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粉彩山水畫中的“留白”藝術

熊文波

（熊文波陶瓷藝術工作室，景德鎮，333000）

0 引言

“留白”的處理是中國畫中一種常見的表現手法，在中國畫的構圖中巧妙地運用“留白”技巧，讓畫作給人無畫處皆成妙境的效果，是一種意向表達手法，突出了繪畫的主題表現，給人帶來不一樣的視覺享受。從中國畫中借鑒，將中國山水畫融入到粉彩山水畫中，把留白的處理手法運用到陶瓷藝術中，讓陶瓷作品更具意境美和形式美，提高陶瓷作品的審美情趣和藝術價值。

研究“留白”藝術為現代粉彩山水畫設計語言提供了有意義的幫助，通過對“留白”藝術的系統研究，為陶瓷工作者的創作帶來了更廣闊的表現空間。“留白”在一幅好的粉彩山水畫中具有突出主體的作用，空白處是朦朧的感覺，像是文章中的省略號，讓觀者有“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感覺，留給人無盡的想象空間，虛實相間，有虛有實，虛實得當，讓粉彩作品更具畫面美、意境美、材質美。

1 粉彩山水瓷畫的藝術特征

粉彩瓷在景德鎮可謂是人人知曉的傳統四大名瓷之一，有三百多年的發展史，它的表現形式豐富多樣，色彩粉潤透亮，藝術風格精細優美，受到國內外的陶瓷愛好者和收藏家的追捧和喜愛，被美譽為“東方瑰寶”。

粉彩中線條比較淡且細，和古彩、青花有所不同。粉彩的色彩有透明色和不透明色，很多顏色中加入適量的玻璃白，色彩純度相對低，所形成的色彩效果比較淡雅且柔和，給人粉潤的色彩感覺。

粉彩瓷無論是偏國畫的還是偏圖案的，它裝飾地都比較清秀、刻畫細膩，但嚴謹中也不失靈動，在表現真實感的同時也注重意境表達，“留白”的處理則更好地使得畫面具有靈動感，利于空間、意境的表現。粉彩山水瓷畫在清雍正時興起，發展到乾隆時到達頂峰，雍正時期的粉彩山水畫不同于康熙五彩山水畫，呈現出纖細柔弱、細膩工整的風格，乾隆時期的粉彩山水畫要繁復些，設色華麗、構圖緊密、程式化嚴重。清末時期，淺絳彩出現，給死氣沉沉的山水瓷畫帶來了一縷春風，民國時期，新粉彩山水畫興起，出現了汪野亭的粉彩山水畫名家。現代粉彩山水瓷畫在古人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特征。粉彩山水瓷畫以題材類型、構圖特色和材質特征給觀者帶來天人合一、渾然天成、溫婉動人、靈活多變的視覺享受。

景德鎮的粉彩山水名人眾多，清代文人畫家程門游走在自然山水間，筆下的山水瓷畫寧靜致遠、閑實安然，繼承了黃公望的淺絳彩風格，主要描繪婺源、祁門一帶的山水風貌。淺絳彩在古彩顏料中加入雪白使其淡化，經過燒成后色彩淡雅，有著濃重的水墨韻味。汪氏山水瓷畫的開創者汪野亭的作品多描繪家鄉樂平的景色，故鄉的山山水水是他樂衷描繪的題材，由于他非常刻苦勤奮，喜歡寫生，所作的瓷畫作品讓人倍感親切，生活氣息濃重，他自己配置粉彩顏料，不僅自己會畫還會填色，有自己的色彩理念，粉彩山水畫的設色是關鍵所做，對粉彩山水畫的色感、質感等把握好，才能出好一幅粉彩山水畫，如果是要靠別人填色，就很難達到畫者的色彩感覺，有的甚至會成為一件失敗的粉彩山水畫。

