高數字人民幣的安全系數,增強用戶的信任感。
在數字人民幣應用的技術可獲得性上,要充分考慮數字人民幣的接受過程和技術要求。數字人民幣推廣有賴于產業鏈軟硬件的建設,如收款設備與受理終端的配套改造替換,以及硬錢包的制造等。從支付應用來看,一方面,目前智能手機硬錢包需在指定型號的手機終端安裝帶有離線支付功能的App 才能正常使用,而支持“雙離線”支付功能的手機相對有限,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公眾對數字人民幣接受程度的提升及數字人民幣的普及推廣;另一方面,可穿戴設備形式的硬錢包的種類有限,可視卡硬錢包存在顯示屏字體小、清晰度不高、操作界面復雜等問題,不利于調動老年人與殘障人士等群體使用數字人民幣的積極性。
數字人民幣作為新型貨幣形態,其發行與應用必然會帶來許多新的法律問題。因此,相關法律規定需要同步進行修訂和完善。然而,我國現行的法律規范體系具有明顯的滯后性:目前我國法律法規對貨幣的規制還僅限于傳統的實物形態的貨幣,并未對數字形式的人民幣作出相應規定。
首先,數字人民幣對于現行法律體系而言屬于新生事物,其法律屬性尚不明確。雖然《中國人民銀行法(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指出,人民幣包括實物和數字兩種不同形式,但最終的法律文件尚未形成。根據現行的《中國人民銀行法》和《人民幣管理條例》,我國的法定貨幣只包括硬幣和紙幣兩種實物形式,二者均未體現人民幣的數字形式。因此,數字人民幣的法定貨幣地位尚無法確定,這將嚴重影響數字人民幣的流通環境建設。其次,數字人民幣運營機制尚不明確。指定運營機構的選擇標準、進入門檻、退出條件等運營機制在法律規定中尚缺乏明確的規定,這無疑將嚴重影響數字人民幣的穩健運營。再次,數字人民幣智能合約技術賦予數字人民幣可編程特性,可通過設定“支付限制條件”滿足交易雙方多樣化需求,應用前景廣闊,卻缺乏明確的法律規制。最后,數字人民幣面臨監管難題。數字人民幣仍存在安全性和隱私保護問題,數字人民幣的“可控匿名性”與“最少、必要”的信息收集原則,雖使數字人民幣的安全性更有保障,但仍需完善相關監管政策,規范用戶個人信息的使用。數字人民幣具有可控匿名性,人民銀行、運營機構可對數字人民幣進行從發行到流通的全鏈條追蹤。目前,數字人民幣中隱私權保護的邊界尚未確定,還需要法律規定可以使用技術手段對交易進行追溯的情形,對個人信息保護義務及隱私保護義務進行特別要求。
數字人民幣作為數字經濟的基礎與核心,代表了未來金融發展的新方向,也是新基建的著力點。目前,我國應從整體著眼進行布局,排除數字人民幣發展的多重障礙,充分汲取數字人民幣試點的經驗,多方面探索數字人民幣的落地與應用,逐步實現我國全景式的數字人民幣應用生態,以數字人民幣為抓手強化我國的數字經濟優勢。
推進數字人民幣發展是一個復雜的系統性工程,有賴于各方主體充分發揮自身優勢并展開深度合作。數字人民幣的生態建設涉及社會的各個方面,需要兼顧各方主體利益,充分激發各方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整合各方資源,凝聚多元合力,形成央行、商業銀行、電信運營商和第三方支付平臺協同共創、開放共贏的數字人民幣“新生態”。
首先,中國人民銀行需要不斷完善頂層設計、強化制度供給,構建良好的數字人民幣發行激勵機制和靈活兌付通道,并引導與促進商業銀行、電信運營商、網絡支付平臺等形成合力,提高市場接受程度,增強應用場景適用性,培養用戶習慣,共同推動數字人民幣更大規模的落地。
