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冬怡
(河北傳媒學院 石家莊 051430)
版權,即著作權。2000年以來,互聯網迅速發展起步,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互聯網生活之中。但是早期網絡生活中,主要靠平臺自律和用戶自我約束,“網紅先走,段子隨后”,一則消息被傳上網便會得到各種捕風捉影、不完全傳播或歪曲傳播,造成肖像侵權、著作侵權、音樂侵權,網絡亂象一片,版權意識并不清晰,且難以追責。2016年以后,短視頻快速普及,被稱為網絡社交的“第三語言”,短視頻侵權也成為業界一大困擾。
因此,本文針對國內近幾年短視頻作品的著作權爭議現狀與造成的原因進行深入剖析,運用文獻分析法探討在短視頻傳播中產生的侵權現狀,從傳播主體角度分析造成侵權的多元因素,并據此針對性地提出具體解決策略,希望能為短視頻著作權保護工作做出貢獻。
(一)短視頻侵權糾紛數量趨勢
2005年,國外Yutobe建立,2013年新浪微博內置秒拍短視頻應用,但直到2016年短視頻行業才正式普及到各大網民的網絡社交活動之中,引起火熱關注,2016年也被稱為“短視頻元年”。近年來,關于視頻的著作權侵權案例頗多,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最早可以追溯到2012年的3封判決文書,鑒于短視頻被普遍傳播主要集中在2016年之后,所以本文只統計自2016年至2021年(截止到6月16日下午14:30)關于“短視頻”及“著作權”關鍵詞的裁判文書數據進行展開探討,如下圖。
由圖1可見,2016年至2018年關于短視頻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件的數量在緩慢增長,2018年至2020年大幅增加,判決文書的數量從24個劇增到347個,而2021年的上半年共45個,同比略有回落。從總體上看,近五年的短視頻著作權的侵權糾紛屬不斷增長趨勢。

圖1:2016年-2021年(上半年)中國裁判文書網關于“短視頻著作權”的文書數量(數據統計截止到2021年6月16日下午14:30)
(二)法律適用的獨創性判斷難點
即使是同一內容類型、同一話題、同一觀點的短視頻內容,在不同的傳播方制作上、呈現上等方面都小有差異,不能完全按照發布的時間先后直接斷定后發布的相似內容為抄襲性質。而作品的獨創性包括了獨家策劃、創意觀點、創意制作、創意傳播、最終呈現的視聽要素等多個環節和要素,若其中一個環節或要素存在創意性質,則該作品需界定為具有一定獨創性,但獨創性總體占比難以像論文查重一般精確計算。
同時,新修訂《著作權法》要求法官在裁決過程中,需要對涉案短視頻是否屬于視聽作品進行判斷,且需判斷該作品屬于何種類型的視聽作品,不可避免地加入了主觀性因素,加重了工作量及裁決難度,對于不同案件的短視頻作品都需要進行具體分析。
獨創性是著作人能否享受著作權保護的重要因素,但無論是法律法規還是司法解釋,對何為獨創性都未有明確界定[1]。而獨創性又是一個可變的因素,在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國家的文化背景下,人們對獨創性的理解不盡相同。單從一個能夠被界定為短視頻創作作品的視聽方面來看,鏡頭的拍攝、剪輯、特效、音樂這四個方面的獨創性便需要分別討論。所以,獨創性要素的判斷既是重要因素,也是一大難點。
如上所述,在多元傳播中短視頻的版權問題愈漸嚴重,而舊法案的不完全適用及獨創性主觀判斷難點所在,需要各方力量重視起來。
從侵犯著作權主體和最終受益人來看,2021年這一次長短視頻的版權之爭主要為三方關系的互斥,分別是原創者、平臺(這里包括資方)、大眾。原創作品在發布過程中,受到不同平臺的“霸王協議”控制,大眾二創、三創或N創涉嫌多層級著作權中的復制、傳播、修改等子權益侵權,有時侵犯的權利不止一種,被侵權方也不止是原創者,并且修改后的作品具有獨創性。原創者、平臺、大眾三方之間關系復雜。
(一)大眾N創侵犯原創者著作權益
在UGC和PUGC盛行的時代條件下,受眾不僅是作品享受者,也是作品創造者,一個短視頻的傳播受到二次創作和三次創作,則不僅僅是“原創者——受眾——受眾”關系,也是“作者——作者——作者”關系,每一次獨立再創作都基本上會有新的獨創性元素加入,因而新作品同樣享有著作權保護。但是有區別的是,新作品的版權并非是完整版權,只有追加原版權的補償之后才能成為完整版權的作品,受到《著作權法》的完全保護。同時新作品的獨創性所占比例需重新估計,所占比例過小,則在糾紛中需承擔的責任與補償就越多。
(二)平臺規定侵犯原創者著作權益
