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明 卿前龍 曾春燕
近幾年來,隨著新冠肺炎疫情不確定性影響和貿易保護主義盛行,全球供應鏈日益呈現出分散化趨勢,我國科技創新也面臨更復雜的局面,保障技術產業鏈與供應鏈的穩定安全已成為我國創新發展亟待解決的問題(蘇曉艷、李鎮南,2022)[1]。粵港澳大灣區作為我國開放程度最高、經濟活力最強勁的區域之一,雖然擁有較好的區域綜合創新能力和高技術產業發展能力,但在基礎科學研究和創新技術變革等方面與世界三大灣區(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和東京灣區)仍存在差距。堅持以創新驅動推進科技與產業的深度合作,構建具有競爭力的現代產業體系,對于推動我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暢通雙循環經濟發展新格局具有重要意義。那究竟該怎樣進行科技創新呢?加快推動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是一條可行路徑。制造服務業是面向制造業的生產服務業,是提升制造業產品競爭力和綜合實力、促進制造業轉型升級和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撐。當前,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供給質量不高,專業化、社會化程度不夠,引領制造業價值鏈攀升的作用不明顯,與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要求還存在差距。因此,探索以推動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來促進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提升,不僅有利于《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有效落實,而且有助于保障我國產業鏈與供應鏈的安全穩定,對打造國際一流灣區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科技創新發展離不開制造服務業的支持,服務化是制造企業產品質量升級的重要途徑。制造服務業顯著增強了制造業企業創新質量、能力和效益,對制造業高質量發展起到支撐和引領作用(張昱、曾倩,2019)[2],是制造技術騰飛的翅膀,在科技創新中處于關鍵性地位(羅軍,2020)[3]。學術界對制造服務業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生產性服務業方面,主要從產業集聚、融合、開放等視角分析了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生產率、技術進步、高質量發展及價值鏈攀升等的影響,認為生產性服務業的專業化集聚具有積極的空間外溢效應,提升了本地企業的創新效率(孟文強、劉靜涵,2022)[4],而生產性服務業開放及其與制造業融合對全要素生產率提升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彭芳梅,2021)[5],有助于提高企業的全球價值鏈能級(韓永輝等,2022)[6]。當然也存在不同意見的,陳曉峰、周晶晶(2020)發現不同行業和不同城市規模的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城市綠色發展具有不同的空間溢出效應[7];蘇曉艷、李鎮南(2022)認為粵港澳大灣區生產性服務業已過度集聚,抑制了該地區的企業創新水平[8]。以往文獻從多個角度較為全面地探討了生產性服務業對技術創新的影響,但仍存在進一步研究的空間。首先,已有研究關注的是生產性服務業,較少考慮高質量制造服務業發展的作用。其次,已有研究主要采用國家與省級層面的數據進行探討,而將充滿活力的世界級城市群、國際科技創新中心、“一帶一路”建設重要支撐的粵港澳大灣區作為實證研究對象應該更有意義。因此,有必要深入探討制造服務業對科技創新的作用機制問題,并以粵港澳大灣區數據來進行實證分析,為粵港澳大灣區融入全球創新鏈、推動建設世界一流灣區提供借鑒。
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第一,梳理了制造服務業通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影響科技創新的作用理論機制,通過建立理論模型推導出用于實證檢驗的計量模型,推進了相關領域理論研究。第二,從城市層面檢驗制造服務業影響科技創新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并考慮了動態變化影響,最后驗證了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影響科技創新的作用渠道,為我國制定大灣區發展的有效政策、推動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來提升科技創新水平提供經驗證據。
