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宋代蒙學中的音樂教育

孫凱莉

（河南大學 河南 開封 475000）

在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時期，一般上習慣將8 到15 歲兒童的教育，稱為蒙學教育。蒙，取自《周易·蒙卦》：“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以及，《序卦傳》曰：“物生必蒙。”“蒙者，蒙也，物之幼（稚）也。”透過這兩則材料記載，可以清楚了解到蒙學是指對人的早期教育，即現今的學前教育，幼兒教育。同時，可以看出在社會較早期的時候，人們已經意識到蒙童教育的需求及對于孩童的必要性。透過現今所保留下來的文獻資料，如：《三字經》《千字文》等童蒙教材的內容記載中可以看出，在宋代的童蒙教育中存在音樂教育的內容。

一、以樂規范禮的要求

《語錄》卷二記載到：“養于正蒙，學之至善也”“古人自幼學，耳目游處，所見皆善，至張耳不聞異物，故易以成就，今人自少所見皆不善才能言，便見移惡。”理學家認為如今的人之所以不能成為圣人就是因為從小沒有接收到好的教育，這也從側面說明接受蒙學教育的必要性，蒙學教育的好壞影響著兒童的成長及發展。朱熹《〈大學章句〉序》說：“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強調教育應該日積月累，循序漸進。其中蒙學教育的內容，在兒童識字的過程中將道德、禮儀等內容滲入其中，潛移默化地影響孩童們的思想及行為規范。朱熹也重視對孩童精神文化上的培養，以西周時期的“六藝”，即“禮、樂、射、御、書、數”的內容作為蒙學的教學內容，其中有“禮、樂”內容的存在。《禮記·內則》記載到：“六年，教之數與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后長者，始教之讓。九年教之數日，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學書計、衣不帛襦褲，禮帥初，朝夕學幼儀、請肄簡諒。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這段文字敘述了小學階段孩童需要學習的內容，其在不同的年齡階段有著不同的學習內容和規定。如：等到十三歲，學習樂器，背誦詩歌，學習舞《勺》。等到十五歲，要學習舞《象》，學習騎射和駕車。該年齡階段的教育內容中可以明顯地看到音樂教育內容的存在。其中《勺》即為《周頌》中的樂舞，《勺》《象》都為周代宗廟樂章中歌舞藝術的代表，將這兩首樂舞作為年齡較大孩童的教育內容，可以看出當時的音樂教育內容其實是以規范和培養兒童的禮儀規范為主要目的的。另外，朱熹在《小學》中也引用了《禮記·內則》這則內容，他另外提到：“人生八歲入小學，十五入大學。”自此“八歲入小學，十歲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舞勺，十五舞象。”從其引用內容來看，這一內容大概已經成為古代孩童統一遵守的學習次序。

《小學稽業》是清代教育家李塨所撰寫的一本蒙學教材，該書也是按《內則》中所提及次序來編寫學習內容。可見在古代什么年齡學習什么內容，始終遵循著循序漸進的理性原則，其中到了十三歲才開始學習歌舞樂等具體內容，筆者認為，這里的學樂在孩童十三歲之后開始更側重于音樂技能的學習與培訓。同時，宋代朱熹編撰《小學》一書時受到《禮記·內則》的影響，而清代的蒙學教材《小學稽業》也按照《禮記·內則》進行撰寫，使得宋清時期的蒙學教育在內容上存在一定相同內容，由此筆者認為清代蒙學教育可能為宋代的繼承與發展，都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響，所以透過清代蒙學教育的內容、所用教材等方面也能夠變相地體現出當時宋代蒙學的內容與特點，對于研究宋代蒙學中音樂教育的內容及特點具有一定的參考性。

通過以上材料，筆者認為宋代蒙學中的音樂教育內容其實更多的還是偏向以“樂”來影響孩童的道德行為規范，以及當時禮制方面的要求。并沒有對孩童進行較多具體專業技能的訓練。而專業音樂技能的培養在十三、十五年齡稍長孩童的蒙學教育內容中逐漸加入。

二、蒙學教材中的音樂基本知識

宋代的科學技術在當時處于領先地位，當時造紙技術得到了重大變革及突破。且雕版印刷術在宋代發展到鼎盛時期，這一條件極大地促進宋代興辦圖書文化事業，極大地調動了知識分子編寫童蒙教材的積極性，促進宋代蒙學教材數量迅速增加，內容不斷豐富，為童蒙教育的發展提供了物質前提。同時，造紙印刷技術的提升使得宋代蒙學教育的內容以紙張書本的形式得到較好保存，且流傳下來。

