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天 陳樂樂(河南財經政法大學)
在新時期經濟發展背景下,對外直接投資(OFDI)呈迅速增長的態勢。據《2020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顯示,我國OFDI流量在2020年年末已超1500億美元,占全球份額的20.2%。同時,中國OFDI存量達25806.6億美元,僅次于美國、荷蘭。據國際環保組織“全球碳計劃”計算,2013年我國碳排放總量占全球的28%,超過歐盟與美國之和。伴隨著中國OFDI高速增長刺激經濟不斷發展的背后是難以避免的能源消耗和廢氣排放問題。因此,在“雙碳”目標與穩中求進的雙重背景下,對中國OFDI、環境規制和碳排放進行研究具有一定的價值。
目前國內外關于外商直接投資(IFDI)和碳排放關系的研究內容十分充足,但沒有得出一致性的結論。其中部分學者支持“污染天堂”假說。由Walter(1973)最早提出的,認為發達國家會通過IFDI把高污染產業從環境治理成本較高的地區轉移到成本相對較低的國家,從而直接導致東道國碳排放的增加。Hlengiwe Ndlela(2019)通過對南非進行實證研究發現,碳排放與FPI和FDI的投資流量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劉海云和龔夢琪(2018)用Copeland-Taylor理論模型和我國34個工業行業的數據為基礎,驗證了FDI對環境污染的影響,認為FDI將使中國工業行業的環境污染問題愈發嚴重,中國存在“污染天堂”假說。
“污染光環”假說也受到部分學者的青睞,認為東道國能引進外資進而利用技術溢出效應提高行業排污治污的技術和產品創新水準,從而間接降低碳排放水平。李子豪(2016)利用中國35個工業行業面板數據發現,FDI對工業碳排放存在研發投入和環境規制門檻效應,且FDI減排效應隨研發投入或環境規制的增長而提高。
然而,國內關于OFDI對碳排放影響研究少之又少,得出的結論也不盡相同。許可和王瑛(2015)選用2003—2011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研究發現,國內碳排放量會隨OFDI規模的擴大而增加,但具有明顯的地區差異,在中部地區最為顯著。聶飛和劉海云(2016)構建城鎮化面板門檻模型和碳排放拓展模型發現,在不同城鎮化水平下OFDI的碳排放效應和影響路徑均不同。尹慶民和樊夢易(2020)則認為在我國不存在“污染天堂”等效應,我國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呈“倒U型”分布。
綜上所述,目前研究仍然以分析FDI對碳排放影響效應為主,而關于OFDI的碳排放影響的文獻相對較少,且主要著眼于OFDI的環境效應,而沒有聚焦到碳排放效應。
因此,本文以環境規制強度為門檻變量構建面板門檻模型,以驗證不同環境規制強度下,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效應。
Grossman等(1991)研究發現,環境污染從貿易的角度來考察通常容易受到來自規模效應、結構效應和技術效應的影響。Richard等(2003)利用STIRPAT模型將影響碳排放的因素分解為國內人口、經濟規模和技術水平,具體表達式為:

其中E代表二氧化碳排放量,P、S、T分別代表人口規模、經濟水平和技術水平。
本文在參考前人的研究成果上結合劉海云(2016)等關于碳排放和環境規制的研究,設計我國碳排放量影響因素的基本模型如下:

式中αn為各變量對碳排放的影響系數;ε為隨機干擾項。
為了更好地分析我國碳排放量的影響因素,在模型內同時引入綠地面積(Greenland)、能源消費結構(Energy)、基建水平(Infrastructure)和城鎮化率(Urbanization)。同時,根據“環境庫茲列茨曲線”假說,經濟水平對碳排放的影響是非線性的,為更好地控制碳排放的影響因素,驗證經濟規模對碳排放的影響效應,本文進一步納入其平方項LnGDP2。
由于我國不同省份的經濟水平,環境狀況和人口規模等存在較大差異,因此各省份OFDI規模和環境規制強度也相差甚遠。為更好地分析OFDI對我國碳排放量的影響效應以及深入分析不同環境規制強度下的碳排放效應的差異性,在(1)式的基礎上選用Hansen(1999)提出的非動態面板門檻模型,該模型不僅能估計出門檻值,還能提供對門檻值準確性與內生性的顯著性檢驗。鑒于此,本文最終設計基于環境規制強度的OFDI與碳排放的門檻回歸模型為:

