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金春華
重大主題與中心工作報道被視為黨媒的“立身之本”。[1]在具體報道中,記者不可避免遇到“講述者選擇”問題,比如是由中心工作的實施者來講述,還是中心工作的最終受益者來講述?不同的選擇會產生不同的效果。現實中,我們也曾發現很多中心工作報道過于聚焦工作實施者的視角,使報道過于工作性,不為讀者喜歡;但如果過于集中在受益者角度,又會使報道變得瑣碎、缺乏系統性。這一選擇其實是對傳播效果的一種必要的預評估,需從多個角度來綜合考慮。傳播學中,角色理論(Role Theory)告訴我們,人會有很多社會化行動(比如點擊閱讀并轉發某一報道),這些行為是否發生,與受眾對處在特定地位上的人(比如記者)的行為存在某種期待相關聯。而分眾理論(Demassification Theory)則提醒我們,受眾有著不同的屬性,且受眾接觸媒介的動機就是要滿足自己的需求。
筆者認為,在為重大主題與中心工作報道傳播效果做預評估時,或者說在講述者選擇中,可能并不只是做一個簡單的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要選取不同受眾、不同角色之間的“最大公約數”,或者以一個受眾、一個角色為主,同時能夠盡量滿足其他受眾、其他角色的需求為輔,去盡量滿足不同受眾、不同角色的閱讀需求。本文以2021年度浙江新聞獎一等獎作品《我的數字化改革故事》全媒體系列報道為例,探索中心工作——數字化改革——報道中如何在堅持“用戶視角”的前提下,借助系統集成的理念,以“小人物”與“大改革”之間的辯證關系,聚焦群眾、企業負責人、基層一線干部等的視角來開展報道,形成綜合的宣傳報道效果,全面呈現數字化改革給浙江帶來的改變。
諸多學者研究指出,從傳統大眾傳播到媒體融合時代,核心的轉變是從“受眾模式”到“用戶模式”的轉變。“受眾模式”的傳播過程是單向的、被動的,而“用戶模式”則是積極的、主動的、有選擇的、雙向的、跨平臺的;用戶更加分眾化和個人化,甚至還主動地融入到了生產和服務創新中。[2]進入數字化改革報道,媒體記者不得不面對一個特殊的現象:數字化改革相比于其他改革,它的很多工作大都在黨政機關內部進行,比如各部門工作的流程再造、系統重塑,比如構建一體化智能化公共數據平臺;但是,這項改革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思想,改革成果要由群眾來評價。如何講述才能把兩者結合起來,滿足讀者用戶的需求?
我們在前期摸排中發現,其實以“用戶視角”來講述是能夠“勝任”的,因為每項工作內部改革是否到位,總是要體現在外部的辦事效果中,也就是群眾的辦事體驗中。這樣,我們就可以把“政府議程”轉化為“公眾議程”。具體來說,要做到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堅持群眾立場的主基調,但也要明確具體方向,特別是要凸顯中心工作特點。我們知道,中心工作的出發點、落腳點很可能是一致的,比如滿足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但不同的中心工作總是有各自特點。比如浙江之前開展的數字化轉型,也讓群眾辦事更便捷。如果只是讓講述者說“現在辦事更快了、更方便了”,那其講述就只停留于表面,不能體現數字化改革的精髓。所以,我們在講述者的選擇、講述內容的選擇方面也會強調要觸及數字化改革的特點、其體現的方向。比如在《龍泉農民借手機“種”靈芝 年產值超500萬》一文中,講述者項永年是一名農場負責人,他不僅講了貸款更加方便了這種較為淺層次的獲得感,也分享了當地農民終于可以清楚知道自家林地的面積、位置等更深層次的變化,而后者是數字化改革對當地林業管理方式方法的一大重塑。
