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有序
——試論當代古彩裝飾的秩序美

揭金平

（景德鎮市雕塑瓷廠，景德鎮市，333000）

0 引言

著名的英國藝術史家貢布里希在其發表的《秩序感》一書中曾寫到過：“有一種秩序感的存在，表現在所有的設計風格中，而且我相信它的根在人類的生物遺傳之中。”由此可以得知，秩序感是我們人類與生俱來的審美感受，其是根植于人類生物遺傳之中。無論是視覺藝術中的繪畫、書法、雕塑、建筑、舞蹈，又或是聽覺藝術中的音樂等，都蘊含著無限的秩序美。秩序感是我們人類最容易掌握的事物規律，人類從出生之日起就在感受著秩序、體驗者秩序、享受著秩序。而在陶瓷創作當中也是如此，陶瓷給予人們視覺上的享受，在陶瓷的創作之中更是如此，陶瓷不僅用其如玉般的釉色，優美的器型，奪目的色彩，變化多端的構圖形式以及吉祥的寓意，給予觀者無限的秩序美。筆者從當代陶瓷裝飾中的古彩之構圖、線條、色彩以及造型等方面來詮釋陶瓷獨有的秩序美。

1 古彩概述

古彩作為釉上彩裝飾的一種，其具有著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以及特點。其使用的顏色較少，只有紅、黃、藍、綠、紫五種顏色，偶爾會用金色點綴。一般用礬紅或是珠明料現在燒制好的瓷胎上勾線，然后用水料填色。最后經過入窯二次燒制之后完成。古彩的題材廣泛，例如人物、山水、圖案、走獸、花鳥等。而古彩也遵循著陶瓷裝飾特有的基本特點，有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古彩創制于明朝，裝飾風格受到當時木刻畫以及年畫的影響。

2 古彩的秩序美分析

2.1 古彩構圖中的秩序美

在繪畫藝術中，秩序感來自對圖畫中位置的精心設計。陶瓷繪畫有別于油畫、水彩畫等紙本作品。在陶瓷上繪制圖案之初，需要考慮到陶瓷器物的器型。因為是立體器物的原因，所以觀者會從多個角度進行賞析，所以在設計圖案的時候需要考慮器物的多面性，構圖則有通景式、開光式、分段式、多面式等。這些構圖形式是陶瓷裝飾幾千年來流傳下來的，這種裝飾形式也是經過長時間適應人類視覺美感后的產物，其對秩序感的營造也是古彩裝飾需要借鑒的形式。在構圖方式中，通景式是用得最多的。例如康熙五彩梅花大盤，該畫面中花朵占據大部分位置，而枝干延伸向上，從圖片中不難看出盤子中心部位梅花占據主導地位，偶然也會留有空白，花朵的分布也頗有講究，以中心為對稱，左右兩邊各有一簇，這樣對稱的構圖方式富有秩序感。而開光式的構圖形式則是在繁復緊密的圖案當中留出一片空白，在空白處繪制諸如山水、人物、花鳥等的圖案。在古彩中這種開光的構圖形式也可稱作是斗方式。用方、圓、扇等形狀作為斗方的外形。在斗方之中繪制特定圖案，斗方的位置可以設計在器物的肩部、頸部、器物身上都可以，而在斗方的外側也可采用地皮紋飾進行裝飾。而斗方的設計也可以是互相配合的，例如小斗方襯托大斗方，而整體的器物裝飾給人以一種程式化的構圖形式，這種構圖形式給我們觀者一種強烈的圖案對比，形成一種整體統一的秩序感。

