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花鳥裝飾與中國花鳥畫的比較研究

吳 宏

（江西美術出版社，南昌，330000）

0 引言

具有自然屬性的花、草、鳥、蟲、獸常被古人賦予人的品性、格調，借以抒發自己的情感和內在世界，從而發展出花鳥題材藝術作品的自然屬性與人文意義，花鳥題材的陶瓷裝飾發展同樣逐漸呈現出相同的發展道路。而當代陶瓷花鳥題材藝術的發展如何實現即有造型美感又具時代特征的藝術品類，筆者認為還需從本民族的文化實質中尋求發展之路。國畫花鳥歷史悠久，從原始的簡單圖騰繪制到具有吉祥寓意的圖案直至組成獨立畫種，當屬極具我國特色的民族文化品類之一，它與陶瓷花鳥繪畫之間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一聯系也是成為陶瓷花鳥繪畫未來之發展的傳承基礎。筆者嘗試從國畫花鳥畫與陶瓷花鳥繪畫的比較聯系寓意角度中看當下陶瓷花鳥繪畫的創作發展方向。

1 中國花鳥畫淺議

中國畫源遠流長，而花鳥畫作為國畫類中重要畫種之一花鳥畫發展至魏晉南北朝時期，多出現在人物繪畫中，以背景形式出現，例如《洛神賦圖》中多以人物為中心刻劃故事性場景，背景中描繪滾塵馬等。而事實上這一時期多涉及動物紋飾，花、鳥這兩大類并不常見，魏晉時期可稱之為動物畫，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花鳥畫，但這時期是花鳥畫興起的必經過程，正是花鳥畫能積累深厚的文化底蘊轉而向唐代花鳥畫進軍的主要過程為其發展奠定了濃厚的基礎，因此此時期可認為是花鳥畫獨立的預備期，初步發展階段。

在國力強盛，社會發展迎來了輝煌的唐代，花鳥畫也同樣達到了鼎盛。這也是由于社會生活得到了基本的滿足，人們逐漸開始追求精神上的需求。雖不像人物繪畫、閃回繪畫等重視程度，但也出現了許多開始關注于花鳥類的畫家，從而帶領著國畫花鳥繪畫的覺醒。

縱觀國畫花鳥題材繪畫，其發展由早期的萌芽到成為背景直至成為國畫中獨立畫中歷經了長期的變革，最終成為人文士大夫寄情于景的一類藝術形態。盡管歷代畫家及各類派別在立意與手法上存在著差異，但其表達和抒情上都未脫離基本的形式法則。這也對陶瓷花鳥繪畫的發展起著重要的指導性作用，也為后期發展為多元化陶瓷花鳥畫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圖1 寫生蛺蝶圖

2 陶瓷花鳥裝飾淺議

花鳥題材在我國陶瓷裝飾中工藝歷史悠久，最早便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的彩陶，其圖案大都繪制與社會、生活、自然等相關的圖騰，線條簡潔明了，反映了當時人類社會的生活思想以及審美，花鳥類多以水紋、蛙紋、魚紋等生活場景相通的紋飾。但早期還沒有花鳥畫這一類別體系，并不是獨立于其它繪畫品類的藝術。

花鳥畫并非只有花卉與鳥類兩種，廣義上說它是花草、魚蟲、果蔬、鳥獸等繪畫的總稱。它區別與山水畫與人物繪畫，從表現形式以及類別上看主要分為寫意類與工筆類。陶瓷花鳥裝飾正是基于此之上而發展起來的一種獨立于其它陶瓷裝飾類別的門類。由區別于紙張等不同類別的材質上創作，是一種將內心精神藝術品位轉化為三維立體形態繪畫裝飾。就其結構表現來看，主要以平面繪制及立面繪制。因此，于陶瓷花鳥裝飾來說，對自然的哲學思想感悟是其內在的藝術表達，通過對自然物的崇拜來實現陶瓷不同形式的造型表現。