約前幾年,平臺方要求原創者將上傳的作品之復制權、傳播權、改編權等一系列衍生權利轉讓給平臺,以換取其作品得以在平臺上廣泛傳播,這一度成為網友們口中的“霸王條款”。通過這樣的規定,平臺方幾乎沒有為單個作品付出購買成本而得到大量原創版權資源,反而來吸引市場注意,擴大經營規模,加速資源吸聚,進而形成壟斷趨勢。
在市場的自我調控之下,目前不少平臺方對版權協議有所完善。然而做到向用戶明確告知這些規定,允許用戶選擇性授權的情況仍不多。一些用戶在并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轉授了著作權益,雙方之間的糾紛仍然形成。例如2019年一名普通用戶錄制了音樂會現場上傳至騰訊視頻,侵犯了表演者的肖像權,表演者“修修”追責,該短視頻不具備完整版權,而內容原創者“修修”的權益被侵犯,平臺與短視頻作品原創者和音樂會內容的原創者產生版權糾紛。
(三)大眾N創侵犯平臺版權利益
在文化產品賞娛的大眾、文化產品的原創者和版權授權與傳播使用的中轉點平臺這三方的關系之中,大眾與平臺的矛盾沖突是2021年4月9日“聯合聲明”中最突出的矛盾焦點。平臺(資方)認為,大眾未經許可擅自將平臺獲得授權的作品進行再度創作和傳播,其影響力和知名度高于平臺方,這對平臺的潛在收益可能產生“截胡”,從而造成收益不足預期的損失,對短視頻切條、搬運和再創表示不滿。而大眾則表示自己是依法“合理使用”,甚至并未以此直接盈利,并未侵犯原創及平臺的版權。
對此,研究發現這次版權之爭主要表現三個矛盾。首先是平臺是否享有原創者授予的獨家完整版權。其次,判斷侵權應考慮大眾在N次創作后的短視頻作品是否產生直接收益。具有獨創性的短視頻作品受法律保護,未將具體作品用于直接收益,則不屬于盜用作品以經營獲盈利,按照“避風港原則”應予以警告和下架,而非巨額經濟賠償。第三,N次創作后的作品還需從動機上考慮是合理使用還是故意侵權。愛奇藝、騰訊、優酷等平臺在“聯合申明”中強調的是切條、搬運短視頻對原作品利益享有者的侵犯,而獨創性高的短視頻有時反過來為原作品引流,促進原作品增長收益。
綜上,從傳播的主體來看,原創者、平臺與大眾之間的爭議癥結點在于完整版權的授權、短視頻內容包含的肖像權等超過版權范圍的權益糾紛,以及大眾與平臺之間究竟是引流還是“截胡”的利益之差,后者是引起UGC網友與平臺方在網絡上互相“推搡”的主要原因。
如上文所述,版權爭議與保護其實是一個社會性問題,針對一個社會性問題的解決,難以從人性上根治,不可能得到絕對的、徹底的解決,但可以在不斷適應時代中進行修正。從學界已有的解決策略來看,主要有這五個方面:
(一)發布平臺設置“智能+人工”的內容過濾機制,攔截用戶發布者的侵權作品,從傳播起點減少作品侵權的可能性;
(二)發布平臺通過人物畫像,對年齡較低、受教育水平較低或其他可能存在版權意識不足的用戶群體進行合理引導,減少非故意侵權;
(三)發布平臺要善用“通知-刪除”的“避風港”機制,及時下架侵權作品,進行事后補救工作;
(四)根據嚴重程度,將行政法規與市場調控這兩種規范手段結合使用,多方力量共同促進著作權益的保護;
(五)加強普法傳播力度,提高廣大創作者的版權意識,使之積極自律,營造和諧良好的短視頻傳播環境。
此外,從鼓勵文化產品市場繁榮的初衷出發,保護著作權還應該對有意侵權和無意侵權進行差別化處理,可以有以下三種解決策略作為補充,打擊常混跡于“打擦邊球”的“蒼蠅”。
1.知識共享,合理包容。對于使用得到著作權保護的作品時非盈利的N次創作者和無意間侵權者,根據“知識共享模式”合理使用“通知-刪除”機制,如此既能處理具體的問題,也能在保護著作權的同時維護平臺的品牌形象和原創者的聲譽。
2.鼓勵PUGC將作品進行創新傳播。根據平臺與大眾的創作利益矛盾,有創新性的短視頻作品常常起到為原作品引流的作用,而原作品擁有者也應該誠懇地接受受眾市場的批評之聲。
3.發布作品實名化管理,精準拍“蠅”。對于有意進行切條、搬運這類損害作品完整性和版權,擾亂文化市場秩序、破壞文化價值環境,以提高自身知名度,坐享其成換取收益的“蒼蠅”,需精準實名化打擊和限制在具體平臺的作品傳播權,對有侵權劣跡的用戶設置非公開性標記,提高對其作品的審核力度,防止其持續侵權,并給整個文化產品市場的創作者產生警示作用,從傳播源頭對侵權現象進行治理。
總之,文化產品的創作者、傳播平臺和消費者應為互相包容、互利共贏的關系,整治行業內侵犯著作權的亂象,關鍵在于創作者、傳播者的自律和支持,從原創到N次創作者都需要提高版權意識,加強自律,恥于抄襲、搬運等不勞而獲的行為。平臺需加強審核過濾力度,對輕度侵權善用“通知-刪除”的效用,對惡意侵權者精準打擊,從源頭減少侵權作品的傳播。再輔之以行政和法律手段的監管,多方協力,適應不斷變化的時代,共同構建良好的視頻傳播環境,共同促進文化市場繁榮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