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伶伶
衛雪跟陸東一起來到陸東家樓下。衛雪有點緊張,這是她第一次見陸東的父母,不知道他們會對她有怎樣的印象。陸東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緊握了一下她的手說,別擔心,我媽會喜歡你的。
兩個人乘電梯來到陸東家所在的十三樓。一出電梯,衛雪看到有個手臂上戴著黑紗的男人正站在陸東家門口,門開著,門里站著個女人,應該是陸東的母親。就見陸東母親滿臉不悅地說,沒看見,我們沒拿,誰拿那東西干啥?你看我們像拿那東西的人嗎?男人頭發花白,看上去有六十多歲。不知道他是木訥還是心里實在想知道答案,當下誰都能看出陸東母親在生氣,已經在克制自己的厭惡和不耐煩,但男人還是又追問了一句,那您看到是誰拿去了嗎?陸東母親說,沒有,我們什么都沒看見,根本不知道這個事兒!男人還想問什么,又好像終于意識到跟他說話的人不是很高興,于是歉意地說,行,那我再去問問別人。打擾了。
男人轉身離開,衛雪看到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哀傷,還夾雜著羞愧、隱忍和無地自容。她不由想起她的父親,父親下崗后找工作屢屢被拒時,也是這種表情。男人抱歉地沖衛雪和陸東躬躬身,拐進了樓梯間。他沒有乘電梯,聽腳步聲,他又往樓上走了。
他在找什么?陸東問母親。
陸東母親的氣憤并沒有因為男人的離開而消失,兒子一問她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男人住一樓,昨天他父親去世,今天要火化,到殯儀館后他母親才突然想起老爺子生前說過,走時要穿那件軍綠色呢子大衣。男人趕緊回家找,沒想到他妻子手快,把老爺子的衣物全都整理出來扔掉了,扔在樓門口垃圾桶旁邊。男人又去垃圾桶旁找,沒找到。男人問小區散步的人,有沒有看到那包衣服被誰撿去了。有人說,應該是你們同樓的人,因為看見那人把那包衣服又抱進樓里,但不知道是哪樓的。男人知道后就挨樓找,挨樓問,剛才問到他們家。
陸東母親之所以這么生氣,一是因為男人把她想成撿別人扔掉的衣服穿的人,她覺得這對她是一種侮辱;另一個是他家剛有人去世,他就隨便去別人家串門,她覺得晦氣。
陸東母親沒讓衛雪馬上進門,而是把門外男人站過的地墊噴了消毒水,打了空氣清新劑,還是覺得硌硬,最后干脆把門外的地墊和門里的地墊全都扔到樓下才算罷休,然后才讓衛雪進門。
因為這個突發事件,陸東母親沒有心情跟衛雪好好聊天,更沒有心情做飯招待她。衛雪沒坐多會兒便起身告辭了,陸東父母也沒有挽留。
衛雪沒想到她第一次見陸東母親是這種結果。她跟陸東戀愛兩年多,彼此都有結婚的想法,所以才要見雙方父母。其實她能理解陸東母親為什么生氣,只是有點不能接受她對待男人的態度以及后面的一些做法。陸東母親是單位的領導,她父母都是下崗工人,雖然她跟陸東同等學歷,她的職位還比陸東稍微高一點,但是她仍然不由自主地產生很多聯想。
在送衛雪回公司宿舍的路上,陸東一直替母親解釋,說她就那樣,有潔癖。但這并不能讓衛雪釋然。
按計劃,接下來陸東要見衛雪的父母,然后雙方家長見面,共同商量倆人結婚的事。因為衛雪工作忙,也因為那次見面的不愉快,衛雪有點猶豫,這些事就一直往后拖。
靜下心來,衛雪覺得陸東挺好的,對她體貼又細心,聊天也能聊到一塊兒。將來她是跟陸東生活,又不是跟他母親生活,太在意她的態度和行為,對陸東不公平。這么想著,衛雪又把結婚的計劃提到日程上來。
這天,衛雪帶著陸東去見自己的父母。衛雪的父母住在一個小縣城,開車兩個小時就到。陸東準備好了禮品,到縣城路過水果店時,覺得應該再買點水果。衛雪說不用了,陸東堅持。他把車停在路邊,衛雪跟他一起下了車。買完水果回來,衛雪看見車旁邊站著一個收破爛的老人,老人旁邊是裝得滿滿的破爛車。衛雪不知道老人要干什么。老人見他們回來,首先向他們道歉,說他車上的鋼筋棍剛才不小心劃了他們的車。陸東趕緊去看劃痕,挺深的,有一尺多長。陸東的車才買半年多,心疼得不得了,他不住地指責老人,向老人發脾氣。陸東對老人的態度讓衛雪馬上想到了陸東母親那天對男人的態度,她心里一凜。
那天,因為陸東心情不好,跟衛雪父母見面聊得不是很順暢。在回市里的路上,倆人因為收破爛老人又吵了一架。衛雪覺得陸東不該跟老人發脾氣,老人剮車后沒有逃走就很可貴。陸東說,他不走是應該的,滿大街都是監控,他逃得了嗎?他把我的車剮成這樣,我說他幾句有錯嗎?衛雪說陸東沒有憐憫心,陸東說這事跟憐憫心沒有關系。倆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衛雪說,我們分手吧。陸東說,分就分。
之后,倆人真的誰也沒再聯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