其次,堅持讓“用戶”呈現多層次、多維度,讓曲調發出“多聲部”。新聞記者在學習時就被告知,對同一個信息來源要通過不同的群體、不同渠道進行交叉驗證。我們發現,在基層,數字化改革的“用戶”其實不止群眾,還有基層干部,他們是一個個重大應用的使用者,他們的故事看上去可能是工作性的,但由于跟群眾接觸最直接,也是一種群眾視角。比如在《“渣土統管”讓城市告別“灰頭土臉”》中,我們請街道干部來講述自己工作的變化,如何從以前的“灰頭土臉”到改革后的“風清氣爽”,使故事更有說服力。我們在報道中選擇了“陪讀媽媽”、第一次買房的市民、種糧大戶等不同角色,用意也在于此。
共振傳播是大眾傳播理論之一,借用物理學上共振現象對能量的高效傳遞,強調傳播信息應盡可能與目標受眾感受形成共振。[3]我們不難發現,中心工作對群眾的影響往往會是多方面的,很多也是持續性的。但在講述中,我們就不能“撒胡椒面”那樣什么都講,而是要通過一種方式讓用戶產生共振。從我們的探索來看,這種共振可以以講故事的形式聚焦在一些講述者自己最有收獲感的瞬間。這樣,也能夠讓讀者產生足夠的代入感,進而打動讀者,形成更大的震蕩。
這其中也要注意兩個方面:

一是尋找共性問題的代表性瞬間。畢竟我們的讀者是一個群體,并不是個人。在選擇故事、故事瞬間的時候,也要挑選能夠讓廣大讀者普遍產生共鳴的典型的、有代表性的瞬間。而這個瞬間,主要就是改革中存在的共性難題、大家普遍遭遇過的“老大難”。這樣,每名讀者才能有更強的代入感。比如,我們在《柯橋試點這一多跨場景應用 讓萬余名工程師遇見“伯樂”》中聚焦的是科研成果如何轉化、如何推廣的難題;在《手指一點服務就來 定海75歲老伯的養老新生活》中關注的是養老服務如何破解監管不到位、服務模式較單一等問題;在《“驗房、收房不再是煩心事”》中講述的是如何破解驗房、收房難題。這些共性問題也都盡量體現在標題中。
二是凸顯普通人的喜怒哀樂。我們在選擇故事時,也經常遇到一個問題:怎樣才算是受眾能接受、易共鳴的人物和事件?都要有“第一”“最大”“最新”這些鮮明的標簽嗎?是千挑萬選的典型人物、典型事件嗎?似乎也不盡然。共振需要有“同頻”為基礎。而“同頻”很多就是讀者身邊人、身邊事,這些并不比典型人物、典型事件產生的感染力差。在前期摸排以及具體開展報道中,我們就發現,有些人物或事件盡管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卻能夠體現一定的社會普遍性,其呈現的獲得感非常能夠打動人。比如《“賺錢、顧家兩頭都不耽誤!”》中的“陪讀媽媽”,可能這樣的人物在很多讀者身邊都有存在,甚至就在她所在的開化縣就有很多。按照傳統理論,這個人物可能很難作為“主角”出現。但現實中,可能正是因為她的“非典型性”,反而具有足夠代表性。很多讀者受到觸動,有人留言表示“我會推薦給我的親友,讓他們也試一試”,也有人留言說“真正從百姓角度出發,為民考慮”。
這樣的瞬間,也為整組報道中的二次創作奠定了基礎。2021年12月31日我們推出《9個瞬間 回眸2021這一年》,2022年1月15日我們推出《數字化改革的浙江24小時》,這兩個都是將原先展播的單個故事中的感人瞬間以視頻集錦的方式進行了二次創作,都獲得了30萬+閱讀量。
《我的數字化改革故事》全媒體報道從2021年12月開始,至2022年1月結束,共展播了15個主要故事,每篇閱讀量都在34萬+,共獲得有效評論2200余條,被100多家媒體轉載,并以“群眾積極參與”的主要內容登上全省數字化改革例會,引發浙江省內多個市縣開展同類題材報道活動。回頭盤點這一組報道,我們覺得以“小中見大”的形式來開展中心工作報道,以“小人物”講述“大改革”,確實在傳播學、史料學兩方面都有值得進一步探索、發掘的地方。
從傳播學角度講,這樣的形式貼近讀者、貼近受眾,以真實可感可觸的形式呈現,很容易引發共鳴,形成足夠的傳播效應。從新聞敘述角度講,它更像是一種口述史,或者叫口碑史學。它拋棄了宏大敘事,將社會大變革隱藏在個人故事中,展現了中心工作實施中普羅大眾內心的真實感受,也體現了新聞報道的史料價值。
(浙江日報《我的數字化改革故事》全媒體系列報道獲2021年度浙江新聞獎全媒體報道系列網絡新聞專題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