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樂門
(內蒙古財經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70)
老齡化水平的不斷加深與城鎮化的進一步已經成為內蒙古經濟社會不可逆的趨勢。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內蒙古自治區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為313.89萬人,占全區總人口的13.05%。近十年間,全區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上升了5.49個百分點,與上一個10年比,上升幅度提高了3.28個百分點,老齡化進程明顯加速。同時,隨著城鎮化的推進與勞動力市場的轉移2020年全區居住在鄉村的常住人口與2010年相比減少了316.44萬人[1],年輕人口的流失導致農村牧區養老問題更加突出,并成為全區解決養老問題的重點與難點。
互助養老服務是指國家和村集體共建幸福院,提供場地和部分資金,由身體健康的低齡老年人照顧失能半失能的高齡老年人。農村牧區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部落,“貧困化”“高齡化”“空巢化”現象凸顯,傳統的養老保障日漸乏力,互助養老模式作為充分挖掘老年人資源的新型養老模式,成為農村牧區養老服務發展值得進一步探討和關注的重點。
徐光志(2008)認為農村老年人口中年齡較輕、身體健康狀況較好的老年人對高齡老年人或者身體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的生活等諸方面進行照顧、幫助等[2]。羅曉暉(2021)認為,雖然互助養老服務在實踐中有多種形式,但互助幸福院最主要的形式仍是用于給予那些經濟有保障、身體健康的農村空巢老年人基本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3]。方浩(2019)認為,互助式養老的實質是依靠健康狀況較好的老年人結伴幫扶生活自理能力較差的老年人,核心工作是構建起幸福養老院的社會網絡[4]。
鐘仁耀(2020)等認為,互助思想是從古代慈善和權力所帶來的互助養老思想的萌芽、近代互助論思想的發展,到當代以人道主義和倫理道德為核心的互助行為,逐漸形成了我國農村互助養老價值觀[5]。張繼元(2021)認為,農村互助幸福院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的,而是互助養老模式充分發揮了再分配和市場交換之外的第三個重要資源分配原則,即互惠原則[6]。
于長永(2019)認為,互助養老突破了農村養老的資金困境、服務困境、老年人力資源浪費和被動式養老等諸多困境[7]。文豐安(2021)認為具有傳承孝道文化、發揚互助精神、提升農民參與養老的積極性和自覺性等優點[8]。孫傳明等(2020)認為,互助養老不僅能減輕子女的養老壓力,又可以通過鄰里交流來彌補老年人的精神空虛[9]。賀寨平等(2017)也認為互助養老模式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子女們不在身邊導致的情感缺失,有效減弱老年人的孤獨感和空虛感,從而激發其生活熱情,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10]。針對互助養老模式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劉妮娜(2019)認為目前中國農村大部分互助養老的服務內容和服務范圍仍很難擴展[11]。
綜上所述,學者們對互助養老的研究頗為豐富,從內涵、發展可行性、優勢與問題等方面做出了有價值的探討。但是,目前對于互助養老服務的研究依然存在不足,尤其在研究方法上多為實證研究,缺少質性研究;大部分研究停留在理論層面,最終建議缺乏實操性面對互助養老服務發展中存在的問題,解決方法過多地依賴行政手段,沒有深挖社會資源,缺乏創新性的對策建議。
案例收集地為內蒙古興安盟科爾沁右翼前旗D鎮,選取D鎮及周邊村莊里的農村互助幸福院作為案例地。D鎮與周邊村莊共有3所互助養老幸福院,本次案例收集從3所中隨機選取了20戶家庭進行深度訪談。

