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時代音樂治療發展探索*

李京澤 季惠斌

元宇宙(metaverse)一詞火爆大江南北，高頻地出現在各個新聞的頭條。腦機接口(brain computer interface，BCI)、人工智能、數字孿生、5G等技術支持下所構建的平行宇宙讓人們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幻想。技術的進步推動著社會的變革，元宇宙的思維架構在教育、社交、游戲、醫療等眾多領域表現出巨大的發展潛力。音樂治療學作為交叉學科，近年來快速發展，雖然學科成立較晚，但是其獨特的治療理念和介入方法運用到各類疾病的治療中已取得了可觀的成果。元宇宙時代的來臨對于音樂治療學的發展來說充滿了機遇與挑戰。

1 起源：技術革新與學科發展的偶聯

1.1 元宇宙——技術革新集成下的數字化展望

元宇宙一詞源于美國作家尼爾·斯蒂芬森所著的科幻小說《雪崩》，當中描述了人們以數字身份在多維空間中與各種軟件進行交互的世界。元宇宙本身的含義在于構建一個平行于現實的虛擬世界[1]，通過元宇宙的建構將虛擬與現實的距離不斷拉近。元宇宙一詞的火爆絕非突然出現，早在各類影視和作品中，與其相似的概念就已出現，例如電影《頭號玩家》《上載新生》以及近年來流行的網游類網絡小說中都有類似的概念出現。相比于電影和小說中出現的虛擬世界、數字世界、數字空間等詞匯，雖然元宇宙一詞與前者相比出現較晚，但元宇宙的本質可看作是早先出現詞匯的概念凝聚[2]。

將元宇宙的概念落地建成需要有層層的技術支持。首先需要提供元宇宙體驗的基本入口技術，如虛擬現實(virtual reality，VR)、增強現實(augmented reality，AR)、介導現實(mediated reality，MR)、BCI；其次支持元宇宙平穩運行的后端基建與底層架構(引擎、開發工具、數字孿生、區塊鏈)；再次是元宇宙中的核心生產要素(人工智能)；最終通過這些技術呈現為百花齊放的內容與場景。

促使元宇宙概念生成的直接原因在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趨于全球化和常態化，受各地疫情管控影響，原有的社會活動被加以限制，人的出行、工作和生活都受其影響。社會關系的互動是促進人格形成的基本要素[3]。而當人的社會活動減少時，自我現實感將會被削弱，這時仍存的社會活動鏈接方式需補足缺失的“社會關系”部分，互聯網在其中充當著重要的角色。在更多的需求下，如“騰訊會議”“釘釘”等線上辦公、線上教學軟件應運而生，雖可以代償原有現實社會活動中缺失的部分，但在程度上卻無法比擬現實社會活動帶來的自我現實感，迫使互聯網仍需擴充其功能的多樣性。

而促使元宇宙概念生成的根本原因源自科學技術的革新，21世紀信息技術革命腳步不斷加快，人工智能、5G、區塊鏈、云計算等技術逐漸成熟，使各技術的單線發展和突破開始轉為技術與技術之間的鏈接和應用[4]。在眾多技術的支持下，元宇宙的概念才能從紙上談兵的空想到知行合一的逐步落實。此外，資本不斷擴張的需求和人類文明尋求在現實世界中的缺失也是促使元宇宙概念生成的動力[5]。

值得強調的是，元宇宙并非已經形成[6]。現今眾多貼上“元宇宙”標簽、具有社交性質的軟件或平臺所呈現的元宇宙概念都較為零星，距離元宇宙概念本身仍有較遠的距離。元宇宙是技術革新集成下的數字化展望，而實現這個數字化展望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過程中除底層技術的繼續優化和發展，相關上層建筑也應配套建立，仍需經歷漫長的時間。