首創陶瓷釉下彩裝飾的唐代，由于其封建社會鼎盛時期代表促使了唐陶瓷花鳥的高度繁榮。長沙窯中的花鳥畫裝飾極具特色，線條筆畫已有規范化的趨向，線條多用褐色展現，筆鋒遒勁有力。宋代宮廷繪畫與文人畫的興起，工筆花鳥在五代的基礎上有了長足的進步，也給陶瓷花鳥繪畫帶來了深遠的影響，較為典型的體現于吉州窯、磁州窯的白地黑彩花鳥裝飾，在裝飾手法上多采用“開光”手法，以突出花鳥主題，加以傳統的剔刀、刻劃等，宋代陶瓷彩繪的出現拓寬了陶瓷花鳥繪畫的發展領域，也為元代青花陶瓷的出現產生了重要的影響。設立于景德鎮的浮梁瓷局“以白為吉”，由此形成了元代獨特青白素雅的白瓷青花，帶來了花鳥瓷畫史上的明珠時期，這也是區別于刻花、印花等裝飾技法的重要突破，花鳥瓷繪畫迎來了以彩繪紋飾的主流裝飾，元青花在設色上打破唐白地黑花裝飾的單一且強烈的視覺對比更趨素雅恬靜格調。明清時期，陶瓷花鳥繪畫逐漸呈現出多樣性特征，例如五彩花鳥、斗彩花鳥繪畫、粉彩花鳥、青花花鳥畫等各類瓷繪空前發展，百花齊放，風格各異。

隨著時代的腳步前進及審美觀念的變革，陶瓷花鳥繪畫也趨于兩方面發展。一是繪畫技法為呈現的方式手法；二是以花鳥本體語言為主要的自然物質體系。簡單來說，前者主要側重于工藝技法上的幫助，后者則更強調人文個性表達。

3 藝術表現手法的比較

3.1 材料手法的比較

中國花鳥繪畫始終離不開筆墨的藝術，以運筆的筆法在紙上或勾、或點、或染等筆法繪制。而在陶瓷花鳥繪畫裝飾中，由于繪制主體的材質不同，一個是平面紙張，一個是瓷胎或泥坯上，因此同樣以毛筆作畫的陶瓷繪畫卻有著軟硬不同的特制毛筆，采用的筆法與國畫花鳥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處，不同的是在料的運用上。中國花鳥繪畫用水與顏料充分調和以求濃淡不同的效果，而在陶瓷花鳥繪畫中釉上裝飾粉彩、新彩繪制為例，用油（乳香油、樟腦油）稀釋顏料作畫于瓷胎上，釉下彩裝飾繪畫例如青花、高溫色釉繪制等所采用的為青花料與色料，料性的不同所產生的繪制手法難度上有所增加而創作材料上卻豐富多元。從表現媒介與采用的手法上看來，存在著許多差異性，但兩者本質上都僅僅以人為主題而展開創作，無論是國畫花鳥還是陶瓷花鳥的繪制搜充分體現了以人為本的觀念性創作。

國畫花鳥在創作手法上顯得更為追求灑脫自由，無論是寫意風格形式還是工筆形式抑或者是兼工代寫形式的繪畫，用筆的方式全有創作者隨性發揮，因而國畫花鳥繪畫往往借物喻人，重在表達人的思想情懷。陶瓷花鳥繪畫則更注重作品本身的藝術表現，需要創作者對各種料性的了解，每種類別材質的不同需要在無數次嘗試與探究中找到能夠表達出的藝術效果，而因陶瓷材質的立體性，還需根據陶瓷胎、坯體的造型布局表現。從這點來看，陶瓷花鳥繪畫似乎更具局限性與工藝性，而國畫花鳥則著重在藝術人文性的表現。但換一個角度來看，陶瓷花鳥繪畫的創作中同樣是需要注入創作者的感情創作，譬如，國畫中講究的計白當黑規則，重在留白以空間布局帶給觀眾無限想象。而陶瓷花鳥繪畫中以瓷胎的燒制成品中瓷胎的空白處比較宣紙更為亮潔白凈，與陶瓷花鳥畫面的色彩對比更能突出材質的審美藝術。不同的創作形式卻有著相同的精神表現，血脈相承。

