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扎根理論的農民專業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分析

呂帥帥，錢 淼

（青島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合作社學院），山東 青島 266109）

截至2021 年4 月底，中國依法登記的農民專業合作社（以下簡稱“合作社”）數量已達到225.9 萬家，但其中仍存在一定數量的“空殼社”和“翻牌社”，這些不規范合作社的出現制約著合作社向更高質量的方向發展。當前，如何促進中國合作社規范、持續健康發展已成為學術領域和實踐領域的熱點話題。因此，發掘并梳理制約中國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影響因素，從影響因素這一源頭出發研究合作社規范運行的治理和提升思路，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針對這一問題，本研究利用扎根理論在已有研究中國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的文獻基礎上進行總結歸納，比較系統地整合出主要影響因素并予以分析，為后續整改措施的實行提供理論參考。

1 文獻綜述

對中國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的研究。首先，基于宏觀環境的視角。從政府和制度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政府扶持［1］、政府對合作社規范化的重視程度［2］、政府推動［3］、政府的制度設計［4］、政府監管［5］、政府指導［6-8］等政府行為［9，10］是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影響因素；從法律和政策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優惠政策誘導［3］、法律缺陷問題［11-13］等是制約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原因；從自然和社會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自然環境［10］、文化背景［10，11］、經濟文化等諸多因素的交互作用［13］對合作社的規范運行有影響。其次，基于合作社的視角。從基本情況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合作社的原料供需狀況［2］、注冊資金、注冊商標［14］、股權結構、基本能力［15］、經營規模和經營收入［16，17］等是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影響因素；從運行管理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退出機制［6］、自我發展機制［10］、組織運行成本［10］、財會核算機構［17］、運行機制［18］、運營資金問題［18，19］、管理機制［20］、內部控制［21］等是影響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因素；從產權關系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合作社內部博弈［6］、內部異質性成員在參與約束與激勵約束下的理性選擇結果［22］、成員異質性［23，24］等是導致合作社不規范運行的原因。最后，基于參與主體的視角。從理事長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其整體文化狀況［9］、管理才能［9］、思想認識［10］、理事長身份［15］、自身素質［25］等是影響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因素；從社員角度來看，有學者認為入社成員的自身素質［3，4］、談判力［5］、文化程度［9］、專業水平［17］、權利責任［20］、行為特征［26］、對合作社的認知程度［27］、合作思想教育、合作經營才能［28］等是影響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因素。

通過對已有文獻的研究可以發現，中國合作社的規范運行受到不同方面因素的影響。在此基礎上，本研究利用扎根理論進一步整合歸納已有文獻的理論成果，以便更清晰地反映出各影響因素的作用機理。

2 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2.1 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的主要研究方法為扎根理論，該理論是在已有理論和文獻支持下，根據研究者個人知識和經驗對原始資料進行編碼分析，進而建構理論模型的一種方法［29］。利用該理論進行分析的步驟包括數據收集、開放式編碼、主軸式編碼、選擇式編碼、飽和度檢驗和結果分析等［30］。

2.2 數據來源

為清晰梳理出國內學者自《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法》頒布實施以來對中國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的研究過程，本研究選擇從中國知網（CNKI）期刊數據庫中檢索 2008 年 1 月至 2022 年 1月國內公開發表的與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研究相關的文獻資料，以影響合作社規范、合作社規范運行且影響、合作社規范且影響因素為檢索主題詞。在進行數據收集時發現有的研究文獻中僅提及合作社不規范的表現、影響合作社規范的原因、合作社規范路徑選擇等，但未明確指出影響因素或未對影響因素展開進一步分析，本文在研究時將此部分文獻內容預先提取并保留，為后續扎根理論的飽和度檢驗部分做準備。通過對所收集文章的仔細研讀和多次篩選，最終留下106 篇文獻作為扎根理論歸納提取影響因素的原始資料。

3 基于扎根理論的中國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梳理與分析

本研究編碼過程采用規范的程序化扎根理論研究方法，通過開放式編碼、主軸式編碼和選擇式編碼3 個步驟，依據實際的原始資料和對文獻的仔細理解進行三級編碼。

3.1 開放式編碼

開放式編碼要求對文字材料進行逐字逐句檢視，用關鍵詞把每個事態標記出來，并抽象出概念和范疇［31］。通過對選用的106 篇原始資料進行逐字逐句閱讀和比較分析，在除去相同觀點和重復的文字部分后，得到原始語句126 條，提煉初始概念86 個。對86 個初始概念做進一步的比較并按照各概念間的相似性進行歸納整理，最終得到15 個初始范疇。為了保障編碼質量，充分反映原始資料的核心含義，本研究盡可能使用文獻原文中的語句進行定義編碼。限于篇幅，本研究僅列出部分結果，如表1 所示。