1.2 去標簽化——中國音樂治療學發展的突破口尋覓

我國于1980年開始引入音樂治療概念，1988年中國音樂學院成立音樂治療專業[7]，隨著不斷地整合和發展，現今中國音樂治療學的主體構成分為兩部分。

一是以西方音樂治療學理論體系為主，該理論體系主要將心理學理論體系與音樂的審美功能兩部分糅合。在研究上不斷從音樂本體構成(音色、調性、節奏等)上進行挖掘用以服務治療，同時運用心理學的理論知識在原有理論上不斷補充、支持和建立聯系。在類別上分為接受式、即興式、再創造式三類，并根據治療對來訪者的觸及程度分為支持性、再教育和重建三種治療干預層次，或是按照音樂在治療中的重要程度分為首要水平、強化水平、加強水平和輔助水平四種[8]。在流派的細分中，包括精神分析、行為主義、人本主義等心理學流派為基礎所建立的音樂治療方法，且整體的治療模式借鑒了心理治療模式，包括但不限于評估、督導、治療關系建立、分離等。

中國音樂治療學另一重要組成部分來自本土文化形成的音樂治療，包括以中醫為首的五行音樂療法、音樂電針療法、氣功音樂和其他具有宗教背景的音樂治療，如薩滿療愈、佛教或道家的音樂療愈等。支持這些不同類別的音樂治療方法背后的理論體系也各不相同；中醫的五行音樂療法以陰陽五行學說為理論基礎，通過分析不同系統中部分功能的特性，建立跨系統的同構聯系，運用歸納和演繹的方式將音樂與身體的病灶部位建立聯系并進行治療[9]；音樂電針療法結合了中醫針灸、電流治療和音樂治療，治療的作用機制兼顧物理與心理兩方面[10]；音樂氣功在中醫“天人合一”的思維體系下，將呼吸吐納方法與五行音樂療法相融合，通過模仿、引導和意識，在運動健身的過程中調理臟腑、協調內外陰陽平衡[11]；而具有宗教背景的音樂治療，通常演奏樂器的類別和音樂風格相對固定，目前對其作用機制解釋側重音樂的感知覺刺激通過中樞神經系統對生理和心理的宏觀調控達到治療效果，在解釋上缺乏對療法本身所具備的文化特異性的分析，其療法本身或許與宗教神秘主義有關，仍需繼續研究[12]。

將二者放在一起對比可以發現，中國本土音樂治療體系與西方音樂治療體系構成完全不同。西方音樂治療體系因為在模式上與心理治療模式十分相似，且理論體系受制于心理學理論。所以某種意義上，西方音樂治療學與心理學之間為從屬關系，這也符合在心理治療中，大部分心理咨詢師將音樂治療視為藝術治療方式中的一種，將其作為一種心理治療的介入手段來促進來訪者的表達和推進治療關系。其原因或與早期西方音樂治療學形成時，推動其理論形成的大部分學者擁有心理學背景有關。

而中國本土音樂治療體系囊括領域不單單局限于心理學，難以用心理學的理論體系完全詮釋和解讀。相對于西方音樂治療體系，中國本土音樂治療體系在治療范圍上不只局限于心理治療，同時認為音樂可以對器質性疾病做出干預和治療。在治療觀念上二者也有所不同，中國本土音樂治療體系更提倡“未病而治”，音樂可以作為生活中的一種保健手段，故常有學者開具“音樂處方”；而西方音樂治療體系中的學者認為這種開具“音樂處方”的行為違背了個體差異性，不同人的審美偏好各不相同，“音樂處方”是否合理值得推敲[13]。

當然，雙方的學術觀點的不同并不局限于“音樂處方”的問題上。在我國音樂治療學學科發展上，有學者委婉指出存在“完全西化”和“繼承發揚本土音樂治療”的兩派觀點[14]；在音樂治療的研究上，西派學者常運用自身理論體系，“犀利”地指出具有醫學背景但未受過“音樂治療專業培訓”的音樂治療方向科研工作者并不具備從事音樂治療實證研究的資質[15-16]。因為從事本土音樂治療領域研究的學者常來自于中醫院校、醫學院等，所以此觀點實際上是表達西派音樂治療學者對本土音樂治療研究學者的質疑。