陶瓷裝飾中，邊飾的使用也是具有一定特點。紙本藝術中，很少有像陶瓷邊飾這種裝飾方式的。邊飾作為古彩裝飾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包含植物紋、幾何紋、動物紋等。而邊飾的構圖形式有二方連續、散點、帶狀、錦地等。這種圖案的組合形式具有一些共同的特點，就是重復性。這種重復組合的裝飾形式，具有強烈的整齊美，這種簡單的圖案元素不斷重復組合，不僅整體起來看形成了一種新的圖案，而且這種繁而不亂的重復充分體現出了秩序感。這種規整的邊飾一般裝飾于器物的外圈，可以給整體的裝飾形成一種條理性、規整性。

2.2 古彩圖案中的秩序美

古彩自創燒之初起就深受版畫以及年畫的影響，其畫面中的圖案時常會被夸張、變形或是簡化的處理。古彩中所表現的對象經過程式化、圖案化以及寫實化之后，但核心的要點一般都能夠抓住。例如在繪制花卉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將花朵完整的紋樣描繪在陶瓷之上，而是將大概的形意表達出來。諸如康熙古彩花卉紋大盤，畫面中的牡丹就是經過程式化的處理，其葉脈用對稱的方式或是二方連續的形式圍繞在主題畫面周圍。而這些花卉不僅是簡單的復制，而是具有層次的伸展開來，而花朵整齊，葉脈相連，具有豐富的節奏感與生機。這種統一中尋求節奏的變化，也是符合秩序感在畫面中運用的法則。

古彩中的圖案秩序一般遵循對稱、重復、排列的方式進行。古彩中的一些花卉一般都是遵循這種一層層遞進的組合關系，而人物服飾上的花卉也是遵循這種散點、重復的組織關系。而枝葉等同樣是如此，各個形象之間變化不多，但是組織的結構一般比較規整。

2.3 古彩線條的秩序美

古彩裝飾中除了紅、黃、藍、綠、紫以外，黑色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一般黑色是作為線條裝飾于事物的輪廓之上，或是一些事物內部的細小紋路之上。古彩最重要的藝術特色也源自于其變化豐富的線條。古彩的色彩一般濃烈具有對比效果，而黑色的線條具有調和作用，古彩的線條大多用鐵線描或是釘頭鼠尾描。這種線條具有強烈的變化，以及十分富有力度。這種張力給人以非常舒適的觀賞效果，這種整齊劃一的線條也正是古彩裝飾繪畫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

而黑色的作用不單單是對物像輪廓的描繪，也是藝術家在不斷的實踐中，發現黑色最能夠使得整體的紋路精細，色彩關系更加配合。而古彩中常用的“沙點”裝飾形式，一般就是用這種黑色進行裝飾。而像是圖案中的花卉、山石等物體的暗部，一般都采取這種沙點裝飾的手法。在最后進行色彩平涂的時候，可以增加畫面的層次感和立體感。

2.4 古彩色彩的秩序美

色彩秩序的建立，包含了色彩的明度、飽和度、純度等關系。色彩間的秩序是按照視覺上的一些規律建立起來的。在藝術家長時間的實踐之后，發現色彩經過對比統一之后相互調和，配置出合適的色彩搭配。在裝飾畫面的時候講究色調的整體和諧，正如張志安教授對古彩的贊許：“古彩美在大紅大綠，妙在古色古香”，古彩的確雖然色彩飽和度太高，但是其大紅大綠的配色給人以艷而不俗（如圖1《庭院深深》），質樸自然的藝術特色。古彩的色彩色階跨度大、對比強烈，多使用紅、綠等顏色構成主體畫面，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感。藝術家們在繪制古彩之時會巧妙地進行顏色的穿插，利用冷暖交替的色彩，通過精細的設計，呈現出豐富的藝術效果。隨時同一片樹葉，但是會選擇用苦綠、大綠、水綠等不同的色彩進行區分，通過虛實變化、相間色的變化進行運用，使得最后的大紅大綠也足夠經典雅致。