他的青綠山水粉彩瓷不同于淺絳彩的文人畫風，而是能雅俗共賞的，他繼承和吸收了傳統粉彩和淺絳彩的精華，在此繼承上創新，借用宮廷青綠山水畫的形式，以自己的色彩感覺來迎合當時的審美，在構圖、意境、筆法上狠下功夫，把青綠山水和文人山水瓷畫種類融為一體，消除了傳統青綠山水畫的匠氣，又弱化了淺絳彩過于濃重的文人氣。欣賞汪野亭的粉彩山水瓷畫，給人明潤清朗、意境幽遠之感。如他的青綠粉彩瓷板畫《高山秀色》，采用深遠布局法，用純鈷畫山水，再以大綠、水綠、雪白填色，筆法奔放，遠處山巒疊起，云霧繚繞，中景樹木叢生，錯落有致，瀑布從山腰處飛流而下，向小河流淌，近景有一排房舍和一座小橋。兼工帶寫的手法把南方山水的秀表現得淋漓盡致，晴朗的天空明媚無比，讓人看了此粉彩山水畫心情也隨之明朗起來。

2 何為“留白”藝術

“留白”最早形成于六朝，至今仍在繪畫中運用，是中國畫中特有的一種構圖手法，用于空間和意境的表現，給人無盡的想象空間，“留白”如能運用得好，給畫面帶來無畫處勝有畫的意境。“留白”不同于西畫的透視構圖，中國畫是散點式構圖，在一個特定的空間里表現壯麗的山河，而留白的處理則是山水畫中靈魂所在，給人想象的空間。中國哲學思想講究陰陽和諧，白是陽，黑則是陰，兩者相互影響相互依賴，這種哲學思想影響著我國藝術，如工藝美術、國畫藝術、園林設計等。

在畫山水畫時，空白處則是畫，空白運用的好壞將決定著一幅山水畫的成敗，若想表現高山的巍峨峻嶺，不能一味地刻畫高山的全貌，而是在半山留白以表現云霧，或是山腰處留出瀑布，這樣畫面才不會給人壓迫感、限制感。讓畫面有活眼，有虛有實，產生一種黑白對比美和均衡美。

如果一幅山水畫中整個畫面滿滿當當，沒有一絲留白，不能稱為一幅好的畫作，無論他的筆法有多么老練、技法有多么精湛，也還是會給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缺乏意境之美，沒有想象的趣味，好的畫作一定是有留白的處理，會讓觀者有思想上交流的空間。

中國畫講究章法，虛實相生、疏密結合才能有好的藝術效果，在開始作畫時，應當考慮到畫面的布局，對黑和白的取舍，多留一點則空，少留一點則堵。當然，白的處理不能脫離實際，憑空想象出來，而是在自然山水中提取，真實存在的，如云霧繚繞，不同位置、不同形狀的留白，在畫中如何編排，畫家要深思熟慮，仔細考究布局，讓畫面產生不一樣的山水氣韻。

“留白”常在雪景山水畫中運用，《九峰雪霽圖》中畫面大面積留白處理，用黑色來托出白色，對比強烈，虛實相生，畫家以水墨的寫意手法描繪了江南道教的九座名山，也稱為道教"松郡九峰"，在雪色的襯托下層巒疊起，樹木、房舍都被白雪覆蓋，銀裝素裹，用簡練的筆法勾勒出外輪廓，整副畫作天、山、水用淡墨烘染，把雪色的妖嬈描繪的很恰當，是山水畫家黃公望的雪景佳作。

3 粉彩山水畫中的“留白”藝術

陶瓷繪畫大多借鑒中國畫，粉彩山水畫許多留白的處理也是從中國山水畫中借鑒出來的，早在唐代長沙窯山水畫中就出現了留白的處理，用高溫顏色釉在坯體上繪制，如國畫的寫意山水，留白處像云又像水。到了明清時期彩瓷流行，山水瓷畫留白的處理方法更為豐富，但不同于國畫山水畫，陶瓷繪畫受工藝的限制，對料性要熟練掌握，掌握工藝的同時也要賦予陶瓷繪畫意境美。陶瓷繪畫的留白處，體現了陶瓷本身的材質美，留白處的畫面與器型相結合，能突出主題，分解畫面，使得畫面更加連貫、氣韻無窮。

粉彩山水畫中的白與黑，也可稱為實景和虛景，及山水的虛實關系，其中的留白部分內涵很豐富，它主要是為了烘托主題，留白處運用得好的話有“此處無聲勝有聲”的不可言喻的美妙藝術效果，粉彩瓷畫中的留白是一種藏境的表現手法，如同書法中的飛白，虛實相生、黑白對比是中國美學思想的體現。