中國音樂治療學發展道路上存在不同的學術見解實屬正常，但在這種學術的“百家爭鳴”過后，最終需要整合發展出中國獨有的音樂治療學理論體系，其中應兼顧現今音樂治療所涉及的各領域研究方法的特殊、中西音樂治療理論體系的特別和本土文化需求的特點。而“去標簽化”是建立自己獨有理論體系的第一步，對于中國音樂治療學發展，需要除去的“標簽”不僅有西方音樂治療體系中的將音樂治療學與心理學看作從屬關系的“標簽”，更應該去除的“標簽”是當面對某一具體研究時，簡單歸為“本土音樂治療”或“西方音樂治療”領域，但二者之間的理論體系卻彼此割裂。摒棄偏執和固著，肯定彼此之間的合理性前提下再進行思辨，方是中國音樂治療學發展的突破口。

1.3 元宇宙與音樂治療學發展的關聯性強弱分析

如何判斷元宇宙與音樂治療學發展之間是否存在緊密的聯系？需要回顧并剖析推動音樂治療學發展過程中的關鍵點，并與元宇宙的特性進行比較。

音樂治療理念至今已有數千年的歷史，但音樂治療學卻是在近一個世紀才得以飛速發展，在此當中存在兩個關鍵節點：(1)19世紀末唱片與錄音機的發明，并在20世紀作為音樂傳播的主要載體，這打破了音樂存在的時空限制，大大降低了聆聽音樂需要的實時條件。同時也降低了聆聽音樂的成本，為音樂治療發展提供便利。(2)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互聯網的普及進一步為音樂傳播提供更便利的條件，數字播放設備的普及和趨于廉價使大部分人群可以承擔其經濟成本，聆聽音樂所需要的環境和將音樂作為滿足審美需求的人群基數進一步擴大。不僅互聯網信息交流的便捷性為人們選擇音樂提供了更加多元的選擇；同時，數字平臺相關音樂制作軟件的出現使音樂創作成本門檻降低，非科班出身的音樂創作者數量井噴式增長[17]；此外，互聯網的普及也使學術研究的壁壘降低，音樂治療學相關資料收集和查找更加便利。三者作用下，音樂治療開始進入發展的快車道。

從上述的兩個關鍵節點可以發現，音樂本體的傳播、存儲方式以及普及程度是音樂治療學發展的主導因素。社會主流的信息傳遞方式對于音樂治療學發展尤為關鍵，傳遞信息媒介的特性決定著信息傳遞的變化程度，也決定著人類社會的社會關系的再造。技術革新推動了元宇宙概念形成，元宇宙時代的出現會進一步拉近虛擬與現實的距離。與唱片和錄音機的發明和普及相比，元宇宙時代的來臨不僅僅是打破了音樂的時空限制，更是打破了人類社會關系的時空限制——這是媒介的進化[18]。所以，從音樂治療學歷史的發展經驗得出，元宇宙概念的逐步實現，勢必會對音樂治療學的發展造成巨大影響。

2 形勝：元宇宙與音樂治療學多層次維度的交互模式

2.1 元宇宙中的醫療領域技術與音樂治療學的鏈接

元宇宙所覆蓋的領域繁多，其構建的虛擬世界可看作高度數字化的世界，若與音樂治療學領域對接，則二者之間鏈接的關鍵點在于數字化醫療。雖然元宇宙的概念較為前瞻，當下建立的“元宇宙”較元宇宙概念本身復現程度低，在構圖上仍有較大靈活性和發揮空間，元宇宙與傳統數字醫療在表現形式上會有所不同；但是其本質是建立在數字化之上，所呈現的技術在技術類型的劃分上可與傳統數字化醫療統一。

傳統的數字醫療所包含的五大信息技術，即信息獲取技術、信息傳輸技術、信息交換技術、信息處理技術和信息表示技術[19]。將元宇宙中的醫療領域技術分類參考傳統的數字醫療的技術分類。其中信息表示技術和信息處理技術與音樂治療領域對接時，作用方向更傾向于用戶終端，對音樂治療中的治療環境、治療方式和技術支持的應用聯系更為直接；信息傳輸技術和信息交換技術與音樂治療領域對接時，作用方向更傾向于服務終端，與音樂治療鏈接時會浮現出治療師資質和治療倫理的相關問題，對音樂治療學的基礎理論框架提出了挑戰；信息獲取技術對音樂治療學領域的影響兼顧二者。后續關于元宇宙的醫療領域技術對音樂治療領域的影響應分兩部分探討。見圖1。