其中,I(·)為示性函數,Envirit代表t時期i省份的環境規制強度,為門檻變量,δ為待估門檻值;i和t分別為省份和時間;αn為不同解釋變量的待估參數;μi為個體效應,εit為隨機干擾項。
限于數據可得性,本文選取除西藏外30個省份2002—2019年的數據進行研究。具體說明如下:
被解釋變量:CO2排放量(CO2)。參考IPCC公布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的估算方法,選取碳排放量靠前的8種能源的年終消費量作為碳排放的核算依據。核算方法如下:

其中,其中Ei表示轉化為標準煤的第i種能源的消耗量,γi為第i種能源的CO2排放系數,數據來源于《中國能源統計年鑒》。
門檻變量:環境規制強度(Envir)。本文選取各省份工業污染治理投資總額表示環境規制強度。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分省年度數據”。
核心解釋變量:對外直接投資(OFDI)。選取各省市自治區OFDI存量進行估計,并根據年平均匯率折算成人民幣。數據來源為《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
控制變量:包括經濟規模(GDP),用各地區人均GDP來衡量,并以2002為基期調整為人均實際GDP。產業結構(Str),用第二產業增加值與第三產業增加值之比來衡量。技術水平(Tec)用技術市場成交額來衡量。綠地面積(Gre),用各省城市綠地面積來衡量。城鎮化(Urb)用各省城市人口占總人口比重衡量。能源消費結構(Ene),用煤炭占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來衡量。基建水平(Inf),用鐵路,公路和高速公路里程之和來衡量。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
為了更好地控制異方差問題,本文對碳排放量、經濟規模、OFDI、環境規制強度和技術水平取自然對數。使用插值法對某些缺失的數據進行處理。
對OFDI與我國碳排放強度之間的非線性門檻效應進行檢驗后,單一門檻檢驗在1%的水平下顯著,雙重門檻、三重門檻不顯著,因此,選擇單門檻模型估計,門檻值為7.95。具體實證結果見表1。