其次,商業銀行需改變傳統的經營邏輯。隨著數字人民幣試點工作不斷推進,商業銀行網絡金融業務在服務能力、流量獲取、業務需求等方面都面臨著新的機遇與挑戰。數字人民幣的全面推廣在沖擊商業銀行依靠線下網點流量進行營銷的傳統模式的同時,也衍生出豐富的網絡金融服務需求,創造出新的流量入口,為商業銀行提供更為豐富的支付場景。因此,商業銀行在推廣數字人民幣的同時,不能僅僅停留在數字錢包的基礎運營與管理層面上,還需積極拓展自身的生態體系,打造多維度的支付場景,培養用戶的使用習慣,提高客戶黏性,通過高頻非金融場景向低頻金融服務場景引流,增強數字人民幣與網絡金融服務的聯動性。
再次,數字人民幣的推廣與應用也需要借助電信運營商和第三方支付網絡平臺公司的商戶資源和技術優勢。當前,我國移動支付市場被支付寶、微信支付所占據,從用戶慣性和路徑依賴的角度看,數字人民幣的推廣和普及應充分發揮二者的關鍵作用。同時,中央銀行應加強與現有的支付和金融機構的合作,提升商戶端與用戶端對數字人民幣的認可度和接受度,使數字人民幣在更多行業及場景中得到應用,充分發揮淘寶、京東、蘇寧易購等大型電商企業的供應鏈、場景與技術等多重優勢,更好地構建數字人民幣發展生態。
最后,電信運營商和第三方支付網絡平臺公司也應積極響應國家宏觀貨幣政策,開通數字人民幣線上線下支付服務,使更多的消費場景融入數字人民幣交易。在線上方面,應積極開通數字人民幣支付服務,增加數字人民幣支付入口,為數字人民幣消費提供良好的應用平臺。在線下方面,應升級創新支付終端服務,實現與數字人民幣無縫對接,拓寬數字人民幣的使用渠道。
數字人民幣的穩健流通,離不開技術的基礎支撐。在發行層面,有關部門應加大數字人民幣新技術的研發力度。中國人民銀行曾明確表示,央行層面保持技術中性,不預設技術路線。因此,應根據數字人民幣試點的情況,優勝劣汰,持續優化技術鏈。還應對數字人民幣進行大規模、全方位應用測試,并對其進行技術風險評估,在數字人民幣正式落地前,有效規避其可能存在的技術漏洞與風險。同時,應加強數字人民幣安全和風險防控體系的建設,對數字人民幣進行頂層加密,提高數字人民幣的防偽能力,高度警惕技術安全風險。此外,還應注重保護數據安全,提高相關數字系統的信息處理與安全存儲能力。在運行方面,應充分發揮中國人民銀行的領導作用,引導指定運營機構進行良性、有序的競爭,整合不同的運營技術方案。在風險防范方面,應建立應急預案機制,以有效應對技術迭代過程中的風險。法定數字人民幣體系意味著金融效率的提升,同時也隱藏著不可預知的金融風險。因此,必須構建與之相適應的大數據監測與應急預警機制。
在流通層面,應注重金融科技的發展布局,加強金融科技的研究與應用,重構銀行內部的IT 系統。數字人民幣的推廣將進一步豐富商業銀行的數據體系與服務場景,倒逼商業銀行進行核心系統轉型。商業銀行必須秉承“以客戶為中心”的理念,不斷滿足人們個性化的金融需求,持續提升客戶體驗。應通過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技術,不斷提升網絡金融服務能力,提升數字人民幣相關產品與服務的智能化水平,積極構建數字人民幣“一站式”銀行業務辦理體系,讓客戶獲得更優的服務與更好的體驗,為后續的金融服務引流提供基礎。應積極探索數字人民幣的豐富應用場景,在確保資金安全的前提下,簡化數字人民幣支付流程,提高數字人民幣的“易用性”與“便利性”,進而提升用戶對數字人民幣的使用體驗。還應加強數據化能力建設,通過數字人民幣提供的數據優勢以及由金融科技全面升級的數據處理系統,實現大數據的智能化處理,提高產品與服務營銷的精確性,并進一步挖掘豐富數字人民幣的產品結構。
在應用層面,優化數字人民幣的受理與應用環境。數字人民幣的落地要求對軟硬件進行技術升級改造。在軟錢包方面,用戶終端所有App 的支付環節都應直接增加數字人民幣支付選項,提高App 的便利化程度,不斷增加用戶黏性。在硬錢包方面,應不斷創新“硬錢包”形式,消除特殊群體、特殊環境下的數字人民幣使用障礙,提高數字人民幣的易用性。