圖1 元宇宙中的醫療領域技術與音樂治療領域的聯系

2.2 音樂治療學視域下元宇宙數字化的多層次維度

音樂治療學是探究音樂與人的生理和心理之間的聯系及應用的一門交叉學科。其理論和治療方式的核心，如審美偏好、治療方式、治療師、治療關系等，都是服務于人。所以，音樂治療學視域下元宇宙的數字化層次維度是針對人的本體的數字化層次維度的審視。對于人的本體數字化，在元宇宙中可分為三個層次。

2.2.1 社會關系的數字化

社會關系的數字化包括交際、娛樂、工作等社會活動。人在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這里社會關系的數字化特指人的社會屬性方面的數字化，所以除社會活動之外，交流方式、身份特征、文化特征等具有社會屬性特征的社會符號也包含在內。早在互聯網時代，社會關系的數字化就已開始，可滿足上述所說絕大部分社會關系。對于音樂治療學來說，音樂本身就是社會文化的產物，除器質性因素、遺傳因素引起的心理疾病，絕大部分心理疾病的致病原因都可以囊括在社會關系的范疇之內。社會關系的數字化是目前元宇宙建立中正在實現的，是元宇宙發展的初級階段。

2.2.2 “物自體”的數字化

“物自體”是康德所提出的哲學概念，指認識之外無法被認識的自在之物，是現象的基礎，也可認識為現象的集合[20]。選擇“物自體”而非物質世界或其他概念，是因為此階段元宇宙的數字化是針對人的本體角度，更強調主觀性；同時元宇宙此階段的數字化更傾向于現象和感知影響和變化，這種變化是對事物整體的狀態發生變化，類似于現象界的變化，并非單一的某一“現象”的變化，選擇“物自體”概念更為貼切。

“物自體”的數字化是指通過數字化信息的傳遞和轉換得到的反饋和補償，如人的感知系統的增強和反饋、智能假肢、運動功能重建等。“物自體”的數字化是元宇宙建立中將要實現的，是元宇宙發展的中級階段。

2.2.3 自我意識的數字化

自我意識的數字化是指記憶、自我意識可以進行自由的數據交流，包括存儲、上載和載入功能。自我意識的數字化是元宇宙發展的最終階段，目前自我意識的數字化實現較為遙遠，在各個領域存在前置阻礙，如自我意識數字化后的倫理問題、腦科學領域的意識和不同記憶類型存儲與腦區之間的交互方式問題等。

另一方面，每一層次中存在維度問題，即低還原—高還原之間的二元維度。例如，目前元宇宙在社會關系的數字化發展與互聯網所帶來的數字化發展相比，二者之間的還原程度一定有所不同，前者在新技術支持和整合下，社會關系的數字化還原程度一定高于后者。

對于元宇宙數字化三個層次階段，從整體上是順序發展、逐步推進。但是三者之間存在緊密聯系關系，其原因在于人的本體并非部分的拼裝，部分與部分之間存在聯動機制，是不可割裂的。低層次對高層次具有投射，低層次的高還原維度可以實現高層次的低還原維度。例如，部分人沉迷于網絡游戲時分不清現實和游戲世界，這種對自我意識的蒙蔽又何嘗不能看作一種高維度的社會關系的數字化對自我意識的數字化的低維度還原？

3 機遇：音樂治療學多維度延展的可能性增加

3.1 強大的視聽結合技術對音樂治療開展的助力

元宇宙所展現出的顯示技術極為強大，無論身處現實世界還是元宇宙構建出的虛擬平行世界，都可以極大地滿足對視覺圖像的要求。視聽結合早已在生活各個領域應用，如影視、游戲、戲劇等領域。視聽結合技術的增進可運用于音樂與色彩的有機結合，因為音樂與顏色之間本身就存在著緊密聯系：牛頓曾進行光色實驗，將一束光通過三棱鏡進行色散，將七種顏色與音階中的七個音聯系起來；達爾文則通過油紙、豎琴和活動的彩色玻璃，讓音樂附帶有顏色[21]；心理學證實了音樂與色彩之間有強或弱的聯覺，并存在于部分人群中，即聽到音樂時可以感受到音樂傳遞的色彩信息[22]；在音樂治療領域，中國本土的五行音樂療法，也將五行與音樂和色彩聯系起來，認為彼此之間存在跨系統的功能聯系。