《蒙訓》中：“金石絲竹音，匏土與木革。此是樂器名，于今多闕逸”涉及了關于“八音”的音樂基本知識。“宮商角徵羽，喉腭齒唇舌”涉及了古五聲的音樂知識。在《三字經》中“匏土革，木石金，絲與竹，乃八音”也涉及了“八音”，這些內容都正是音樂基礎知識。《三字經》是中國傳統啟蒙教材，其創作年代為宋代更定，但對于其創作年代這一問題尚存在一定爭議，《蒙訓》為清代劉沅俗沿授以《三字經》所撰。蒙學教材之中的這些知識，使得蒙童在接受識字過程的同時學習到了音樂常識。以及《千字文》中有：“閏余成歲，律呂調陽”“鳴鳳在竹，白駒食場”“肆筵設席，鼓瑟吹笙”“聆音察理，鑒貌辨色”“布射僚丸，嵇琴阮簫”等內容記載，介紹了律呂之音、人聲、鼓瑟及琴簫等樂器之音，讓孩童在書本上了解到世間萬物之聲，并且通過書本去想象實踐其他音律的目的，一定程度上達到了對孩童音樂教育的目的。這些音樂知識的學習使得孩童對于音樂的基本內容作出了大概了解，為其后音樂方面更加深入的學習奠定了一定的知識基礎。

三、蒙學教育中的音樂典故

蒙學教材中“蔡琰辯琴”的典故，對孩童們產生了一定的影響。蔡琰乃漢代蔡邕之女，從小便精通音律和文學。蔡琰準確辨別出斷掉琴弦位置的故事被收錄在當時的蒙學教材當中，這一故事在《三字經》中也有提及。讓孩童了解古代音樂名人名事，加強涵養，增加知識，以這樣的音樂故事去影響兒童們的行為。這種音樂名家的故事，可以使得孩童們主動地向名家學習，使其樹立自己的目標且不斷學習、靠近，對于孩童自身的進步有著一定的促進作用。這也與當時向善、向美的教育目標交相呼應。同時，能夠借用這一音樂典故使得孩童們對于“琴”這一樂器得到一定的了解，刺激他們對于音樂、樂器等內容的好奇心，促進他們在音樂方面的學習。

四、私學及家庭中的音樂教育

由于北宋時期限制寺廟的發展，所以較為重視學校教育，北宋時期的蒙學教育多在學校中進行。而到了南宋，私學中也常出現蒙學的身影，且其中存在許多音樂教育的內容，也對當時兒童產生了一定的影響。耐得翁《都城紀勝·三教外地》記載：當時的臨安內外“有文武兩學、宗學、京學、縣學之外，其余鄉校、家塾、舍館、書會，每一里巷，須一二所。弦誦之聲，往往相聞。”這則材料描述了南宋當時普遍設置學校的場景，學校的普遍設置一定程度上滿足了社會各階層對于文化教育的需求。其內容記述的是南宋時期私塾的教學場景，由于南宋教育繼承于北宋，所以該段文字的記載也能夠反映出整個宋代蒙學繁榮的教育場景。其中“援弦吟誦之聲”，說明在當時的私塾之中伴有音律的存在，樂器的使用在私塾中已經是很常見的，私塾中的音樂教育貫穿于蒙學教育的過程當中。

程顥、程頤在私塾教學中重視對孩童的童蒙教育。程頤說：“勿謂小兒無記性，所歷事皆不能忘。”他們主張教育要從小抓起，“未發之謂蒙，以純一未發之蒙而養其正，乃作圣之功也。發而后禁，則扦格而難勝。養正于蒙，學之至善也。”二程認為對幼童的教育應是潛移默化，日趨向善的，應該把壞的品質習慣在未發之前就泯滅掉。蒙學為未來進行科舉打下基礎，其中的教學內容除了從《雜字》《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以至于《四書》《五經》外，還有唱詩、演禮等集體活動。這也說明私學中兒童的啟蒙教育，除了重視知識的傳授外，也會加入音樂文化等集體活動，進行多方面的培養和學習。這也變相地培養了兒童對于音樂文化的了解，培養了他們的音樂文化審美水平。

除了學校私塾之外，家庭對于孩童的教育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對于宋蒙學教育的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宋朝，家庭富裕的女童多少會受到一些文化知識的熏陶，其學習的內容主要集中在琴棋書畫等方面。南宋婉約派女詞人李清照就是一個例子，其良好的家庭教育，使得其在宋代的文壇上獲得一席地位，她的詞作也流傳至今。又如，宋代文學家司馬光以其獨特的眼光和思路，認為女童的教育與男童的教育同等重要。他認為，女子不學習歷史和道德讀物，而學習音樂與詩歌，這些是不符合規矩的。由此可以看出，當時對于女童的教育以音樂內容為主，目的是熏陶女童的氣質與禮儀行為規范。透過這些歷史人物的觀點及當時的現象，可以看出宋代蒙學教育的發展迅速，以及其中所包含的音樂教育內容更加豐富與完善。

五、小結

宋代蒙學教育的出現是宋代社會經濟、文化、思想等各方面綜合發展的結果。雖然宋代蒙學教育中不乏種種封建倫理道德思想教育的內容，但是拋開這些不談，其中還是存在一定合理之處的。其中的音樂教育內容也潛移默化地影響且培養著當時兒童的道德行為，影響了當時孩童們的精神文化世界、培養了他們的音樂審美，對于年齡稍大的孩子逐漸進行對于樂器、歌唱等方面技能技巧的學習和培訓。這些音樂教育內容多少都會對當時的孩童產生一定的積極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