表1 開放式編碼

3.2 主軸式編碼

主軸式編碼是根據不同范疇之間的概念區分、關聯度或邏輯關系，通過聚類分析將初始范疇進一步歸納并提煉出更高層次的主范疇。對開放式編碼形成的15 個初始范疇進行整理歸納，根據初始范疇之間的邏輯關系和范疇內涵，將相似范疇納入到同一個主范疇，最終得到4 個主范疇，分別為經營管理因素、參與主體因素、政府行為因素和宏觀環境因素。主軸式編碼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主軸式編碼

3.3 選擇式編碼

選擇式編碼是在開放式編碼和主軸式編碼的基礎上，通過對各主范疇的反復對比分析并進一步集中凝練得出核心范疇的過程。通常以“故事線”形式的描述方法梳理和發現核心范疇，并以此確定核心范疇與主范疇以及其他范疇之間的邏輯關系。觀察研究15 個初始范疇并對4 個主范疇的內涵進行深度思考，經過與原始文獻資料的對比驗證后，最終得到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兩大核心范疇。選擇式編碼結果如表3 所示。

表3 選擇式編碼

3.4 理論飽和度檢驗

理論飽和度檢驗是指針對研究中構建的理論或模型做更深一步的觀察，檢查是否存在樣本特征數據的遺漏，是否還存在能進一步發展的核心范疇［32］。如果不產生上述2 種現象，即可認為編碼結果已達到相對飽和。為檢驗理論飽和度以保證研究信度，本研究從先前預留的未明確指出影響因素但仍可進一步深入探討的文獻中選取18 篇進行歸納總結。經過三級編碼，仔細比對前文結果后，發現并未出現新的概念或范疇，各主范疇內部及范疇間的邏輯關系也未發生變化，因此認為編碼結果達到飽和，通過理論飽和度檢驗。最終根據編碼結果，構建農民專業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關系如圖1 所示。

圖1 農民專業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關系

4 結果與分析

本研究按照扎根理論的三級編碼流程，以中國知網（CNKI）期刊數據庫收集到的106 篇原始文獻資料為基礎，系統歸納出中國農民專業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影響因素。結果發現，中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規范運行受到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的共同作用，其中內部因素包括經營管理因素和參與主體因素，外部因素包括政府行為因素和宏觀環境因素。由于不同影響因素對農民專業合作社規范運行的作用機理不同，因此對2 個核心影響因素分別進行分析。

4.1 內部因素

4.1.1 經營管理因素 經營管理因素是影響合作社規范運行的首要性因素。合作社本身能夠發揮其主觀能動性，對合作社的運行和發展產生促進或抑制作用，進而影響合作社運行的規范性。主要有以下4 個方面：①合作社基本情況。合作社的成立年限、注冊商標、經營規模、股權結構、技術水平和原料供應狀況等基本能力是其規范運行的基礎。②合作社資金問題。注冊資金短缺、運營資金匱乏、運行成本高、融資難、資金保障機制不完善等困難是當前合作社規范運行的最大障礙。③合作社運行管理。健全的組織內部運行管理機制是其作為合作經濟組織存在和規范運作的前提，管理主體明確、民主管理全面、經營管理積極、內部控制有效、自我發展機制完善等有利于合作社的規范運行；規范財務管理、健全核算機構、執行財務制度、進行財務監管是合作社規范運行的有力保障。④合作社經營績效。合作社的經營收入及盈余、產后增值水平、組織替代能力、產業及服務的多元化和多樣化是其規范運行的利益追求和發展目標。

4.1.2 參與主體因素 參與主體因素是影響合作社規范運行的導向性因素。合作社理事長及社員積極參與社內事務，是合作社的主體力量。主要表現在以下2 個方面：①領導人特質。合作社理事長的身份、自身素質、文化程度、思想認識、管理才能、對合作社的認知程度以及對財務會計的重視程度等會影響其制定和主導不同的經營方案，進而影響合作社后續生產發展的方向。②社員特質。合作社成員的自身素質、行為特征、對合作社的認知程度、文化程度、合作思想教育、法律與權責意識、專業技術能力、財務會計能力、談判力等會影響他們對合作社信任程度以及對日常事務的參與意愿和程度，從而影響合作社運行的規范性；合作社內成員的構成、資源稟賦、利益動機、參與水平以及角色作用等差異決定了合作社在成立之初就存在規范隱患，多方面的社員異質性也加劇了合作社不規范的程度。