將元宇宙所帶來的視聽技術運用到音樂治療可以增強音樂治療的治療效果。例如，在元宇宙中進行音樂治療，治療室的場景顏色可以隨音樂的變化而改變，或者在現實世界中，AR技術滿足音樂與色彩的聯動，同時，人工智能可對音樂與色彩聯動之間的變化關系不斷優化。

在此過程中，個案在音樂治療中的體驗感覺受視聽增強的影響較原有的治療過程相比更為沉浸，聽覺和視覺的雙重沖擊下音樂的情緒渲染能力大幅度提高，對個案在治療過程中由音樂所帶來的支持性層次也大幅度提升，支持性力量的增加形成了更為強大的驅力，幫助個案更順利地度過治療的各個階段，如良好的治療關系建立、個案的內省與重建等，加快了治療的整體流程。

這種視聽技術的結合在音樂治療過程中所帶來的沉浸式體驗同樣可以運用到日常的音樂保健中。如本土音樂治療領域，常有根據不同的五聲調式所對應的臟腑特點，針對不同臟腑的保健開出對應的“音樂處方”[23]；或者根據不同的情緒調節需求列舉不同類型的曲目。這些音樂保健活動在元宇宙視聽技術結合的作用下效果也會增強。

3.2 個案在元宇宙世界內的音樂治療活動參與度提高

在以音樂為主導的音樂治療過程中，個案在音樂活動中的參與程度影響著音樂治療的效果。然而在實際的治療過程中，不同個案對音樂的理解和表達程度、受教育背景、對音樂的耐受程度和音樂演奏水平各不相同。雖然個案所具備的這些異質性因素不是決定音樂治療效果的關鍵點，治療師仍可以根據不同個案的實際情況在治療流程、參與方式上進行設計，確保個案可以積極地參與到治療過程中，但是個案對音樂理解程度和表達程度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治療方式的選擇。最能體現的是個案的音樂演奏水平所引起治療選擇的差異性。例如，個案在即興式音樂治療過程中通過樂器演奏表達情感，對于樂器的選擇就需要考慮個案的音樂演奏水平，如果個案具備一定的演奏水平和音樂素養，則可以選擇具有一定難度的旋律性樂器，如吉他、鋼琴等；如果個案的演奏水平和音樂素養較低，則側重選擇無旋律的打擊類樂器，如沙錘、鼓等。

除去演奏過程中復雜技巧帶來的觀賞性和從音樂專業演奏角度的評判標準，單從通過音樂演奏來表達情緒的角度來說，元宇宙為人們快速掌握一門樂器并熟練地運用樂器進行情感表達提供了無限的可能。這并非駭人聽聞，早在2018年谷歌推出了人工智能程序Piano Genie，其目的讓每個人只通過八個按鍵來進行即興鋼琴演奏，Piano Genie在強大的神經網絡系統和人工智能的支持下，通過大量的演出培訓和校驗，使Piano Genie通過用戶在八個按鍵上按鍵的次序、頻率在鋼琴上形成不同的音樂[24]。

元宇宙世界內所提供的功能讓“無門檻”樂器演奏的可能性又向前邁出了一大步。例如：(1)基于數字孿生技術，元宇宙世界內所賦予的極高的創造度讓原有樂器結構打破物理邏輯進行改變，降低了演奏難度。(2)人工智能對演奏過程中可能出現的不符合邏輯的錯音予以調整。(3)實現“物自體”的數字化層次時，元宇宙內的音樂演奏關鍵在于通過BCI所感應到的信號精準度而非現實世界中通過不斷訓練提高身體機能用以支持高難度技巧演奏的傳統觀念，因身體機能所導致的演奏技巧限制將不復存在，如手指不靈敏、肢體殘缺等。(4)實現自我意識的數字化層次時，在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支持下可建立輔助演奏系統，通過BCI對演奏過程中的情感邏輯識別，給予個案在演奏過程中的可視化按鍵提示，并在身體肢體的操作上協助個案完成演奏所需的基本動作(相當于在元宇宙內進行演奏時，一部分身體的操縱權交由輔助演奏系統)。