3.1 虛實相生

粉彩山水畫虛與實的表現讓畫面更加生動，留白處為虛，也可稱為陰，山水主題景色為實，也可稱為陽。粉彩山水畫中山、水、房舍和人物都可以運用虛實關系來表現，畫家在粉彩山水畫中抒發自己的思想感情，藝術語言剛柔并濟。在粉彩山水畫創作中，陰陽關系無處不在，蒼勁的樹木、近處的石頭可以用實線來表現，用珠明料剛勁肯定畫出，遠處的山、飄逸的云霧用淺色的色塊或留白表現。中國畫中的墨分五色也同樣運用于粉彩山水畫中，分出“焦、濃、重、淡、清”，層次豐富，把空間用虛實表現，白中有黑、黑中有白。在虛實相生的關系中創造山水深遠的意境。

如筆者所繪粉彩山水瓷瓶《松壑飛瀑》，借鑒中國傳統山水文人山水畫，青綠罩色，有遠、中、近景，大面積留白處理，用虛景來表現遠處的山、瀑布，云煙，實景細致描繪石頭上有三古人在下棋，旁邊樹木叢生，松樹昂然挺立，運用留白的藝術把畫面的虛實關系處理得很好，突出了主題，畫中的木石、峰巒、云煙、飛瀑、水都處理的很巧妙且富有變化，雖然是寫實的手法，但加入留白的藝術處理，讓畫面不那么死板，是經過認真組織、取舍和經營的，畫面構圖完整且靈動，透視感強，運筆出鋒，盡顯匠心（圖1）。

圖1 粉彩山水瓷瓶《松壑飛瀑》

3.2 黑白對比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太極圖案是黑與白對比圖案，也是陰陽關系的體現，中國藝術也受中國人的思想影響，中國水墨山水畫由黑白兩色組成，黑白對比是中國山水畫的重要表現手法。畫中的每筆都是黑的痕跡，留白的地方是白的痕跡。在粉彩山水瓷畫中遵循著黑白對比的辯證關系。

粉彩雪景山水瓷畫主要色彩是黑與白，黑色是艷黑和麻色，白色則是玻璃白，粉彩雪景山水畫有著濃濃的中國傳統水墨畫韻味，講究遠、中、近景的布局，要求繪畫者不僅有很高的傳統山水畫功底，還有較高的填色技法，對粉彩顏料料性要熟練掌握，毫不夸張地說一件粉彩山水畫的成敗取決于填色上，與一般的粉彩填色不一樣，它主要要求突出立體感，粉彩顏料中的玻璃白是很容易犯毛病的，需要填色者有足夠的經驗和耐心，黑與白的對比關系是粉彩雪景山水畫中主要要協調的關系，沒有深厚的功力很難出一件優秀的粉彩雪景山水作品。如圖2中《寒江獨釣》何許人的粉彩雪景山水瓷畫以古典的繪畫手法描繪白雪皚皚的世界，孤舟獨釣是雪景山水畫中烘托意境的常用的方式，“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多么富有詩意，以孤舟獨釣為點景，大面積的留白處理，可見構思巧妙，將畫面從近景的孤舟獨釣到遠處的山巒布局在一個畫面中，運用黑白對比來處理雪景畫面，以留白當云霧、溪流等，將有限的畫面放大到無限的想象空間，以黑色來表現冰雪，用黑來襯出雪的白，展示了冰雪山河的壯觀景色，黑白的對比運用給畫面營造了無限的藝術空間，讓人深思和遐想。

圖2 粉彩山水瓷板《寒江獨釣》

4 結語

總的來說，粉彩山水瓷畫藝術創作要將美好的事物傳達給觀者，以陶瓷為載體，在有限的空間里創作出富有韻味和意境的粉彩山水作品，留白的藝術處理在粉彩山水瓷畫中尤為重要，作品的黑白對比、疏密對比、虛實關系等方面值得創作者深思熟慮，反復考究，留白藝術對粉彩山水畫的成敗有著重要的決定性作用，合適的留白會給觀賞者帶來很好的視覺享受，讓現代人欣賞傳統粉彩山水瓷畫作品感受到寧靜祥和的山水魅力和文化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