表1 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結果分析
在得到門檻值以后,對模型進行門檻模型參數估計,實證分析不同環境規制強度下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從表1中可知,當環境規制強度小于7.95時,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數值為-0.023;隨著強度的增加,當環境規制強度大于7.95時,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系數轉負為正,影響系數為0.034,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呈“U型”分布,即環境規制強度越高,OFDI所帶來的碳排放效應越大,表明在我國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不符合EKC曲線的“倒U型”分布情況且不存在單一的“污染天堂”或“污染光環”效應。具體看來,處于低環境規制強度下,OFDI規模擴張有利于碳排放水平降低,而處于高環境規制強度時,OFDI規模擴張促進了碳排放水平增加。究其原因,一方面,我國OFDI發展屬于早期,向發展中國家制造業、紡織工業和采礦業等投資在OFDI中占有很大比重,這有效轉移了部分高污染企業。
另一方面,由于目前我國OFDI主要流向以投資控股為主的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等低能耗產業,不是以轉移“三高”(高污染、高能耗、高耗水)企業為主的對外投資模式,來自這部分產業投資引致的技術溢出效應減排作用不顯著,同時OFDI高度集中于荷蘭、瑞典和英國等環境要求嚴苛的國家,“三高”企業仍然留在國內,并沒有轉移到國外。
我國OFDI規模在區域分布上差距較大,有相當文獻證實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效用在我國不同區域存在顯著差異,因此對我國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效用進行區域分析十分必要,實證結果見表1。
在不考慮門檻效應時,OFDI普通面板模型中,OFDI在1%的顯著水平下對碳排放為正向影響,說明我國OFDI的增加會增加碳排放量,進一步驗證了我國的OFDI并非以轉移“三高”企業為主,這與OFDI門檻模型中,當環境規制強度處于較高階段時,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結論相似。但在不同區域OFDI的影響系數上差距懸殊。西部地區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中、東部不顯著,其中東部地區的OFDI影響系數為0.0049和中、西部地區相差甚遠。東部地區OFDI規模遠高于中西部地區,但其影響系數比中、西部地區相差甚遠,這或許是由于東部地區經濟水平高,環境規制強度更高,對于污染排放的要求也更為嚴苛,迫使當地“三高”企業向中西部轉移的結果。
本文以環境規制強度為門檻變量,實證檢驗了在不同環境規制強度下,我國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效應并分地域進行了區域異質性分析,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OFDI的碳排放影響呈“U型”分布,與EKC曲線的“倒U型”分布相異,環境規制強度大于7.95時,OFDI對碳排放的影響系數轉負為正;我國經濟正處于“穩中求進”的新階段,OFDI逐漸轉向以投資控股為主的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為主要方向,OFDI的增加會顯著增加碳排放量。因此,在我國粗放式擴大OFDI規模不能有效控制碳排放。
第二,OFDI對我國碳排放的影響大小存在著明顯的區域差異。OFDI對碳排放效應由高到低依次為西部、中部、東部地區,其中西部地區碳排放效應最為顯著。
基于此,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①當前,國內OFDI主要流向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等碳排放較低的產業,難以有效抑制碳排放。因此,應不斷優化OFDI結構,逐漸將當地“三高”產業轉移出去的同時,提高OFDI在技術尋求等方面的要求,學習發達國家低碳技術,提高技術進步率,充分發揮OFDI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和結構升級效應來降低高碳排放產業比重,從而抑制碳排放,實現“雙碳”目標。
②改善OFDI區域比重,促進區域間平衡發展
分區域實證結果顯示,中、西部地區OFDI的碳排放效應遠超東部地區,這與OFDI規模區域分布截然不同,這可能是因為東部地區高能耗產業向中、西部地區轉移、聚集導致碳排放效應增強。
因此,應積極擴大中、西部地區OFDI規模,促進區域經濟均衡發展,進而促進中、西部地區碳排放效應由正轉負,以希在全國層面上實現抑制碳排放的目標。
相關鏈接
環境規制,以保護環境為目的,對污染公共環境的各種行為進行的規制,是社會性規制的一項重要內容。環境規制的領域主要包括大氣污染、水污染、有毒物質使用、有害廢物處理和噪聲污染等。環境污染是一種負外部性行為,對這類行為進行規制就是要將整個社會為其承擔的成本轉化為其自身承擔的私人成本。環境規制可分為命令控制型環境規制和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兩種方式。前者主要包括制定環境標準、污染物的排放標準以及技術標準等;后者主要包括建立排污收費或征稅制度、排污權交易制度等。
溫室氣體排放,造成溫室效應,使全球氣溫上升。地球在吸收太陽輻射的同時,本身也向外層空間輻射熱量,其熱輻射以3~30μm的長波紅外線為主。當這樣的長波輻射進入大氣層時,易被某些分子量較大、極性較強的氣體分子所吸收。由于紅外線的能量較低,不足以導致分子鍵能的斷裂,因此氣體分子吸收紅外線輻射后沒有化學反應發生,而只是阻擋熱量自地球向外逃逸,相當于地球和外層空間的一個絕熱層,即 “溫室” 的作用。大氣中某些微量組分對地球長波輻射吸收作用使近地面熱量得以保持,從而導致全球氣溫升高的現象被稱為溫室效應。
OFDI:
OFDI(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中文是“對外直接投資”,是居民(自然人和法人)以一定的生產要素投入到另一國并相應獲取管理權的一種投資活動,跨國企業是對外直接投資的主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