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燕 程皓洋 曲劍華
1.北京中醫藥大學臨床醫學院,北京 100029;2.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中醫醫院皮膚科,北京 100010
蕁麻疹是由于皮膚、黏膜小血管擴張及血管通透性增加而出現的一種局限性水腫反應,多表現為大小不等的風團伴瘙癢,約20%的患者伴有血管性水腫[1-2]。本病病因復雜,目前多認為與食物、吸入物、感染、藥物、物理因素、昆蟲叮咬、精神因素、內分泌改變、遺傳因素等相關,其發病機制為肥大細胞通過免疫和非免疫機制被誘導活化,從而釋放組胺所致[3-4]。西醫以對癥治療為主,首選抗組胺藥物,重癥者需加用糖皮質激素、免疫抑制劑等[5],部分難治性慢性蕁麻疹采用補骨脂素加長波紫外線或中波紫外線治療[6]。但部分患者停藥后易反復,治療的效果及安全性欠理想[7]。宋代是我國歷史上對醫藥問題最為關注的王朝,政府推行“右文崇儒”,提倡“抑巫揚醫”,同時設立校正醫書局集中校對了一批中醫古籍,組織編修大型方書,并成為宋之后的定型化版本,使中醫學得到了極大發展[8-9]。目前,中醫古籍有關蕁麻疹的內容尚待挖掘,本研究采用數據挖掘方法,探討宋代治療蕁麻疹的用藥規律,以期為臨床用藥提供參考。
以《中華醫典》[10]中宋代外科典籍為檢索源,分別以“癮疹”“赤軫”“白軫”“風疹”等為主題詞進行檢索,提取其中內服方劑作為研究對象。
①所選條文符合“癮疹”診斷且附有相應方劑;②主要用法為內服且處方藥物組成完整;③多次刊錄的處方,選取成書年代最早的著作,僅錄入1 次;④對癥加減用藥不予錄入。
①單方及外用方劑;②有方無名,或藥物組成不全。
參照2020 版 《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11]、《中華本草》[12]、《中藥學》[13],對中藥名稱及性味、歸經進行統一,如山梔、山梔子、梔子仁規范為“梔子”,將芎統一為“川芎”,生地黃與熟地黃因功效不同而分別錄入;經炮制后藥物功效不同者分別錄入,如生姜和干姜等。數據由2 名人員審核錄入,確保其準確性。
采用Microsoft Office Excel 2019 建立方藥數據庫,統計用藥頻次、藥物類別及性味歸經情況;采用IBM SPSS Statistics 22.0、IBM SPSS Modeler 14.1 軟件對高頻藥物進行關聯規則分析及聚類分析。
共納入處方97 首,涉及161 味中藥,總用藥頻次為866,其中單個藥物出現頻次>10 的中藥共21 味,用藥頻次為429,占總頻次的49.54%。將以上21 味中藥列為高頻藥物,其中防風、甘草、刺蒺藜居前3 位。見圖1。

圖1 宋代治療蕁麻疹用藥頻數前21 味藥物
161 味中藥可以分為19 類,使用頻次最高的是解表藥(219 次),補虛藥(163 次)、清熱藥(99 次)次之。見表1。

表1 藥物功效分析
將藥性分為寒、熱、溫、涼、平五性進行統計,藥味共涉及甘、苦、辛、澀、酸、咸、淡七類,將澀味歸入酸味,淡味歸入甘味,按酸、苦、甘、辛、咸五味進行統計。結果顯示藥物以溫性最多,寒性藥次之;辛味藥最多,苦味次之;歸肝、脾、肺經的藥物使用頻次較高。見圖2~4。

圖2 藥性統計圖

圖3 藥味統計圖

圖4 藥物歸經統計圖
將高頻藥物進行聚類分析,結果得出6 組核心藥物,分別為A1:烏梢蛇、秦艽、枳殼、黃芩、苦參;A2:刺蒺藜、獨活;A3:荊芥穗、牛蒡子;A4:桂枝、白術、人參、茯苓、細辛;A5:川芎、當歸、麻黃、防風、炙甘草、羌活;A6:天麻。見圖5。

圖5 宋代治療蕁麻疹高頻用藥聚類分析樹狀圖(頻次>10)
使用IBM SPSS Modeler 14.1,采用Apriori 算法對高頻藥物進行關聯性分析,設置最低支持度8%,最低置信度85%,最大前項數2,表示為“后項→前項”。見表2、圖6。

圖6 宋代治療蕁麻疹高頻用藥網絡圖(頻次>10)