完善的法律規范是數字人民幣應用推廣的重要保障,也是優化數字人民幣流通環境的根本前提。當前,我國尚未形成有利于數字人民幣發行、流通、使用與監管的法律環境,我國目前在法律法規層面還沒有對數字人民幣進行明確規制。因此,我國應首先彌補當前的法律空白,以立法形式突出新業態下數字人民幣的法定地位。應對《中國人民銀行法》進行完善,對不同形態人民幣發行權的歸屬進行規定,明確數字人民幣的法律屬性,保障法定貨幣的權威性,統一貨幣發行權。還應同步修訂《人民幣管理條例》所列舉的人民幣形態,體現人民幣的數字形式,確定數字人民幣作為人民幣新形態的法律地位,明確數字人民幣的法償性,確保與其他法律制度之間的協調性。
其次,從“準入—內控—經營—治理—退出—監管”全鏈條完善數字人民幣的運營監管制度。應在法律層面明確指定運營機構的準入門檻、退出機制,通過動態管理機制,形成多元開放、競爭充分、進退有序的數字人民幣運營生態。另外,應厘清數字人民幣錢包的功能及相關方的具體權利義務,根據不同身份識別強度對數字人民幣錢包進行區分,劃分其各自的功能、使用范圍及限額,建立區別于賬戶體系的錢包體系,體現其獨特性和優越性。
再次,應明確智能合約相關的法律規定,以保障交易各方的權益。數字人民幣智能合約的“條件支付”功能有利于提高交易的安全性,但同時也具有安全風險基因。數字人民幣具有財產屬性及與銀行賬戶松耦合的特征,智能合約的非法運用將會使交易雙方遭受財產損失。因此,我國應在法律層面對智能合約的應用規范、使用細則等方面予以具體的法律規定,使智能合約在法律的監管之下更好地發展應用。
最后,應完善數字人民幣的監管體系。數字貨幣的應用,雖然可以提高支付效率、降低交易成本,但也要考慮其給用戶和金融機構帶來的風險與挑戰。應重視數字人民幣體系的安全及隱私問題,對和數字人民幣相關的造假行為進行有效打擊,提高金融違法的成本,并對相關監管部門進行明確的責任劃分,強化監管主體的責任意識。針對數字人民幣流通和使用中的隱私保護問題,應制定相關管理辦法,明確數字人民幣隱私權的保護邊界,嚴格落實信息安全及隱私保護管理,以保障合法持幣用戶的隱私。
數字人民幣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的數字化支付工具與新型基礎設施,具有遠大的發展前景。它從根本上有別于私人發行的、幣值波動劇烈的比特幣、Libra 等虛擬貨幣,是由央行發行的、以國家信用為基礎的法定貨幣,不僅幣值穩定且具有無限法償性,具有行政權威與脫網交易的“雙重”優勢,被定位為我國零售場域的重要支付工具。數字人民幣的應用與推廣在極大地便利社會交易和支付結算需求的同時,也將給零售業務和支付行業帶來創新性機遇和顛覆性挑戰。為迎合數字經濟的發展與數字人民幣的應用,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零售業務與支付行業都應乘勢而上,改變傳統的經營邏輯,進行商業模式創新,積極參與數字人民幣的場景建設,為消費者提供便利的生活消費方式。
環視全球,我國在發展數字貨幣方面處于領先地位,但目前我國數字人民幣還處于小規模試點階段,其存在的問題和風險尚未完全暴露。因此,在技術層面上,我國應對數字人民幣進行更大規模的應用測試,彌補技術漏洞、規避安全風險,為數字人民幣的正式全面落地作好充分準備。在應用范圍上,數字人民幣未來可能會由國內零售領域更廣泛地延伸至跨境支付領域。為此,應提前研究、探索數字人民幣進行跨境支付的可能性,作好相應的政策與技術準備。在法律層面上,隨著數字人民幣應用范圍的逐步擴大,其所涉及法律問題必然越來越多。因此,在數字人民幣的正式落地之前,應在法律層面提前布局,以確保數字人民幣的順利發行與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