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燕汝
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財務部,陜西西安 710061
自2009 年國家實施新醫改以來, 政府衛生支出總費用雖呈現逐年遞增趨勢,但支出效率究竟如何卻存在較大爭議。金榮學等[1]基于中國2009—2010 年數據分析認為,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水平較高且總體呈現上升趨勢。劉玉文[2]則采用中國2009—2015 年數據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結論。 從現有的研究來看,有學者運用不平衡指數、加權離差系數、個體相對剝奪指數方法從財政衛生支出的區域差異分析我國地區之間醫療衛生支出差異呈遞減趨勢[3-5],區域財政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存在著顯著差異, 西部市級政府支出效率更傾向于中低收入水平[6-7]。
那么,在醫療衛生事業發展的新時期,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究竟如何;更為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有效提升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對于這一問題,學術界從財政分權[8]、教育水平[9]、城市化水平[10]、人均GDP 等方面提出了寶貴意見。 然而,鮮有研究考慮到互聯網對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影響。
使用DEA-Malmquist 生產率指數法對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水平(tfpch)及其變動進行測度。具體測算模型如下。

根據公式①,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可分為技術效率(effch)和技術進步(techch)兩部分,其中effch 又可進一步分解為純技術效率(pech)和規模效率(sech)。 如果某一分解值<1 時, 表明其是導致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降低的源泉,反之則反是。
因2009 年國家啟動了新醫改,為剔除政策變化的潛在影響并確保數據統計口徑的一致性, 這里最終選取2009—2018 年30 省份作為研究對象。借鑒李郁芳等[11]、崔志坤等[7]的做法,本文選取醫療衛生機構數(個)、衛生技術人員數(人)和醫療機構床位數(張)3 個變量作為產出指標,選取地方財政醫療衛生支出(億元)作為投入指標。
基于上述投入產出指標,運用Deap2.1 軟件可測算出以產出為導向的省際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具體結果見表1。從表1 可知,2009—2018 年間,中國醫療衛生支出的Malmquist 指數均值為0.907,說明考察期內的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總體是下滑的。 從變動趨勢上看,“十二五”期間, 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呈現緩慢的變動改善趨勢,進入“十三五”后,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則開始呈現穩步的增長態勢。 考察期內的Malmquist 指數都<1,說明醫療資源的配置水平與持續增加醫療衛生支出強度并不匹配。 從技術效率來看,均值水平為1.008,表明新時代下政府對醫療衛生支出的管理能力是有所改善的。從技術進步來看,均值水平為0.901,說明考察期內衛生技術進步的降低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產生的抑制作用。正是由于技術進步的這種負面作用遠大于技術效率的促進作用,從而導致考察期內的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總體呈下降態勢。

表1 中國醫療衛生支出平均效率變化及分解的時序特征
2009—2018 年, 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排名前五位的省份分別是,遼寧、黑龍江、云南、北京和吉林,遼寧醫療系統的產出效率最高,為0.957;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排名后三位的省份分別是江西、河北和廣東。以上表明,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存在明顯空間差異現象。進一步分析發現, 多數省份的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指數>1,表明這些省份對醫療衛生資源的組織管理水平在持續改善。 所有省份技術進步指數均<1,表明技術進步阻礙了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改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當前地方政府在醫療設備和衛生技術創新方面的投入強度還不夠高、資源配置還不夠合理有關。 從增長動力來看, 技術效率是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改善的重要原因,而技術進步則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改善產生了消極影響。因此,地方政府應在持續改善醫療衛生資源組織管理水平的同時,重點加大醫療衛生領域先進設備、前沿技術等的資本投入,不斷優化醫療衛生資源的配置水平。 具體見表2。