表2 宋代治療蕁麻疹高頻用藥關聯規則
蕁麻疹屬于中醫學“癮疹”范疇,最早見于《素問·四時刺逆從論》:“少陰有余病皮痹隱軫。”古籍對其記載頗多,如“赤軫”“白軫”“赤白游風”“鬼飯疙瘩”等[14]。病因病機方面,古人多從“風”“虛”論治,如《金匱要略》曰:“風氣相搏,風強則為癮疹,身體為癢。”[15]現代醫家多認為風邪是蕁麻疹的核心病機,可因平素稟賦不耐,復感風邪而誘發;或飲食不節,脾虛濕熱內蘊;或平素體弱,陰血不足,血虛生風所致[16-17],之所以慢性化是由于在風邪之外同時存在虛、瘀、毒等病邪[18]。
本研究發現,161 味中藥中居于前3 位的是防風、甘草、刺蒺藜。防風性溫,味辛,微甘,歸肝、脾、膀胱經,具有祛風解表、勝濕止痛、止痙作用。《本草綱目》釋其名稱由來:“防者,御也,其功療風最要。”[19]張山雷《本草正義》記載:“防風,通治一切風邪。”[20]現代藥理研究表明,防風具有抗炎、抗過敏、解熱等作用,可抑制組胺釋放[21-22],因此廣泛應用于蕁麻疹的治療。甘草性平,味甘,歸心、肺、脾、胃經,具有補脾益氣、調和諸藥的作用。研究表明,甘草具有廣泛的抗炎、抗菌、神經保護等藥理作用[23-25],運用甘草治療蕁麻疹旨在補益氣血,同時調和諸藥。刺蒺藜性微溫,味辛、苦,歸肝經,具有平肝解郁、活血祛風、明目止癢之效。現代藥理研究表明,蒺藜具有抗炎、抗過敏、鎮痛等作用[26],且防風、刺蒺藜合用可明顯拮抗組胺所致的毛細血管通透性增高,對瘙癢具有明顯的抑制作用[27]。
通過藥物功效分析可知,161 味藥物共涉及19 種,包括解表藥、補虛藥、清熱藥、平肝熄風藥、祛風濕藥、活血化瘀藥、理氣藥等。居于前3 位的分別是解表藥、補虛藥和清熱藥,平肝熄風藥、祛風濕藥、活血化瘀藥次之,前6 類藥物用藥頻數為677 次,占總用藥的78.18%。由此可見,宋代醫家治療蕁麻疹多以散寒解表、疏風清熱、補益氣血、平肝熄風為法。風邪是蕁麻疹發病的核心病機,《內經》曰“其在皮者,汗而發之”,治療當以解表藥物為主,以達發散表邪之效。根據外感風寒、風熱表邪的不同,相應選擇解表散寒或疏散風熱的藥物。本文收錄的補虛藥以補氣為主,其次為補血。《素問·調經論》曰:“氣血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若平素體虛,復感外邪,正不勝邪,難以驅散表邪則發疹,治療應以扶正為主,輔以益氣助陽、滋陰養血。
性味歸經結果顯示,溫性藥使用頻次最高,寒性藥次之,五味以辛、苦、甘味藥物為主,主要歸肝、脾、肺經。肺主皮毛,其邪在表,治宜辛甘溫解表散寒或辛苦寒疏散清熱;脾主運化,主統血,宜用辛甘溫藥物行氣補血以濡養周身、充養肌膚;肝生風,主疏泄,肝經藥物的運用蘊含“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之意,同時可調節疏導蕁麻疹患者因癥狀反復,病程遷延所致的焦慮情緒。由此可見,宋代醫家治療本病多從肝、脾、肺經入手,強調肝脾共治,氣血同調,同時兼顧心身的調養。
根據聚類分析結果可以得出6 個核心藥物組合。A1:烏梢蛇、秦艽、枳殼、黃芩、苦參,類似“秦艽丸”,其中烏梢蛇、秦艽散寒除濕通絡,黃芩、苦參清熱利濕,枳殼重在理氣,諸藥合用,兼具祛風除濕、清熱解毒之效,善治瘙癢性皮膚病。A2:刺蒺藜、獨活,重在祛風散寒止癢,用于治療蕁麻疹偏于風寒濕證。A3:荊芥穗、牛蒡子,均為疏風清熱之藥,荊芥穗另有透疹止癢之效,兩者配伍用于蕁麻疹急性期或偏于風熱者。A4:桂枝、白術、人參、茯苓、細辛,類似“四君子湯”,重在補氣益氣健脾,寒邪重者加桂枝、細辛溫經散寒,治療體虛外受風寒者。A5:川芎、當歸、麻黃、防風、炙甘草、羌活,與“當歸飲子”相仿,其中川芎、當歸、甘草,以補氣養血活血為主,兼顧扶正;麻黃、防風、羌活均為解表散寒藥物,發散之力較強,可驅邪外出,諸藥共用,兼具養血益氣及祛風之效,用于蕁麻疹日久傷及陰血或氣血虧虛,皮疹淡紅,皮膚干燥者。A6:天麻,歸肝經,肝生風,主疏泄,具有平肝熄風、祛風通絡的作用。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天麻素可減少炎癥介質的釋放,減少炎癥細胞浸潤和增生,抑制血清因子的產生[28-30]。關聯規則結果顯示,常用藥對及藥組為防風-麻黃、刺蒺藜,防風-黃芩、甘草,人參-茯苓、甘草,甘草-川芎、當歸等,與聚類分析結果大致相同。由此可以得出,宋代醫家治療蕁麻疹以發散表邪、補益氣血為主。
蕁麻疹雖為皮膚科常見病,但具有反復發作及瘙癢明顯的特點,對臨床治療帶來一定的挑戰。本研究運用數據挖掘技術,對《中華醫典》[10]中宋代治療蕁麻疹的有效處方進行用藥規律分析,發現宋代醫家治療本病多從肝、脾、肺經論治,善用辛甘溫、辛苦溫、苦寒藥物,并針對風寒、風熱、陰血不足的不同進行辨證施治,以發散風寒、疏風清熱、祛風除濕、補益氣血為治法,注重解表藥、補血藥的應用。由此可知,宋代醫家治療本病重視扶正祛邪、氣血同治,同時關注情志,重視心身的調養。本研究數據分析建立在前人方劑基礎上,以期為臨床治療提供參考意義,分析結果的有效性需進一步結合臨床驗證。