由此可見，現實世界內熟練并掌握一門樂器所需的時間在元宇宙世界內被大大縮短。個案在元宇宙世界內進行音樂治療時，通過元宇宙所提供的強大功能，音樂的演奏能力與情緒表達能力大大提升。元宇宙世界內的音樂治療在針對個案的治療方式選擇上不必再受到個案異質性因素的限制，同時，個案也因演奏能力的提升在治療過程中得到了更好的體驗，音樂活動的參與度得到了提升。

3.3 治療的實時監測與評估方式在元宇宙內的變化

所處環境不同則所選擇的方法也有所不同，將元宇宙內的音樂治療從治療過程中的實時監測與評估方式角度與現今音樂治療進行對比，二者之間會有較大差別。在現今音樂治療中，治療師需要在治療前后對個案進行評估，通常通過詢問、量表、電話跟蹤等方式進行；在治療過程中對個案心理狀態的實時監測，主要依靠治療師個人經驗進行識別，隨即根據感受到的個案狀態治療師予以調整。在元宇宙內的音樂治療中治療前后的評估方式與現今音樂治療中相比，雖然會保留現今音樂治療中運用的評估方式，但因為BCI和生理活動信號檢測儀器與元宇宙的接入，可以對個案的情緒和部分生理指標進行客觀反饋，這可以幫助治療師更快更精準地了解個案的情況；同樣在實時監測中，現今音樂治療中由治療師經驗判斷所導致的“后知后覺”的缺陷也因BCI所帶來的情緒和部分生理指標的客觀反饋變得更為迅速和精準，并且也降低了因治療師自身存在的問題對治療帶來的困擾。

4 挑戰：更為多元的治療情景衍生出的不確定因素

4.1 元宇宙世界內的音樂治療對治療師能力的挑戰

4.1.1 文化多元性對治療師能力的挑戰

元宇宙世界的建立不僅打破了同一國家內的不同區域之間的空間限制，當不同國家之間的元宇宙相互接入后，限制國與國之間交流的空間限制也隨之打破。由于元宇宙與互聯網的交流方式相比更為真實和多元，來自不同區域和不同國家的文化在元宇宙內的碰撞將會更為劇烈。雖然元宇宙的建立同樣打破了進行音樂治療時所需的場所限制，治療師與個案可以不受地點約束相聚于元宇宙內進行音樂治療，但是當治療師的治療人群范圍從面對某一固定區域變化到多區域、多國家融合的元宇宙世界范圍內時，治療師所面對的個案所可能具有的文化特征也同樣多元。

這無疑對治療師能力是一種巨大的挑戰，個案所帶來的文化特征諸如性別觀念、風俗禮儀、地區偏好等都有可能出現在治療過程中，在個案的交談、動作和穿著中流露出來，如果治療師未及時解讀個案所流露出的這些關鍵信息，并正確地給予回應或共情，則對治療的開展會起到阻礙作用。

4.1.2 建立治療關系難度的增加對治療師能力的挑戰

元宇宙世界內的文化多元性對音樂治療的開展形成了阻力，治療師在治療過程中需要妥善處理好個案所具備的文化特征，但這種阻力的產生對于治療師和個案雙方來說也是雙向的，個案不具備治療師正確解讀和妥善處理其他客體所帶來的異質性成分的能力，卻不得不面對治療師在治療過程中不經意間帶來的文化特征，治療師與個案之間不同的文化特征碰撞對于個案來說是放大了治療師與“他”自己之間的差異，這種差異拉大了個案對治療師的心理距離，這無疑增加了建立治療關系的難度。