表2 中國醫療衛生支出平均效率變化及分解的省際特征
為客觀地揭示互聯網對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影響情況,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公式②中,tfpchit表示i 省份t 時期的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水平,intit表示i 省份t 時期的互聯網發展水平,λi是不可觀測的個體效應,c 為截距項,εit為隨機擾動項。
為盡可能得到無偏的估計結果,這里在上述模型的基礎上,還控制了城市化(urb)、金融支持(fin)、技術引進(tei)和財政透明度(tm)等因素的影響,進一步將公式②擴展為以下模型:

考慮到數據的連貫性和可獲性, 這里選取2009—2018 年為研究時段,故最終選取中國30 省份為研究對象。 本文涉及的基礎數據主要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和上海財經大學編制的《中國財政透明度報告》,具體變量的設計如下:①被解釋變量:醫療衛生支出效率(tfpch)。具體采用上文基于投入產出角度測算的Malmquist 指數來衡量。 ②核心解釋變量:互聯網(int)。 借鑒韓先鋒等[12]的做法,這里選取各省市互聯網普及率指標來體現。 ③控制變量:城市化(urb),選取歷年的年末城鎮人口在總人口中所占的比重來表征。金融支持(fin),運用金融機構年末存貸款余額與GDP 比值來表示。 技術引進(tei),這里選取歷年的國外技術引進合同金額占GDP 比重來體現。財政透明度(tm)采用上海財經大學發布的省級財政透明度得分來反映。
2.3.1 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影響的總體特征 經Hausman 檢驗,本文選擇固定效應模型估計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影響的總體特征。 同時,為了盡可能克服潛在的異方差現象, 這里采用固定效應下的GLS 回歸法對截面單元異方差性進行修正。 具體結果見表3。其中,模型1 是不考慮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模型2-模型5 是依次加入城市化、金融支持、技術引進和財政透明度等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 由表3 可知,互聯網變量的估計系數為0.508, 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在本文選取的考察期和省份樣本條件下,互聯網對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產生了顯著的促進作用,即互聯網普及率每提高1%, 將會促進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提升0.508%,表明在互聯網的作用下,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水平將會得到較大程度的改善;城市化水平、技術引進和財政透明度均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產生了一定程度的驅動效果。 在考慮控制變量的情形下,互聯網的估計系數具有較好的一致性,印證了本文基本結論的穩健性。

表3 總體特征估計結果
2.3.2 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影響的時序特征 為了揭示互聯網對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影響的時序差異,對各年份中互聯網影響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具體情況進行了估計,具有估計結果見表4。 由表4 分年度的估計結果可知,多數年份內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產生了顯著的促進影響,但各年度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影響程度存在較大差異,2010、2014 和2015年等個別年度互聯網的作用并不明顯。其他年份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則產生了明顯的積極影響, 且在2018 年互聯網的貢獻系數最大,達到0.186,這表明互聯網對該年度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貢獻最明顯。接下來是2017 年, 互聯網的驅動效果為0.170。 進一步發現,“十二五”期間,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貢獻存在劇烈波動,但進入“十三五”時期,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促進效果則開始呈現明顯的增長趨勢。總體看來,互聯網對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促進影響整體呈現波動增大趨勢,但存在顯著的時序差異。

表4 時序特征估計結果
2.3.3 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影響的空間特征 進一步,本文還對不同省份互聯網影響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情況進行了估計,具體結果見表5。 由表5 可知,互聯網對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影響存在顯著的空間差異現象。 具體表現如下:一方面,從省際層面看,所有省份互聯網變量的估計系數為正且顯著,表明考察期內互聯網對所有省份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均產生了顯著的促進影響。 互聯網驅動貢獻度排名前五的省份依次為:云南、黑龍江、安徽、貴州和甘肅,均位于中西部地區。互聯網驅動貢獻度排名后3 位的省份依次為:廣東、上海和福建,均為東部地區省份。 其余省份互聯網均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改善產生了積極影響,表明當前地方政府依托互聯網手段提升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是完全可行的。另一方面,從地區層面看,東部地區、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互聯網變量的估計系數分別為0.378、0.527 和0.528,說明互聯網對西部地區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促進效應最大,中部地區次之,東部地區最差,存在明顯的“西高東低”特征。 也就是說,相對于東部發達地區,中西部地區醫療衛生發展能從互聯網發展中獲取更多的溢出紅利,存在明顯的“后發優勢”。 之所以會出現以上現象,原因可能在于,東部地區互聯網發展水平較高,醫療衛生發展對互聯網賦能具有更高的要求,互聯網對地方醫療衛生發展的溢出紅利可能已提前釋放。