隨著中國深度融入全球經濟活動中,企業進行科學技術創新對于制造服務業的需求急劇增多,在制造業企業生產過程中的高端制造服務業投入對打破低端鎖定實現創新產生了重要影響。首先,高端制造服務業融合到制造業生產中,能從產業鏈的上、中、下游全面嵌入和服務企業生產制造的各環節,對企業研發創新活動產生技術外溢效應,提升了制造業企業的創新能力。高端制造服務業投入,擴大了先進生產服務要素供給,使制造業獲得了較高技術水平的中間服務,直接改善了現有制造業的要素投入水平,促進了科技創新活動,推動突破現有創新技術門檻(韓峰、陽立高,2020)[9]。其次,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有利于降低制造業的投入成本,提升企業產品質量和國際分工地位,使企業專注于核心業務并為科技創新活動提供資金支持,進而提高企業獲利能力,帶來更多資金助力研發活動的開展(黃先海、諸竹君,2021)[10]。再次,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為企業帶來資金、信息等服務,為企業技術創新提供更加高效的生產性服務,有利于提高企業科技創新的規模經濟效益(王文成、隋苑,2022)[11]。基于此,提出假設1如下:
H1:制造服務業發展有助于促進本地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
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對科技創新的影響具有一定的空間溢出效應。當本地制造服務業發展起來后,當地的人才、知識、先進技術等要素會流向周邊地區,有利于擴大周邊地區的人才、技術等要素市場以及高端產品市場,進而有助于提高周邊地區的科創水平(孟文強、劉靜涵,2022)[4]。目前粵港澳大灣區城市間發展差距還較大,城市間的要素自由流動還沒有達到高度一體化,城市間的技術空間溢出效應依然存在。在這個基礎上,提出假設2如下:
H2: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的空間溢出效應為正。
制造服務業除了能直接全面融入企業生產過程的各環節來促進創新水平提升外,也會通過影響資本、先進技術等要素的積累,間接影響企業科技創新水平。制造服務業是面向制造業的生產性服務業,具有先進研發能力、高效的管理水平以及品牌服務體系,當較為滯后的企業通過成功融合制造服務業帶來的技術和經驗,具有彎道超車能力,同時也會引起其他企業模仿、學習、競爭及合作,進而實現高效的創新產出(王恕立、吳楚豪,2020)[12]。但不可忽略的是,首先,由于制造服務業屬于技術復雜度較高的生產性服務業,其能否與制造業企業的生產相容,需要相應的制造業企業具有一定技術水平和吸收能力,如果相應的制造業企業生產技術落后、干中學能力弱、不能消化吸收技術復雜度較高的生產服務技術,那么與制造服務業融合可能會加重其成本負擔,最終難以實現科技創新發展(陳明、魏作磊,2018)[13];其次,制造服務業對企業科技創新的作用與企業所處價值鏈地位有關,如果其所處價值鏈地位越高,對制造服務業提供的中間產品的依賴性越強,與制造服務業帶來的高技術要素的融合可能越容易,最終帶來更為顯著的創新效應(Bai Zhuoran等,2019)[14]。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H3: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的作用與本地企業吸收能力有關,吸收能力越強的創新效應更明顯。
H4: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的作用與本地所處價值鏈地位有關,所處價值鏈地位越高,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的作用就越明顯。
為了驗證假設1,本文構建如下動態面板模型來檢驗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可能存在的正向作用:

其中i為處于粵港澳大灣區的11座城市,t表示年份,考慮數據的可獲取及衡量口徑的一致性,本文選取的樣本區間為2006年到2019年。lnin為科技創新變量的對數,lnini,t-1為科技創新變量對數的滯后一期,用來反映動態變化情況;ms為制造服務業發展增加值增長率;X表示相應控制變量;α、β、γ為對應系數;η表示城市固定效應,λ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表示隨機誤差項。
為了驗證假設2,本文利用空間杜賓模型檢驗制造服務業發展的空間外溢效應,設定如下:

其中Y為解釋變量矩陣,B為相應系數矩陣;φ、θ為空間外溢系數;W為空間權重矩陣,且Wij為1表示i與j兩市相鄰,為0表示i與j兩市不相鄰。
為了驗證假設3和假設4,本文構建中介效應模型檢驗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的作用機制,具體如下:

其中,me為理論分析中衡量本地企業吸收能力和價值鏈地位的中介變量,ξ為相應系數。
1.被解釋變量:科技創新水平
為了更好對應制造服務業發展所產生的作用,本文借鑒 Hashmi(2013)[15]、王鵬和梁國芝(2021)[16]等思路,從科技創新產出的角度出發,采用每萬人的專利授權量來衡量粵港澳大灣區11座城市的科技創新水平。
2.解釋變量:制造服務業發展水平