表1 訪談對象基本信息
筆者以互助養老幸福院的服務質量提升為研究對象,對居住其中的老年人展開深度訪談,取得部分老年人同意后對談話內容進行錄音,并同時做筆記記錄關鍵詞句。Fassinger認為,理論上樣本量越多越是趨近于理論飽和,但是由于過多的訪談會導致時間與工作量的增加,因此20戶~30戶為樣本最佳選擇量[12]。根據研究目的進行篩選,自2021年7月20日—25日,分別對20名老年人(家庭)進行深度訪談,訪談對象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訪談時間為每戶25 min~50 min,選取的老年人(家庭)有漢族也有蒙古族,均為當地村民。訪談內容主要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為老年人(家庭)基本信息,包括個體特征、性別、年齡、民族、受教育情況和家庭結構等。第二部分主要包括老年人到幸福院養老的原因,主要收入來源,與子女的關系,同時觀察記錄老年人衣著與室內衛生等。按照理論飽和度原則,選取1/3樣本即以6份樣本進行理論飽和度檢驗,剩余14份樣本進行編碼。
在訪談中發現,居住在互助養老幸福院的人群中低齡老年人居多,高齡老年人占比較少;同時受地域因素的影響,當地幸福院里蒙古族老年人的數量要多于漢族老年人;在受教育方面,擁有小學文化程度的老年人居多,但大多數沒有畢業,初中與沒上過學的老年人較少;家庭結構中獨居或夫妻二人居住的老年人較多;通過基層組織提供的信息與老年人講述中發現,互助幸福院中所有的60歲及以上老年人都享有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并且多數老年人享有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在老年人自理能力方面,能夠完全自理的老年人居多,只有少數半失能或完全失能老年人,并且對于半失能或者完全失能老年人都有固定的照顧人群;在關于幸福院的滿意度的調查中,絕大多數老年人表示非常滿意幸福院的條件,只有少數老年人的滿意度較低。
將訪談獲得的內容逐句導入NVivo 11軟件中,并運用扎根理論的開放性編碼、主軸性編碼和選擇性編碼三級編碼技術來對訪談獲得的第一手資料進行扎根分析。
對原始語句中的相似情況進行命名歸納,共獲得了251條原始語句及概念;對重復率少于2次的語句及概念進行剔除后,最終獲得了19個初步概念:兒子養老難、閨女(女婿)照料生活、鄰里互助、老年收入等,如表2所示。

表2 初步概念及原始代表性語句

表2 (續)
主軸編碼是聯系概念化與范疇化的關系,是歸納思維與演繹思維的結合過程,通過歸納與演繹過程將表1中的19條概念歸納為健康狀況、財富與自由、基礎建設、互助文化、多元化服務、管理模式、代際關系、配偶或親屬照料等8條副范疇,如表3所示。

表3 主軸編碼形成的結果
選擇性編碼是在更高水平上對范疇進行抽象總結,目的在于找出核心范疇。其他范疇都可以圍繞核心范疇成為一條完整的邏輯線。通過對副范疇的再次歸納與整理獲得了自主保障、互助保障、家庭保障與管理保障等主范疇,如表4所示。