3.2 表現形式的比較

傳統國畫花鳥畫形式表現大致可分三類，工筆、寫意、兼工帶寫。工筆花鳥畫常用墨勾勒物體的形象，再以顏料分層次加以著色；寫意花鳥繪畫則以簡約干練的筆法概括描繪對象。陶瓷花鳥畫的表現形式則更為豐富，在類別上主要有青花花鳥、粉彩花鳥、斗彩花鳥、新彩花鳥等。通過對比，兩者的精神實質及形式內涵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例如，國畫花鳥講究墨分五色，而青花花鳥繪畫中同樣有著料分五色。國畫花鳥采用渲染層層疊加以達到融合色彩。斗彩花鳥中青花為釉下彩需先燒制成瓷，再繪制其它彩料同樣是色彩的疊加和融合。不同的是，陶瓷花鳥的工藝性和燒制要求上更為高超，需創作者對各項料性及燒成溫度有著很好地把控。

圖2 北宋白地黑花彩繪蝶戀花如意枕

就中國花鳥繪畫的創作手法來看顯得更為自由，筆法的輕重、墨色的濃淡等都有著直觀性強的特征，創作者可隨意揮灑抒發內心所想，從立意上更多圍繞人們生活周遭、情緒情感的轉變等方面展開。比較兩者不難發現，陶瓷花鳥繪畫介于材質的特殊性，加入了更為重要的燒制工序，因此在創作中便增加了許多的不確定性，無論是釉上繪畫還是釉下青花繪畫都在工藝、技法中更側重于對材質本身的藝術表達。立意上看，在創作初期常對自然中動、植物的形態變化更為關注，著重于對表達生活中興致情趣方面。但在藝術表現上陶瓷花鳥繪畫往往是在繼承者中國花鳥繪畫手法、精神內涵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

4 人文思想的比較

中國花鳥繪畫經過古人不斷的探索已經有了一套較為成熟的思想和審美體系，以南朝謝赫的繪畫理論最為大眾所追捧，他所著的《古畫品錄》中所述的“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就是對繪畫從筆法、布局、設色、造型等多方面系統的歸納了繪畫的形式法則。這不僅僅適用于傳統的中國花鳥畫的繪制，同樣對陶瓷花鳥繪畫的發展起著思想上的指導作用。謝赫將“氣韻生動”置于首位，可見中國畫中講究的“氣”、“韻”的結合，有這兩者的相互融合才能夠將畫面串聯起來達到生動的藝術效果。花鳥畫的繪制中更應如此，在創作中往往最怕的便是將畫面呈現的僵硬、死板對主體物的刻畫不夠鮮活也就少了畫面整體的靈動感與生氣。例如北宋畫家趙昌的《寫生蛺蝶圖》，畫作以寫生手法描繪秋天的風光，畫面雖是對近處雜草叢間的昆蟲及花卉的細致描繪，卻并未布置整張畫面，而是將主體物繪制于畫作下半部，留出大量空白區域，蝴蝶、蛺蝶繪制畫面上方，近處草叢中的蚱蜢，動植物爭奪資源的畫面層層遞進。空間“氣”的把控，爭奪中“韻”的體現將整幅畫面的靈動感表現的淋漓盡致，似描繪景物、又似描繪是人的境遇。而這一時期的陶瓷花鳥繪畫中同樣也借助了同樣的思想表達。例如圖二《北宋白地黑花彩繪蝶戀花如意枕》瓷枕以如意為造型，取意吉祥如意。主體畫面以開光的形式突出花卉與蝴蝶之間和諧美好的景象，繪制造型簡約確精致，同樣采用大量留白，折枝花朵的描繪整體向上走勢，確又蜿蜒曲線向上，依造型而繪，與作品本身造型相融合帶給作品活的“氣”的升華，都是為烘托出蝴蝶對美麗盛開花朵的眷戀情感表現。

言而總之，通過對古今花鳥題材國畫與陶瓷繪畫的對比探究，陶瓷花鳥繪畫創作中還需堅持本土民族精神的傳承與創新、需要將傳統與現代相融合，以此走出一條適合新時代發展的陶瓷花鳥繪畫的創新之路。陶瓷花鳥繪畫藝術中花鳥這一題材本身源于對自然的描繪，師承自然，既是對創作者的觀察美的考驗，又是對創作者造型語言的考究。無論是古畫還是現代花鳥繪畫，審美情趣的提升與藝術思維的探索始終是一件好的藝術作品誕生的重要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