制造服務業的產出水平決定了制造服務業的發展程度,因此選取制造服務業增加值的增長率來分析制造服務專業化水平提升對科技創新效率的影響。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在計算中本文選取研發設計與其他技術服務(srt)、信息服務(its)、金融服務(fs)等三大行業增加值數據,計算每行業數據增長率,相加后求出算術平均數,并以此來衡量制造服務業發展水平。原始數據來源于2007—2020年《廣東省統計年鑒》《香港統計年鑒》《澳門統計年鑒》及粵港澳大灣區內地9市統計年鑒。為了口徑一致,香港和澳門的增加值數據按當年人民幣平均匯率來進行換算。
3.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研究,除了制造服務業發展外,影響科技創新的變量還有經濟發展的外部環境、城市產業結構及教育文化水平等。基于此,本文選取的宏觀環境方面的變量主要有用出口總額占該市(地區)生產總值比重來衡量的對外貿易開放程度(open)、用FDI占該市(地區)生產總值比重來衡量的外商直接投資水平(fdi);選取第三產業增加值占該市(地區)生產總值比重代表該市(地區)的產業結構(sis);選取高等教育在校學生人數代表該市(地區)的教育文化水平(edu)。
由于香港和澳門的最新數據只更新到2019年,考慮一致性,因此本文采用2007—2019年粵港澳大灣區11個城市面板數據來分析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原始數據均來源于2007—2020年《廣東省統計年鑒》《香港統計年鑒》《澳門統計年鑒》及粵港澳大灣區內地9市統計年鑒。變量描述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面板數據易產生多重共線性與異方差的問題。相關性檢驗結果顯示(表2):制造服務業發展水平(ms)的對數與外商直接投資占比(fdi)等因素之間存在一定的正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絕對值最大為0.6045,通過考察方差膨脹因子后,發現所有解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最大為1.5758,這說明本文解釋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多重共線性問題。變量一階差分后LLC、IPS和ADF平穩性檢驗表明了至少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不存在面板單位根。協整檢驗中,Pedroni檢驗的Panel PP值為-23.2537、Panel ADF值為-4.6328、Group PP值為-20.1854、Group ADF值為-5.3658;Kao檢驗中ADF統計量為-4.3376,均在1%顯著性水平下不拒絕變量之間存在長期穩定關系。因此不存在虛假回歸。

表2 變量相關系數矩陣和平穩性檢驗結果
在回歸分析時,本文將控制變量依次納入逐個分析,最后再全部納入模型。另外,本文還采用穩健性標準誤進行動態兩步系統GMM估計來修正可能存在的異方差(表3)。表3中方程(1)為不考慮控制變量的回歸,方程(2)~(5)逐個納入控制變量,方程(6)為控制變量全部納入的回歸。由表3可知,所有方程Wald統計量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表明模型在整體上顯著,設定合理;Sargan檢驗統計量結果顯示,所有統計量P值均大于1%,說明都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不拒絕“所有工具變量都有效”的原假設,模型所采用的工具變量有效;擾動項相關性Arrellano-Bond AR檢驗結果表明模型不存在序列相關性〔AR(1)的P值<1%,AR(2)的P值>1%〕。具體分析如下:

表3 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的回歸結果
第一,表3中方程(1)~(6)均表明了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具有正向影響,顯著性檢驗通過,假設1得到驗證。說明2007—2019年間,粵港澳大灣區的制造服務業發展有利于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推動了大灣區制造業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攀升。這主要因為一方面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學習和模仿由制造服務業發展帶來的高端服務技術所產生的技術外溢效應,提升了當地企業技術和管理水平,推動了科技創新水平提升;另一方面制造服務業發展,在降低制造業投入成本的同時也為企業帶來了資金、信息等服務,使企業專注于核心業務并為科技創新活動提供資金支持,提升了企業技術水平,培育了企業的科技創新能力。