表4 選擇性編碼形成結果
將剩下的6份訪談記錄按照扎根理論編碼過程分別進行開放性編碼、主軸性編碼和選擇性編碼,結果中并沒有發現新的范疇,各范疇之間符合原有的邏輯,因此可以認為農村牧區互助養老問題研究模型理論上達到飽和。
在深度訪談及扎根研究中,筆者得出互助養老幸福院中存在的問題主要歸為兩類,即內部因素及外部因素,同時又將存在的問題細分為自主保障問題、家庭保障問題、互助保障問題及管理保障問題等主范疇。
居住在互助養老幸福院的老年人自主保障能力低。經過訪談發現,居住在互助養老幸福院中的老年人,收入偏低且收入來源單一,日常開銷主要依靠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及農村居民最低生活保障金收入。同時,身體健康收入單一的老年人雖然有強烈的就業意愿卻缺少合適的就業崗位。從老年人健康情況發現,居住在互助養老幸福院的老年人只有少數一部分是失能或部分失能老年人,并且這類老年人有固定親屬陪同照料,能保障基本生活。
老年人自身嚴重依賴家庭保障?;ブB老服務雖沒有降低配偶之間的照料,但是卻減少了代際照料。經過研究發現,居住在互助養老幸福院的老年人實質上是從子女家庭中分離出來后,獨自或與配偶一同住進了老年社區。與傳統的家庭養老和居家養老模式相比,互助養老幸福院使得老年人與子女分開居住,代際照料的減少增加了老年人的孤獨感,易使老年人與子女間產生隔閡或互相抱怨。
經過研究發現,生活在幸福院中的老年人很少參與互助養老行為,只停留在互相問候、娛樂打牌、共同勞動等行為。與學者們預期設想的洗衣做飯等較高層次的互助行為還有一定差距。同時,在老年人中還存在著明顯的鄰里矛盾,極大影響著互助養老服務的發展。因此,幸福院里互助養老功能尚未得到充分發揮,互幫互助、以老助老功能尚未得到充分體現。
基層組織存在著明顯的管理漏洞,互助養老建設中出現重量輕質、重建輕管等問題。訪談中發現,幸福院的冬季供暖費用雖高,但溫度卻沒有達到理想狀態,引發老年人對互助養老院的信任危機。同時,基層組織在分配幸福院有限的房屋資源時缺乏合理性,將互助養老院的一部分空房分配給了沒有住房的貧困家庭,導致后續沒有空房安置想要入住幸福院的老年人。
經過研究發現,基層組織對幸福院的管理僅涉及老年人生活、娛樂等基本需求,內容形式較為單一,尚未考慮到多層次需求與身心健康部分。同時,基層組織對老年人的日常生活缺乏管理,幸福院內部宗教思想傳播嚴重,信仰宗教的老年人與不信仰宗教的老年人時常發生矛盾,嚴重影響了農村互助養老模式的健康發展。
針對農村牧區互助養老面臨的實踐困境,需從村本位出發,打好互助養老發展的基礎,積極發揮農村互助養老各主體的內生作用,使互助養老成為農村養老的新風尚,推動互助養老功能的充分發揮。
提高老年人自主保障能力需從物質領域、健康領域給予幫助。①低齡老年人可通過自主就業提高經濟收入。訪談中發現,很多老年人對于蔬菜水果的種植有著自己的經驗,且具有強烈的就業意愿。因此,村集體可依托村莊特色發展項目,如特色農產品、旅游業等,發揮低齡老年人優勢,發展特色“銀發產業”,讓老年人通過自主勞動擺脫貧困。②對于高齡或失能老年人貧困問題,主要以提升家庭對老年人口的經濟支持與社會保障兜底的方法解決貧困問題。③有研究表明,老年人擁有的子女數與其陷入貧困的概率密切相關,子女數多的老年人相較于子女數少的老年人更不易于陷入貧困,因此鼓勵人們生育,擺脫少子化導致的老年貧困陷阱。對于老年人健康問題,村委會采取與村衛生院協調,定期為老年人體檢,心理治療等方法減少老年人患病率。
重視家庭作用,加強代際支持。目前,互助養老模式仍處于發展階段,還尚未達到完全替代其他養老模式的程度。作為農村傳統的養老模式,家庭養老仍有重要的地位。家庭照料不等于物質上的滿足,更是要多與父母交流溝通、關心關愛老年人,盡到精神贍養的責任。因此要通過社會宣傳、學校教育等途徑,增強家庭觀念、不斷增強子女的家庭責任感,弘揚“敬老、愛老、孝老”的傳統美德,引導年輕人自覺承擔家庭養老的責任。
①將互助文化納入鄉村文化建設中。由于大部分老年人對互助養老服務缺乏基本的了解,因此要加強宣傳互助養老的成功案例基本服務理念以及為老年人群設立團體性娛樂活動,增加凝聚力共同搭建互助文化。②鼓勵村衛生院為老年人籌辦養生講座與基本醫療講座等,加強養老隊伍專業技能培訓建設,提升互助服務人員的專業性與規范性。③采取公益激勵機制,挖掘現有的老年人力資源開展志愿幫扶活動。借鑒時間銀行互助養老模式經驗,倡導具有自理能力的低齡老年人加入志愿團體,并依據志愿服務成果對貢獻突出的老年人給予表彰和一定物質獎勵,增加參與積極性。
在互助養老幸福院的日常管理中,村黨支部和村民自治委員會(以下簡稱“村兩委”)應積極發揮主觀能動作用。對于幸福院而言,村兩委是直接管理者也是“頂層設計者”,應不斷推進幸福院管理的規范化和精細化。①村兩委對本村互助幸福院的發展應有遠景規劃,切實解決好關系幸福院老年人生活需求的各種問題,為老年人能夠在幸福院度過健康舒適的晚年生活提供保障。②應定期對幸福院老年人開展科普講座,科學信教;同時,鼓勵居住在幸福院的老黨員主動參與幸福院的日常管理活動中,及時制止老年人之間出現小團體產生矛盾。③村兩委也是為老年人謀求福祉的主要力量,應積極聯絡社會組織為本村老年人提供志愿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