圖1 《庭院深深》

古彩裝飾大多以一種主要的顏色作為整體裝飾的主色調，其他的顏色則作為輔色（如圖2）。該作品《丹心有節》就是以紅色作為主色調，用綠色作為輔助色，讓紅色與綠色進行色彩的對比。整個竹子之中再采用以往用來裝飾邊角的紋樣裝飾于竹子之上。使得整個畫面具有現代感，色彩也極富視覺沖擊力。竹子身上的紋樣重復組合，或是開光式或是散點式，給人以秩序美。整體的色調顏色雅致，繁密得當，不僅沒有突兀感，而且給人以柔和的視覺感受。

圖2 《丹心有節》

3 古彩在符合秩序美的前提下創新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欣賞水平也在不斷提高。當代的陶瓷藝術家更加需要設計出符合當代人審美情趣的陶瓷藝術作品，古彩更是如此。傳統的古彩裝飾形式已經很難滿足現代人的審美，通過對裝飾題材的創新，或是裝飾形式的創新，賦予了古彩新的活力。

3.1 古彩與高溫顏色釉結合

例如古彩與顏色釉的結合，高溫顏色釉自古以來都是以一種獨立的裝飾形式，裝飾陶瓷之上的。宋代時期的單色釉瓷器一直流傳到現在依然吸引著眾多收藏愛好者，而高溫顏色釉經過幾千年的演變早已開始形成多色釉裝飾形式，或是窯變釉裝飾形式。而高溫顏色釉裝飾注重肌理的表現特點，與古彩注重裝飾的效果不謀而合。而將兩者合二為一也成為當代古彩裝飾的重要裝飾手法。例如作品《清秋幾度》（如圖3），其就是采用高溫顏色釉與古彩裝飾綜合裝飾的技法。該作品一改往日古彩運用白地瓷板的傳統方式，而是采用高溫顏色釉初燒，讓色釉表現畫面中的山石和背景。整個作品采用棕黃色的色調，給人的觀感也絲毫沒有違和。這種顏色上的融合，充分符合了古彩色彩搭配上的秩序美。這種創新的綜合裝飾手法，無疑給當代的古彩裝飾提供了新鮮的血液。

圖3 《清秋幾度》

3.2 古彩題材內容上的創新

當代的古彩裝飾，除了在裝飾形式上和構圖上創新以外，在內容上也不斷創新。傳統的古彩裝飾大多遵循版畫或是年畫的裝飾形式。而當代的古彩裝飾在內容上更是學習諸如水彩畫、油畫甚至漫畫的裝飾形式。諸如古彩作品《洛神賦》（如圖4）該作品的主體是一位女性形象，裝飾方式也一改傳統的古彩裝飾形式，采用現代裝飾畫的手法進行裝飾，給人以耳目一新的觀感。而畫面中的人物比例以及各種游魚的設計比例一改往日刻板的正常比例，給人以一種魔幻的視覺效果。但是整體的色彩搭配柔和，紅色與綠色的色彩對比也基本遵循了秩序美。是當代古彩創作中題材創新的優秀作品。

圖4 《洛神賦》

而當代的古彩作品，除了內容上的創新意外，更加能夠結合其他優秀的傳統文化藝術。諸如古彩裝飾與書法的結合，也是當代古彩裝飾的一種創新形式。書法的歷史在中國也是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書法本身也是具備一定的秩序美。所以將二者合二為一，是當代藝術家對古彩裝飾的進一步拓展。例如作品《空香如灑》（如圖5），就是典型的古彩裝飾與書法的結合，圖片中的古彩是運用了比較傳統的裝飾方式，但是配合著書法和印章的效果，給人以不一樣的審美情感。

圖5 《空香如灑》

4 結語

人類對美的追求無處不在，美之所以美，是因為其具備一定的美學規律。古彩裝飾中的線條、構圖、色彩等經過程式化的處理，使得其設計井然有序。這種自然形成的秩序美推動了古彩長時間的欣欣向榮。古彩本身大紅大綠的設色，看上去艷俗但是久而久之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色彩對比，并且能夠勾起觀者對秩序美的視覺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