第二,從表3中方程(1)~(6)也可以看出,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比較弱,以方程(6)為例,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發展每增長1個單位,其科技創新水平僅增長0.0583%。究其原因可能是:相對于發達國家主要由服務構成的高端科技創新鏈條而言,粵港澳大灣區的企業還主要集中在以勞動力投入為主的加工和制造層次,導致其難以瞬時融合由制造服務業發展而帶來的知識—技術密集型高端服務技術。這也反過來說明,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所產生的作用需要該國生產技術超越一定門檻,間接驗證了陳明、魏作磊(2018)[17]得出中國生產服務業存在著門檻且生產率提升效應不明顯的結論。
第三,從滯后變量看,方程(1)~(6)的lnini,t-1在1%的水平下均顯著且為正,表明了引入被解釋變量滯后項的合理性,也說明了科技創新水平具有較強慣性。在控制變量中,對外貿易開放程度(open)、外商直接投資占比(fdi)、產業結構(sis)和教育文化水平(edu)的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表明出口總額占城市生產總值比重、FDI占城市生產總值比重、第三產業增加值占城市生產總值比重越大及高等教育在校學生人數(萬人)越多,就越能促進本地的科技創新水平提升。
雖然前面采用的動態GMM方法有利于減少內生性干擾,但為了進一步避免可能存在的內生性而導致估計偏誤,應尋找一個與制造服務業發展高度相關,但與科技創新水平不相關的變量作為制造服務業發展的工具變量。為解決該問題,本文借鑒陳明等(2022)[18]做法,以制造服務業發展的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進行估計。表4第(1)列為加入制造服務業發展滯后項的回歸結果,顯示出制造服務業發展滯后一期估計系數沒能通過顯著性檢驗。從識別不足的相關檢驗來看,制造服務業發展滯后項的工具變量不存在過度識別問題;同時從弱工具變量檢驗看,相應的F值均顯著大于10%偏誤下的臨界值,排除了存在弱工具變量這一問題;綜合起來可知,使用制造服務業發展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為有效。表4第(2)列和第(3)列分別報告了工具變量為制造服務業發展對數滯后一期和異方差處理后的回歸結果。從表4可以看出,第(2)列和第(3)列變量的顯著性基本保持一致,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顯著為正,這與表3的回歸結果基本保持一致,再次證明了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發展促進了其科技創新水平提升,表明前文結果穩健。

表4 工具變量檢驗結果
前文的面板回歸分析了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的直接影響,但考慮到大灣區的經濟發展是一個緊密聯系的有機體,本地區的科技創新水平可能受到本地和鄰近城市制造服務業發展的雙重影響,因此下面將參考王鵬和梁國芝(2021)[19]思路,分別利用地理距離、地理鄰近以及經濟因素測算空間權重矩陣,通過空間杜賓回歸探討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的間接影響。從表5可知,ρ在鄰近權重、地理權重及經濟權重下的標準誤回歸為正,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了科技創新水平有正的空間溢出效應;制造服務業發展的空間溢出效應在鄰近權重、地理權重與經濟權重下的系數分別為0.9473、1.0265和0.9834,且均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其他地區制造服務業發展對本地區的科技創新水平產生了正的作用,假設2得到驗證。說明了本地區的制造服務業發展起來后,有助于擴大鄰近地區的高端產品要素市場,提高了周邊地區的科技創新水平。同時,整體上看,表5三種空間權重矩陣下回歸結果基本與表3結果一致,說明了不僅本地制造服務業發展顯著促進了該地的科技創新,而且其他鄰近城市的制造服務業發展也對本地的科技創新產生促進作用。
因為前面采用不同回歸方法是一種穩健性討論,下面對穩健性的討論主要采用代理變量法和時間因素等方面進行。
1.主要變量的替代。前文對制造服務業發展采用增加值增長率來進行計算,本文直接對制造服務業發展的增加值取對數重新進行回歸,來檢驗制造服務業發展這一變量的穩健性。同時,按照Zi-Lin He等(2016)[20]可能存在“專利泡沫”思路,采用有效專利申請數對科技創新水平指標進行重新估計。表6的第(1)和第(2)列分別報告了相應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除少數控制變量顯著性有所改變外,關鍵解釋變量的系數符號和顯著性均與原模型一致,前文的研究結論進一步得到驗證。
2.非線性影響。為了探究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可能存在的非線性影響,本文將ms的平方項ms_sq加入方程(1)中重新進行估計。實證結果見表6第(3)列,將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系數的回歸結果與表3進行對比,發現僅在系數大小和顯著性水平上存在差異。但ms_sq的系數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沒有帶來顯著的非線性效應,也說明了原估計結果穩健。