表5 空間特征估計結果
基于2009—2018 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 在采用Malmquist 生產率指數模型測度和分析中國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基礎上,探究了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影響及差異。研究發現:①考察期內,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總體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下滑,主要原因在于醫療衛生技術進步的“拖累效果”較為明顯,而政府對醫療衛生支出管理能力的“驅動效果”相對有限。②互聯網顯著提升了醫療衛生支出效率,可以成為“十四五”時期驅動醫療衛生事業發展的新動能。③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影響存在明顯的時序差異, 總體呈現波動增強的促進效應,且“十三五”時期的驅動效果明顯強于“十二五”時期。 ④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效率的影響存在顯著的空間差異現象,相較于東部地區,現階段中、西部地區醫療衛生事業將能從互聯網發展過程中獲益更多。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①加大醫療衛生支出力度,加強績效管理,補足醫療衛生發展短板。一方面,政府要加大醫療衛生支出力度,發揮政府在醫療衛生支出經費管理上的優勢,持續為醫療衛生事業高質量發展注入動力。 另一方面,政府應著力破解當前制約政府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改善的技術進步拖累,更加注重醫療衛生支出的結構優化,將更多資金用于配置高端醫療設備、鼓勵前沿醫療衛生技術研發等,持續彌補醫療衛生技術進步這一短板。 再者,由于各地市的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阻礙了技術進步和創新,導致部分欠發達地區政府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水平落后[14]。 西部地區政府對于純技術效率方面應不斷改善相關預算績效制度,以促進西部地區政府醫療衛生的支出效率[15]。 同時,需要因地制宜,制定相配套的衛生政策,完善相關衛生制度政策,深化醫療衛生改革,提高政府衛生支出效率[16]。
②要繼續深入促進“互聯網+醫療健康” 的融合發展,充分利用好互聯網這一工具為醫療衛生事業發展賦能,加快實現醫療信息互通共享、資源上下貫通,持續減小醫療衛生支出成本, 實現醫療衛生資源的優化使用。從近八年來國家政策對遠程醫療、移動醫療的態度也有了明顯的轉變,從早前的謹慎嘗試變為了如今的大力推動,提出開展“健康中國云服務計劃”,積極利用移動互聯網、物聯網、云計算、可穿戴設備等新技術[17],這無疑對促進互聯網“互聯網+醫療健康”的融合發展起到了積極作用,但實現醫療信息互通共享、資源上下貫通還需要持續地、科學的資金投入。
③要注意到互聯網對醫療衛生支出效率改善存在的時空差異現象。 時間維度上,互聯網對醫療衛生事業發展的貢獻在持續增強,當前及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應密切關注這一現象。 空間維度上,東部地區應注重創新“互聯網+醫療健康”的發展模式,中西部地區則應大力借助互聯網手段助力地方醫療衛生事業發展,充分發揮互聯網的“后發優勢”。加強基層尤其是西部地區基層的互聯網支出無疑是重中之中。
④總體來說, 在互聯網+的浪潮之下, 我國的互聯網+醫療實現了從無到有, 并取得了相對穩定的發展態勢。在今后的政府購買、政府補貼政策鼓勵之下,醫院和互聯網醫療服務提供商們應該準確把握市場發展態勢,發揮互聯網在資源配置方面的優勢,將傳統的看病就醫逐漸演進為集預防、治療和康復為一體的健康干預全流程,從而真正促進醫療衛生支出效率的提升[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