4.2 外部因素

4.2.1 政府行為因素 政府行為因素是影響合作社規范運行的保障性因素。農業天然的弱質性和滯后性致使合作社需要得到政府更多的關注和扶持，才能順利進行農業生產和參與市場經營活動。政府為合作社起初的注冊創建、后續的經營管理以及成長發展提供支持幫助，同時對合作社的規范運行作出要求，發揮外部監督的作用。政府行為因素包括以下5 個方面：①政府重視程度。合作社的規范運行和發展離不開政府的重視，政府對合作社規范的重視程度越高，合作社越有機會得到政府的扶持和幫助，越有能力進行規范經營。②政府宣傳培訓。政府對合作社參與者進行宣傳培訓，普及農業及合作社相關知識，能夠增強農民的合作意識，讓合作社參與主體更清晰地認識到合作社規范運行的重要意義，帶動和促進更多合作社規范運行和發展。③政府扶持。政府通過積極主導、項目支持以及制定和完善有利于合作社生產經營的優惠政策等措施來促進合作社向高質量發展，提高其運行的規范性。④行政監管。目前政府和各級部門在對合作社事務的處理中存在行政不當、審批漏洞以及監管失位等問題，這無法保障合作社的有序經營和健康發展，不利于合作社的規范運行，需要及時整改。⑤法律制度。當前中國合作社相關法律制度存在制定不完善、設計不合理、非正向誘導等問題，這些問題如果不及時解決就會導致部分合作社利用法律制度的缺陷進行不正當投機，從而影響運行的規范性。

4.2.2 宏觀環境因素 宏觀環境因素是影響合作社規范運行的環境性因素。農民專業合作社是在一定的宏觀環境下產生和發展的，這些環境因素與合作社日常的農業生產活動直接相關，其可能給合作社帶來新的市場機會，但如果利用不善，就會對合作社的規范運行造成威脅。宏觀環境因素包括以下4 個方面：①自然環境。合作社進行農業生產離不開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生態平衡和環境保護對合作社的生產經營有著重要影響。②科技環境。中國當前的科技水平和科技政策等是合作社進行生產發展所處的科技環境，如果合作社在經營過程中不及時采取新技術，不與時俱進，就很難繼續生存和發展，其規范性更難以談及。③文化環境。合作社所在地區的價值觀念、風俗習慣、文化傳統等差異會影響農民的思想認知，一旦農民的合作思想教育、合作意識等處于較低水平，農業的生產就會僅局限在以家庭為單位的經營方式上，不利于合作社的產生和發展。④信息環境。農村地區信息缺乏，農業相關部門對農產品和農用生產資料市場等信息支持不完善，農民對互聯網的作用也并不重視，這些因素容易導致農民在參與市場活動時處于信息不對稱的劣勢地位，進而影響合作社的產生和發展。

5 結論與建議

通過前文扎根理論對農民專業合作社規范運行影響因素的系統性歸納，可得出合作社的規范運行受到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2 個層面的共同影響。因此，本研究將從內部和外部2 個層面提出對策建議，為合作社規范運行的治理與提升提供參考。

5.1 內部層面

合作社在生產經營過程中，不僅其自身存在一定的發展缺陷和運行機制問題，而且日常事務的參與者如理事長、社員等也影響著合作社的健康可持續發展。因此，從經營管理角度和參與主體角度提出對策建議。

基于經營管理角度。①完善內部管理機制。合作社可以將現代化的企業經營管理機制引入自身的管理體系，建立完備的管理制度和科學的責任制度，使內部控制的有效性得到充分發揮。制定、完善組織章程，健全內部組織機構，設立理事會、監事會、成員（代表）大會等機構；制定各項民主管理制度，設立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制度。②完善財務管理機制。合作社要建立健全的財務檔案，自覺實行財務公開，鼓勵社員加強對財務收支情況的監督檢查；成立專門的財務管理機構，聘請具有專業素質的財務會計人員管理合作社的財務工作。③完善盈余分配機制。合作社要建立健全的利益分配機制，在章程中對公積金、公益金及風險金的提取和盈余分配的比例進行明確規定，充分體現按股分紅和按交易額（量）返還相結合的分配特色，在惠及社員的同時為合作社規范化發展提供資金保障。建議經營績效高的合作社可以采取多次分紅的盈余分配方式，提高合作社管理者和生產者的參與積極性。④適當開展互助合作。合作社可以開展資金互助合作等服務為社員提供農業生產經營所需要的準備資金，可以向農村信用社發出貸款申請或聯系企業前來投資以獲得必要的運營資金，緩解運行時出現的資金問題。