3.考慮時間因素。本文在穩健性檢驗考慮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這個節點,將計量方程設定如下:

其中,Tt為時間變量,將2007—2008年設定為0,2009—2019年設定為1,以剔除時間趨勢帶來的偏誤,回歸結果見表6第(4)列。其與表3的結果基本相同,再一次證明了前文的結果是穩健的。

表6 穩健性檢驗結果
為了分析不同制造服務業細分行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本文選取了研發設計與其他技術服務、信息服務和金融服務來對此進行分析。表7給出了不同制造服務業細分行業發展對制造業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影響的兩步系統GMM動態回歸結果。
從表7可以看出:總體上,制造服務業細分行業發展均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有著顯著的正向作用。這說明了制造服務業細分行業發展帶來了先進的“軟要素”服務技術,通過技術溢出效應促進了本地科技創新水平提升。比較各制造服務業細分行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發現,信息服務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最大,其次是研發設計與其他技術服務,再次是金融服務。這符合現實情況,隨著我國原屬于制造業的服務被逐漸分工出來后,屬于生產服務核心層的信息服務和研發設計與其他技術服務得到了關注和重視(陳明等,2019)[21],大幅提升了企業技術研發成功率。另外,比較其他控制變量的系數符號發現,其與相對應表3中的基本一致,僅是顯著性和系數大小稍有差別,這說明了控制變量選擇正確,更表明了前文實證結論的穩健。

表7 細分服務行業貿易自由化對制造業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
1.本地吸收效應。考慮到制造服務業發展可能會直接提高制造業企業技術水平,還可能與企業研發活動R&D結合,通過技術溢出和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強化對技術的吸收能力,因此,為了分析本地吸收效應在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影響中的作用,本文借鑒張杰等(2011)[22]思路,用R&D來表示本地吸收能力,用研究與開發機構R&D經費內部支出占當地生產總值比重來衡量,借用前文設定的中介效應模型(3)和(4)對此進行分析。R&D的原始數據來自相應年份各區(市)統計年鑒。表8第(1)列結果顯示制造服務業發展估計系數為正,表明制造服務業發展推動了本地吸收能力提升。表8第(2)列顯示R&D×lnms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假設3得證,制造服務業發展帶來的先進技術通過本地吸收效應促進了當地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

表8 影響機制分析
2.價值鏈地位效應。為了分析所處價值鏈地位效應在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影響中的作用,本文借鑒Koopman等(2010)[23]思路,構建地區價值鏈地位指數,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gvc為地區價值鏈地位指數;i為產業,r為地區;IVir是r地區i產業間接附加值出口,該指標衡量的是有多少價值增值被包含在r地區i產業的中間品出口中并經一地區加工后又在第三地銷售;FVir是表示該地區出口中包含的除本地的價值增值部分;Eir為r地區i產業的總出口。考慮到香港和澳門產業的特殊情況及數據的統一性和完整性,在產業選擇中,本文僅選用批發零售、運輸服務、住宿餐飲、研究和試驗發展及專業技術服務、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貨幣金融和其他金融服務、租賃和商務服務等行業進行分析,相應投入產出系數及附加值計算的原始數據均來源于對應年份的地區統計年鑒。地區價值鏈地位指數(gvc)通過對比該地區某一產業的間接附加值出口與出口中的其他地區附加值來反映該地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表8第(3)列結果顯示制造服務業發展估計系數為正,表明制造服務業發展推動了該地區價值鏈地位指數提升。表8第(4)列顯示gvc×lnms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假設4得證,制造服務業發展帶來的先進技術對當地科技創新水平提升的影響與該地區價值鏈地位有關,該地區所處價值鏈地位越高,制造服務業發展帶來的先進技術對當地科技創新水平提升的影響就越強。
