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組詩)

彭俐輝

山頂

山頂風大

經不起風吹的滑到山底了

一同滑下去的

還有我從遠處帶來的鐵

山頂說有風景也有

被靜謐拔高的勁草

劍指蒼茫

人多不得

多了就有故事繞峰

凸凹拂天而立

方方面面都在眼底

再遠的人也不遠

望得見彎彎的河流

河流也一定會彎彎看見我

緣，不限地理

寂靜很重

閉燈。我試圖將萬事放下

幾只小蟲飛舞

墻壁垂直又平行

寂靜很重

扛是扛不住的

很多沒有理由的夜晚

我總是找不到酣睡的入口

為什么要有夜

為什么包圍我的寂靜如此緊扎

身邊無獸

卻像是一直在被獵豹追逐

雨天

今天的雨下得很不連貫

以至于我無法確定

是該出門

還是該繼續蟄伏

難道天空也有犯難之時

難道我必須得到確認

才能做最后的決定

——行走，或者奔跑

可以肯定的是

道路一定不會等我

就像先行出發的人

斷然不會說出如何看云識天

坡上的羊

一只，兩只

車子貼著溫良的影子，一晃而過

留下一坡荒蕪

更多的安

在更寂寞的地方

草青，水凈，人稀

羊在數車

一輛，百輛，千輛

大路朝天，各有去向

安靜一刻是一刻

羊不吃草

羊只想在一座城堡里

與人保持間距

又到異鄉

從甲地到乙地

話多到無言

一夜間，半畝寂寥就包圍異域

真乃神奇

一個小小的閉眼

泥土就不近我

北風只吹頭顱，暈

十里無舊識

又到異鄉

推門即是過客

山不定形，水無咸淡

五十多了，我繼續關心一枚月亮的遠近

燈下，父母照片

屋外的事都是小事

凌亂的片段

觸及生死，茫茫對茫茫

幾度冷風幾抹月色

遠去的是真的遠去了

痛我的人走得決絕

燈光很是用力

像是要把我從遺憾中拉出來

拉出來，無言撫摸無緒

左眼追問右眼

看見了什么

時間站不穩，今夜

應該有一封信抵達夢境

天上的鳥

兩只，五只，十幾只

各有其位

哦，位置，必須

后面始終追不上前面發聲的只管發聲

應和的，盡情鼓掌就是亙古的等級

決定了云的秩序

天上人間

不能逾越的左中右

把日月的光

壩上

草色單一

江湖就此了結

雁鳴不突然

一汪池水養一尾落紅

石頭撲天

傷痕累累也不改朝闕

飛翔通往潦草

更通往無聲

花神和樹神終年不醒

默念筑成墻

一縷遠離人間的煙火

緊抱天空的夢

午夜

天黑得深刻

路敞開

我的行囊自動出發

穿過愿與不愿

午夜的火車

一直與我有個約定

它送我離開，不動聲色

我起身，挑一抹平靜的時光

很多年了

火車不厭其煩來接

我不厭其煩告別

青山重了又輕

午夜越來越像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