另一方面，治療師與個案之間的關系是救助者與被救助者的關系，個案是相對弱勢的一方，現實的治療過程中，治療師需要無條件地積極關注；接納個案的任何感受；在治療初期共情和予以支持性層次來慢慢取得個案的信任使雙方建立良好的治療關系[25]。元宇宙世界內的音樂治療賦予了現實中許多不具備的功能，而其中的部分功能使治療師在治療初期更為快速地了解個案的信息，這些信息中的一部分在現實治療過程中的獲得往往是在治療關系已經非常牢固，個案對治療師信任程度較深時才透露出的部分。治療師在元宇宙世界內進行音樂治療時所具備的“先知先覺”使個案和治療師之間形成信息的不對等，當治療師在治療前將這一部分告知于個案時，如“為了方便治療的開展和確保治療效果，治療過程中需要通過您的腦機接口對您的情緒和生理狀況進行實時監測，并在輔助治療系統的幫助下進行分析，幫助治療師更好地判斷你的情況進行治療”，而這就等同于個案在治療開始之時，尚未建立牢固的治療關系就將自己“暴露”在治療師面前，治療師與個案的身份差距再次被拉大。個案與治療師的互動會變得謹小慎微，信任建立也將變得更為困難，如何在此情景下建立起良好的治療關系對治療師的能力具有巨大的考驗。

4.2 元宇宙世界內的治療對個案權益保護的挑戰

4.2.1 個案隱私的保護

營造安全且絕對保密的治療環境是音樂治療活動開展的前提，同時也是對個案隱私權益的保護。元宇宙中治療過程的數據泄露與互聯網中治療過程的數據泄露相比，對個案的隱私權益侵犯程度更深，所帶來的消極影響也更大。因為在互聯網中治療過程的數據記錄通常用音頻、視頻和文字記錄，而元宇宙中本身是一個平行于現實的虛擬世界，可以保存治療過程中的所有場景，是對某一空間一定時間內變化的所有過程的保存，所能暴露的信息更多，一旦泄露，對個案的危害和影響更為嚴重。所以，除治療師自身遵循治療原則、堅守職責道德操守外，保護個案的隱私權益對元宇宙內治療過程中的數據存儲、加密和保護措施的安全性也具有挑戰。

4.2.2 個案自主意識和生命尊嚴的保護

元宇宙內音樂治療的理想化設想是否能實現，很大程度依賴于BCI技術的運用。目前針對BCI技術所建立的共識在于，電極或芯片植入腦部的深度越深，信號記錄的精準度越高，但同時用戶的安全性就相應降低，并且BCI嵌入的深度也影響著用戶的生命尊嚴和自由意志[26]。

從對元宇宙世界內的音樂治療可以通過輔助演奏系統幫助個案完成音樂活動和治療中的實時檢測和評估的設想來說，在治療過程中得到更精準和更強大的功能體驗勢必需要提升BCI信號記錄的精準度，可以說，BCI的嵌入深度越深，所能提供的功能效果越好。但是，追尋強大功能所需要的必要條件與個案的自由意志和生命尊嚴的保護之間存在著矛盾，如何在其中尋求一個恰當的點，既滿足元宇宙內音樂治療的所需功能，同時也滿足個案自由意志保護和生命尊嚴保護的雙重需求，是需要各界學者不斷界定與探討的。

5 結語

關于元宇宙時代的來臨對音樂治療學發展的探討與前瞻是針對因技術革新引起的發展環境變化對學科發展可能帶來的影響的預警，若能更早地聚集學術目光在此，則在未來發展過程中相關問題出現的時候，可以更從容地面對和解決問題。然而，本研究雖然探討和分析元宇宙時代來臨對音樂治療學發展所能產生的不同層面的情景，但迫于學術視角的盲區和面對實際情況的復雜多變，文中所設想和推理所得出的結論仍有一定局限性。除此之外，在關于法律條文對治療師和個案的保護、元宇宙世界內音樂治療中的不良反應以及元宇宙世界內音樂治療的相關標準界定等方面因研究條件有限，需待時機成熟后繼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