本文從理論上揭示了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水平提升的影響機制,并利用粵港澳大灣區11個城市2007—2019年城市面板數據對此進行了實證檢驗,結果表明: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具有正向影響,且空間溢出效應明顯;從制造服務業發展的細分行業看,信息服務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的影響最大,其次是研發設計與其他技術服務,再次是金融服務;制造服務業發展對科技創新的影響與本地吸收能力及所處價值鏈地位有關。以上實證結論支持理論推斷,更是證實了粵港澳大灣區大力發展制造服務業、推動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融合、構建制造業協同創新體系的正確性。
《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提出,要加快發展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形成以創新為主要動力和支撐的經濟體系。2021年3月,國家發改委等13個部委聯合印發的《關于加快推動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發改產業〔2021〕372號)提出,要深入推進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融合發展。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帶來的高技術和高附加值的生產性服務是構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現代產業體系所不可缺少的部分,更是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全球科技創新高地和新興產業重要策源地的關鍵因素,通過推動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來提升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的思路得到廣泛認同。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從更深的層面理解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對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提升的動態演變過程。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提升科技創新水平,提出建議如下:
首先,加快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一方面,應圍繞本地制造業共性服務需求,建設一批集戰略規劃、管理優化、高端咨詢、數字能力等于一體的制造服務業新型產業服務平臺或社會組織,鼓勵其開展協同創新、資源共享、要素自由交易和成果推廣應用等活動。另一方面,支持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業企業按照市場化原則剝離非優勢和非核心服務,再配置自有資源,為產業鏈上下游企業提供信息咨詢、研發設計等專業化服務。同時,也鼓勵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企業按照市場化原則,開展并購或重組,以實現自有品牌的集約化發展,打造服務名牌。
其次,前文證實了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服務業發展空間溢出效應,因此,在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發展中,應堅持極點帶動、軸帶支撐、輻射周邊的原則,推動大灣區城市實現功能互補、合理分工發展,進一步提高區域發展協調性;在大灣區城鄉發展關系中,應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促進城鄉融合發展,最終構建結構科學、集約高效的大灣區發展格局。
再次,為提升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的吸收能力和全球價值鏈地位,同時考慮到研發設計與其他技術服務、信息服務、金融服務在制造服務業發展過程中對大灣區科技創新水平提升的作用,應著力增強大灣區制造業發展活力、提高制造業企業生產技術水平。一方面,充分發揮資本市場的作用,不斷創新服務模式,為大灣區制造業發展提供更高質量、更有效率的金融服務,推動大灣區城市的吸收能力不斷增強。另一方面,利用5G、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加快發展工業軟件、工業互聯網、大力發展智能制造,推動制造業實現資源高效利用和價值共享、促進制造業發展模式和企業形態根本性變革,以便促進大灣區城市全球價值鏈地位不斷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