基于參與主體角度。①重視人才的引進和培養。合作社要重視農技人才和專業領域的管理、財務會計人才，建設合作社優質人才隊伍；加強同高校合作，吸納具有高素質的管理人才，聘請專業的財務會計人才；通過邀請涉農高校的專家來講授合作社專業的相關課程，為合作社培養專門的經營管理人才。②提高領導人的自身素質。合作社應加大對領導者的選拔和培養力度，通過采取線上、線下學習和參加各種業務培訓等方式，增強其自身的文化素質和綜合經營管理能力。③提高社員的基本能力。合作社要不斷強化社員的整體農業技術水平，通過邀請科研單位的農技人員進行現場指導教學或組織成員外出考察，對社員的生產勞動技能進行培訓；鼓勵年輕的社員參加繼續教育，提高其自身的文化水平。④選聘合作社輔導員。合作社可以通過向政府申請或購買服務以及高校招聘等方式，選用具有專業素養的人才作為合作社輔導員；輔導員要對社員的合作意識和民主參與意識進行思想教育，培養他們在合作社中的主體地位意識，增強他們對合作社和彼此的認同感，從思想上弱化社員異質性對合作社規范的負面影響。

5.2 外部層面

由于農業天然的弱質性和滯后性，農民專業合作社注定不能脫離外部環境而獨自進行生產經營活動。政府行為對合作社的支持與幫助以及各種環境因素對合作社的影響既保證其能夠正常運轉，又影響其運行的規范性。因此，從政府行為角度和宏觀環境角度提出對策建議。

基于政府行為角度。①提高各級政府對合作社規范發展的重視程度。各級政府及相關部門要高度重視并積極推進合作社的規范發展工作，把合作社的規范發展擺上重要的工作日程。②加強對合作社的宣傳培訓工作。鄉鎮政府可以利用農村現有的社會化服務網絡，通過開展有關合作社的問答講座或知識論壇對廣大農民進行合作思想教育，普及合作社內涵，宣傳合作原則、合作思想，培養農民的合作意識。③貫徹落實政府項目和優惠政策扶持。政府可以為示范社和具有一定發展潛力的合作社提供多渠道的資金或項目支持，委派工作人員定期進行實地調研，確保政府扶持真正落實到合作社和社員，保證發展狀況良好的合作社有充足的資金能夠更加規范地持續運行；政府在制定優惠政策時，要充分了解所在地區合作社的發展情況，根據不同地區合作社的經營現狀適時調整優惠政策。④加大政府行政監管力度。政府要不斷完善對合作社財務狀況的監督機制，對政府財政下發的扶持資金進行不定期審計和監察，重點針對合作社內的成員賬戶、“三會”記錄及年終財務報表等；同時，上級政府要加強對地方和基層財政部門的監管，嚴格查處擠占、截留、挪用合作社扶持資金的違法亂紀現象。⑤繼續完善合作社相關法律制度。中國合作社相關法律的制定和完善要從合作社運行的實際情況出發，多聽取民意，以法律在執行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和不足為依據逐步完善，對利用合作社名義規避稅收的行為給予規制。

基于宏觀環境角度。①節約自然資源，保護生態環境。合作社在注重其成員經濟利益的同時，還要培養社員的節約和環保意識，重視自然資源節約和生態環境保護，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帶領社員走規范、可持續發展的道路。②提高科技水平，采納新技術。合作社不僅要重視農業技術人才培養、提高社內農業科技水平，還要注重對農業新技術的采納及推廣應用。通過與高校和科研機構的合作，及時了解、掌握當前適合農業生產發展的新技術和新方法，對合作社的生產經營及時做出調整，與時俱進。③提高文化水平，增強合作意識。財政部門要加大對合作社所在地區的教育性投入，提高農民的整體文化水平；地方政府要加強對農民的合作思想及合作社基礎知識的教育和宣傳，增強農民群眾的合作意識；針對合作社參與者在合作社規章制度和經營管理上普遍存在的誤解和問題，政府和農業相關部門應對其進行指導糾正。④拓寬信息渠道，落實帶動作用。政府要進一步完善交通、通訊、電網等為合作社發展提供外界信息的基礎設施，建立健全市場信息統計和發布系統，通過各種信息渠道如信息網絡、廣播等途徑及時向合作社及農民發布必要的市場信息；合作社要清楚認識到信息對合作社發展的重要性，在社內備齊手機、電腦、網絡等配套設施，對理事長和社員進行電腦培訓，提高合作社獲取信息的能力，便于及時了解市場需求和調整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